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商禹正躺在牛皮软沙发由美容师替他刮面，不近不远的距离她看到他紧闭着双眸，不知道是累了，还是睡了。
谢静怡又说：“上次你和佳绮闹矛盾，我和佳绮妈妈都担心得不行。”
“好啊。”难得宠溺地，商禹对谢静怡说，“今天你是大寿星，你说什么都可以。”
前方老冯说着话，叫了谢静怡好几声太太。谢静怡花了最短的时候平息了身体里的所有的情绪，回了冯司机一声：“好的。”
好遗憾啊！
谢静怡：“你看你睡着了，没叫醒你……”
谢蕴宁沉默着脸，只觉得心底有团气出不来。他很清楚自己姐姐的性格，所以有些事他选择什么都不说，宁愿让她不知道。至于他姐夫和那个女人，他同样希望只是一时糊涂。临走之前，谢蕴宁拿起侍者递上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最后同商禹打了一声招呼：“姐夫，我还有事，先走了。”
脑里意识追着太紧，商禹猛地睁开眼睛，他握住了一只手，顺着柔软的手，他看向坐在旁边的谢静怡，扯了扯嘴角说：“来了啊。”
林希音今晚都在笑，只是临时撞上商禹单独过来的时候，唇角苦涩地抿了下。刚刚两家人一块送客人，商禹连眼神都不曾在她这里落下。
谢静怡整理了一番仪容，突然问冯司机一个问题：“老冯，你替商禹开了多少年的车了？”
谢静怡知道这两天商禹很累，不仅要处理公司的人，谢家的事情也会找他搭把手，最近他又给她操办生日宴……谢静怡伸手抚摸着商禹眉头，感慨时间的不公平。明明她比他还小一岁，她不再年轻，他却依旧英俊好看。
至少谢静怡这样认为了，她欣慰地笑了笑，暂时放下心底情绪，朝着商言轻柔细语地怪责了一句：“小言，有你这样求婚吗？”
谢静怡自然不会难为自己这位天资聪颖性情倨傲的弟弟，留下来做送客这种俗事。只是不放心地，她对谢蕴宁啰嗦了两句：“有没有喝酒？如果喝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不要自己开车。”
然后，谢蕴宁面色又是一沉：“几个人？”
“清嘉，不要拒绝我……”
谢蕴宁转过身。
黎珞猛地转过头。
银白色的铂金戒子在夜色的海边灯光里冷冷地泛着光。
澜市有个习俗，子女的寿宴长辈是不出席的，所以每年谢静怡庆生谢父谢母都是不过来的。谢蕴宁作为谢家最重要的代表，理应要替谢静怡招待一下今晚宴会的谢家亲戚，帮忙接客或者送客什么，不过谢蕴宁从来就没有“理应”过。
第二张照片：车玻璃里模糊的侧影证明商禹也在车里，男人清癯严肃的脸部轮廓作为妻子她很熟悉。
第三张照片：如果前面两张照片她还有自我欺骗的机会，第三张照片像是一把利剑刺进了她的心里。照片里她的丈夫和那个女人应该在度假，潮生潮起的沙滩边，商禹一身休闲的男装，女人穿着吊带裙露出了大片白色的后背肌肤；夜里的海风轻轻吹着拥吻的两人，画面很温柔……
明明，她今天比谢静怡更美丽。
他的眼睛却是黑幽深邃，像是一泓藏于深山的清潭，总令她常常看不明白他在想着什么。不过现在，他闭着眼睛，反而看起来比寻常温柔了几分。
果然，商言旁边的林佳绮已经低下头，一脸的不好意思。
老冯是一个很聪明的司机，察言观色会做人，这么多年一直给商禹开车忠心耿耿。然，谢静怡揪着礼物盒拿出来的三张照片，只觉得遍体身寒，一时没办法面对照片里的事实。
“清嘉，不要否认你的心意，你已经爱上了我。”
谢静怡最快速度将这三张照片放到自己的手包里，以及那枚钻石胸针。
其实，她根本没听清楚刚刚冯司机同她说什么。
“蕴宁，你的回礼袋忘了。”谢静怡叫住了谢蕴宁。
谢蕴宁提早离开，谢静怡生日宴结束后，林希音和丈夫方子文主动留下来帮忙送客。然后不少客人临走前都提前说了道喜的话，恭喜两家秦晋之好。
