第23章 阴阳之间

    那一幕发生时，我惊讶地看了小哥一眼，小哥则对我笑了一下。我的脑海里顿时回响起爷爷的声音：他的因果已经结束，你的因果才刚开始，你们都不应该介入彼此的因果，这样会乱套的。

    我马上收敛眼神，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但我知道，我骗不了他。

    人和鬼是不能说话吗？即使相互之间已经有所感应也不行吗？小哥帮我妹妹除掉毒虫，是不是已经介入到她的因果了？我看了他一眼，是不是也已经介入其中了？那晚我睡不着觉，一直在胡思乱想着近来发生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

    一个人有生就会有死，所以因果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连基本的沟通都不可以吗？为什么不可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不知道，但是很想试试。

    叶籍叹道：“这可能就是宿命了，既然阴阳眼选择了你，你就一定会明知故犯，这几乎是个定律。”

    萧阳纠正道：“是我天生带着阴阳眼，不是阴阳眼选择了我呢？”

    叶籍解释道：“阴阳眼有两种，一种是先天的，你就是；还有一种是用术法维系的，比如说我，我只能通过术法短暂的维持一小段时间。而你这样先天的阴阳眼，我们普遍认为是阴阳眼选择了你，因为先天就代表了无选择权。”

    萧阳奇道：“好吧，只不过换种说法。叶总，你也有阴阳眼？”

    叶籍说：“都说了，我要用术法来开眼，很费劲，维持的时间也有限。我算是正一门下的，就是你们说的天师道，总之天师道的弟子必须学一些手段。”

    萧阳有一肚子问题想问，刚张开口就被叶籍伸手拦住：“知道你好奇，不过现在先别问了，快把阴阳眼的事情讲完。你跟那个漂亮小男孩说话了吗？”

    萧阳点了点头。

    再次经过坟山时，小哥又跟了上来，我这次故意走在最后，他想跟着我妹妹，我则把他挡在自己身后。小哥瞪了我一眼，我则做了一个鬼脸给他看，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

    那天他没有跟着我妹妹，而是跟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在教室上课，又跟我一起下课，我找机会一个人走到学校的角落，他也跟了过来。

    是他先开口的，好像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了一句，你能看见我？

    我说当然了，要不然怎么会跟你打招呼。

    他低下头想了想，说我好像已经在山上待了很久了，从来都没有人能看到我。你是第一个看到我的人。

    我问他是谁？名字叫什么？

    他说大名不记得了，只知道小名叫蓝蓝。他只能回忆起很少一些东西，还都是断断续续的，他不记得爸爸的名字，也想不起妈妈的名字，但记得他们的模样。

    我说我会帮他打听打听的，我还问了他其他一些事，比如会不会飞，他就漂浮到半空中给我看。我当时很开心，心想死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还可以玩这么多花样。

    叶籍忍不住评价道：“我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傻，人跟人是不一样的，鬼跟鬼也不一样，滞留人间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最终不是成了邪魔，就是灰飞烟灭。”

    萧阳说：“那时候还小，哪里知道这么多！”

    我们两个聊的很开心，差不多算是好朋友了，他年龄比我大，但心智和我差不多，不过当天我的眼睛就开始出问题了。下学时，我们三人照常一起从山路下学，走着走着，我就看到他们走进了湖里。

    我大声喊道，你们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下水？我想从湖旁边绕过去，结果自己反而一脚踏空，眼看着明明踩的是实地，但偏偏踏空了。我当时觉得身体一斜，失去了重心，手在空中挥舞，想抓住旁边的树，却抓了个空，我的手穿过了树干，树干也只是一个幻影。还好，蓝蓝在我身边挡了一下，我只是轻轻地摔了一跤，但没有滚落到下去。

    叶籍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他给你制造了幻境，害你受伤？”

    萧阳缓缓摇头：“不是，他没有这么强的能力，更没有动机，他没害我，反而在救我。”

    萧阳没有告诉叶籍，他不但可以读出人的想法，鬼的想法更不在话下。鬼是灵体，脸上的任何表情变化都源于心声，人至少还可以伪装，鬼则无从伪装。

    其实我同学和妹妹都没有走进湖里，那个我眼中的湖在他们眼里就是大路，也的确是大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可能是因为介入了因果。还好，当晚我只看到了这么一个幻境，再加上蓝蓝的帮助，才能化险为夷。

    从那天开始，我眼里的世界开始有了变化，我完全分不清真实和幻境了。走每一步路都要留心，因为在我眼里的大路，可能是悬崖，一招不慎，就将万劫不复。这才只是一方面，而且是不太紧要的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更加危险，这时候坟头上的鬼都注意到我了。

    我身后变成了一个队伍，他们时隐时现，有的跟着我，有的也会漂到我面前，还有的，甚至会跟到我家里。我这时候才开始害怕起来，也大概明白了爷爷说的因果，一旦介入，就会没完没了。

    叶籍又忍不住插嘴问道：“那你爷爷呢？既然他有能力封印你的阴阳眼，怎么会感觉不到鬼跟着你到家呢？”

    萧阳说：“我爷爷没跟我们住一起，他在另外一个山上一个人住，偶尔过来一起吃顿饭。那段时间，我都没见过他。”

    叶籍恍然：“原来如此。那看样子他要出手了！”

    你猜对了，爷爷跟往常一样，是不请自到的。他过来时带了一桶老酒，说是自己酿的；带了一桶油，说是自己榨的。两个桶都很大，至少二十斤起，他是挑着扁担过来的。

    当时爷爷的身体还很硬朗，整个人干瘦有力。见到别人时还谈笑风生，见到我之后，脸色明显变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到旁边去：“阳阳，怎么出了事怎么也不找我？搞得现在麻烦这么大！”

    那一刻，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有意压低了哭声，变成抽泣。原来我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这几天以来我一直都很害怕。

    这几天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啊！蓝蓝小哥被群鬼挤到了身后，只能远远地看着我，不敢再说任何话。有一个中年男人形象的鬼，一天到晚跟着我，有天晚上我半夜想上厕所，一开灯，就见到一双呆滞的眼睛看着我，那张大脸几乎紧挨着我的脸，距离不过十公分，我被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一动不动地站了了五分钟，才有力气钻回床上，甚至都没敢关灯。

    我分明记得，等我上床后，他就漂浮在半空，继续面对面盯着我，我翻了个身，面朝下，整晚在瑟瑟发抖中度过。

    这些经历原本只有我自己默默消化，但爷爷出现后，我终于找到了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