商禹向来不指望谢蕴宁会帮他照顾场子，温和开口：“注意安全。”
放平的功能沙发上，商禹睡得很放松。
长夜漫漫，黎珞拎着蛋糕，打算找个地方消磨一下时间。她站在路口等出租车，一辆辆私家车从她面前快速驶过，其中还有一辆是谢蕴宁同款同色的越野车。
那么，能不能不要再联系那个女人了。谢静怡在心里说。然后她还是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谢蕴宁喝了半杯酸奶，他一直不喜欢吃宴会的酒菜，虽然用公筷总觉得被人挑挑拣拣。商言知道自己小舅舅这个毛病，见惯不惯了。林佳绮更不敢招惹谢蕴宁，她给商言夹了一根芝士条，作为回报她笑容娇俏地对商言说：“能不能帮我剥只虾呀？”
“你觉得我会那么好么？”谢蕴宁悠悠反问，没有等黎珞回答，再次开口：“我正无聊，一起唱歌去。”
哦，还同车牌……
涨见识啊涨见识哇！现在的蛋糕怎么可以做得那么好看！想想以前她吃的蛋糕哪有那么好看，都是老土的裱花什么。黎珞果断地购买了一个人形芭比娃娃的小蛋糕，她记得自己以前喜欢芭比娃娃，因为喜欢收集了满满一个房间。
商禹：“最近有些累。”
谢蕴宁转过身，每人一份的回礼袋，他真不想要。他姐姐准备的回礼袋每年都是巧克力和小套护肤品。“姐，你知道我不吃糖，这个护肤品我拿来也没用。”谢蕴宁说。
黎珞：“唱歌。”没错，她刚刚是打算找个k歌房唱歌，公寓隔音不够好，她要做一个不打扰他人睡觉的的新好市民。
生日宴会开始了。谢静怡挽着商禹出席，灯光璀璨下，一脸的幸福美满。
商禹：“好。”
谢静怡：“别太辛苦，忙完阵子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冯司机似乎心情很不错，爽朗地同她继续交谈，谢静怡打断了冯司机的话：“老冯，我有些累，想休息一下。”
一串话，商言说得又快又重，一张脸憋得泛红。即使他同商禹说话的口吻里带着一股子气，不明真相的人听起来，更像是因为紧张。
“哦。”黎珞提车蛋糕上车了，出于礼貌地问了问，“谢教授，你是要送我回去吗？”
商禹刚刚的确是小憩一会。
前方十米外，黑色越野车已经倏然地停了下来，黎珞反应了一下，小跑了过去。
二十三年啊！是啊，她嫁给商禹已经二十三年了，她的商言都二十二岁了。
呵！没朋友真可怜。谢蕴宁丢出一句：“上车。”
谢静怡乘坐电梯来到四十九楼的vip休息间，一时没有进去。
谢蕴宁没说话，嫌弃地看了眼黎珞这个样子，感觉她下一秒便要去干坏事；沉着脸，他问了问，“打扮成这个样子，去哪儿？”
……
商禹从柔软的皮质沙发坐起来，他的手还拉着谢静怡没有松开，望妻子的眼神也很温柔，那是一种时间累积的信任和亲情。
第一张照片：另一辆商用的黑色轿车旁，老冯毕恭毕敬地替一位年轻又漂亮的女人开车门；女人抬着下巴，一脸满不在乎。
林希音突然开口，声音悲伤：“商禹，明天就是清嘉的生日，我想去看看她。”
他和她老夫老妻，有时候已经不需要太多的语言交流。
谢静怡怔怔地望着丈夫的脸，二十多年过去了，这张她熟悉又深爱的面孔依旧深刻而英俊，唯一不同只是眉毛比年轻的时候稀疏了一些。原本商禹的眉毛就比较浅淡，搭配高洁的额，看起来总是冷峻而疏离。
不想再待下去，谢蕴宁要提早走了，站起来告别。
谢蕴宁觉得自己眼睛真够亮的，有人打扮成那个鬼样子他还是准确无误地一眼认出了她。车子停在路边，谢蕴宁搭着方向盘等着黎珞主动走近，然后按下了车窗。外面的人已经笑盈盈地看着他，打了一声熟络的招呼说：“嗨，谢教授，你是叫我吗？”
商言闷着。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精神太过疲倦，还是艾里酒店的休息室熏了安神香油，商禹由原先的闭目养神进入了浅睡眠。不管是梦里还是潜意识里，最近他总想起旧人旧事，像是心里永远无法圆满填补的一个缺口，总能轻易唤起了他珍藏在心底的情感。
谢静怡换上了酒店提供的舒适拖鞋，无声无息地走了进去，惊得美容小姐抬起头。商禹已经刮好了面，酒店的美容小姐正替商禹按摩脸部。谢静怡突然觉得眼前一幕特别刺眼，以前商禹做养身疗程她都不会觉得怎么样。她立在美容小姐旁边，用眼神示意美容师离开，美容师弯着腰出去了。
“我们去旅游吧，下个月。”谢静怡突然提议地说，“我们带商言一块出去走走……好久了，我们一家人没有一起出门玩了。”
谢蕴宁：“放心，我没喝。”
流光溢彩的城市街头，黎珞戴着一顶青木亚麻灰的假发招摇过市，穿过了澜市最热闹的街区，她路过一家蛋糕店，然后对着橱窗里精美的芭比娃娃蛋糕惊叹出声。
商禹凝眸望着，过了一会，同意说：“好。”
谢静怡笑了。
“太太，等会我先送您到……”
很明显，最后这照片是用长焦距镜头拍下来，特意放大了呈现她面前，两人的背影和侧影都很清楚，连商禹放在女人腰上的左手无名指戴着的那枚婚戒都看得明明白白。
“好的，太太。”冯司机不再说话，观察了两眼左右后视镜，继续稳妥地开车。
不过那些娃娃，应该在林希音把房子抵押拍卖之前就被丢掉了吧。
林佳绮转头同商言说话，商言回了林佳绮一个笑，十分强颜欢笑。
谢静怡放心了少许。
不远处林佳绮那位母亲和父亲时不时望这边看几眼，像是督查什么。
谢静怡抿唇笑着，目送走了弟弟，谢静怡转过头对上商禹的目光。白色大圆桌下方，她将自己手放在了丈夫的手里；商禹收了收手。
谢蕴宁索然无趣地听起了前方伴奏师弹奏的《梁祝》钢琴曲，偏头看了看商言的神色，奇怪商言怎么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谢谢啊。”
黎珞有些难为情：“……一个人。”
晚宴的食物很丰富。
老冯将车停在了艾里酒店后面的专用停车位，他同样下车替她打开了车门，恭恭敬敬地开口道：“太太，商先生在四十九楼的休息室等你。”
林佳绮嘟嘟嘴。
林佳绮甜甜说了两句讨巧话。谢静怡对林佳绮还是很满意，想起前阵子两个孩子吵架，开口对商言说：“商言，你和佳绮要好好的，知道吗？”
“好。”商言拿起了筷子，今晚的虾倒是不错，北海道空运过来的牡丹虾。他剥了一只放在林佳绮碗里，对面他的父母落座了。
“大概有三十年了吧。”老冯面带笑意地回答谢静怡，然后感慨地加了一句说，“太太您嫁给商先生都已经有二十三年了。”
“没有。”谢蕴宁回答，不过还是接过了姐姐递过来的回礼袋，临走前对望着谢静怡，再次说一句：“生日快乐。”
“知道啦！”
“我们去远点，听说智利的沿海小镇不错，我们飞智利怎么样？”
谢蕴宁靠着白色椅子扯了扯唇，配合今晚合家欢乐的宴会气氛。他旁边坐着缄默不语的商言，商言旁边是林佳绮。今年的生日宴，林佳绮已经坐到谢家人这边来了。
商言倏然抬起头，对自己妈说：“妈，你放心吧，我和佳绮不会再吵架了。”顿了顿，商言又看着父亲说：“爸，你上次不是说要帮我和佳绮正式确定下来了么，我看年底差不多就定下来吧。我和佳绮从小认识青梅竹马，妈妈和佳绮妈妈又是好姐妹，我和佳绮打算毕业就结婚，所以可以先订个婚。”
“我当然知道你不吃糖。”谢静怡头疼地问，“难道这些巧克力和护肤品，你真的没有一个可以送的女孩吗？”
“清嘉，你要相信我爱你的心是真的……”
——
“这个事，我和你妈，以及佳绮的爸妈会一块商量商量的。”商禹回复商言，然后收了收目光。自己的儿子自然能了解，刚刚商言那一番话，商禹已经知道那天商言还是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