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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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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前。

    嗯?好痛,发生了什么?

    浑身传来的痛感,让她忍不住蹙起峨眉。

    熟悉又好闻的味道,这是?

    顾夏白睁开了双眼,嗯?眼下这情形是,她,压在炎无诀的身上?!

    此刻,天地万物似乎都安静了,就连身上摔伤的疼痛,也没了知觉。

    她只听到了心在砰砰直跳,也忘记了这个姿势是那么耐人寻味。

    第一次,离他如此之近。

    他的眉,犹如乌墨,漆黑浓密;他的鼻,好似山脊,高挺有型;还有,顾夏白忍不住看向了他的唇,略微泛红,却显薄凉。

    这真是一张好看的脸啊!她忍不住在心底道。

    男人双眸紧闭,褪去平日里那般冷酷,此时尽显柔和迷人。

    顾夏白忍不住,抬起那纤纤食指,轻轻描起这俊朗轮廓来。

    不多时,男人一声痛苦的呻吟,让她瞬时清醒过来。

    怎么,他受伤了吗?

    顾夏白赶紧挪开压在他身上的半截身子,起身蹲在一侧。

    只见一滩鲜红从男人背后蔓延开来,交融在白雪里,触目惊心。

    “喂,炎无诀,你怎么了,快醒醒!”

    顾夏白急切地呼喊,一双杏眼盈满不安,她用力摇晃着男人直挺在地上的身躯。

    怎么办,他好像没有反应!完了,他不会死了吧?虽然他平日里确实有些让人讨厌,可是,人还算是个好人。

    “炎无诀,你快醒醒啊!”

    对了,大夫!夏白脑海灵光一现,立刻准备起身寻找大夫救人。

    可是,好不容易颤抖着站起的娇躯,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又是双膝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这个女子以为,此处已是山脚,可是面前不远处的万丈悬崖告诉她,这分明是在绝壁之上?

    只见这半山之腰,一个露天平台犹如一只大掌,伸出岩壁,拖住二人。平台之上,方圆不过丈把,一颗苍松斜逸,疾风刮过,飞雪抖落崖底。

    这回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想从这绝境下山,怎么可能?看来今日他们二人,只得葬身于此。

    顾夏白此刻完全慌了神,坐在男人身躯一侧,眼神呆滞安静片刻,想到要葬身于此,忍不住低声呜咽起来。

    “咳——咳咳——”

    突然,地上男子几声猛烈干咳,惊醒了她。

    原来他还没死,他没有死!太好了!

    看样子,他似乎咳嗽几声又昏睡了过去。不论如何,至少他还有呼吸。就算是要葬身于此,有他陪伴,总比一人孤零零的要好。

    顾夏白胡乱擦掉眼泪,脸上露出欣喜,她开始四下张望,找寻一线生机。

    刚才只顾着难过,竟没有留意到身后居然有一个岩洞!

    或许,从这个洞里可以走到大山的出口?

    顾夏白胸中瞬间燃气希望,她站在洞口深吸口气,借着雪地的微光,壮了壮胆子就朝洞内小心走去。

    岩洞向里,漆黑一片,伸手很难见着五指。看来要想找到出口,必须要有照明的东西才行。夏白小心翼翼地四处摸索着。

    突然,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发出嘎嘣脆响。

    该不会是,这洞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顾夏白颤颤惊惊,哆哆嗦嗦,缓缓蹲下身子。她紧闭上眼,似乎这样可以缓解内心的恐惧,颤颤巍巍就朝脚下之物伸过手去。

    吓死了,原来是虚惊一场,这脚下踩着的,不过是些干柴树枝而已。

    顾夏白万分欣慰,有了这些干枝,想要生火,应该不难。她记得,古书上曾有击石取火的记载,看来现在正是学以致用的时候了。

    山洞里最不缺的就是石头,夏白捡起地上两块小石子不停敲击起来,好不容易火星四溅,洞内才终于亮堂起来。

    “太好了!成功了!”

    夏白兴奋地自言自语。

    对了,他还躺在外面,得赶紧把他弄进洞来。

    ……

    夜色降临,星光点点,风雪初歇。

    幻镜雪山犹如一个神秘少女,沉睡大地。

    山腰绝壁上的岩洞内,火光频频跳动着,温暖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一堆干草上,男人终于苏醒了过来。

    他慢慢地坐起身子,盖在胸口的衣物顺势滑落,露出他结实宽阔的胸肌,跟着一并袒露的,还有一条从右肩一直蔓延到肋骨之下的猩红陈年刀疤。

    顾夏白听闻动静,便知男人已然苏醒,她连忙放下手中烘烤的衣物,抬头兴奋道:“你醒啦。”

    只是,在看到面前这个陌生健硕的男人身体时,女子脸上迅速飞起阵阵红霞:“你,你快把衣服盖上。”

    尽管刚才在他昏迷之时,她为了替他处理伤口,尽数褪去他的衣物,连带将他强健的身子看了个够,不过眼下如此这般坦然相对,她简直羞得无地自容。

    “我这是怎么了?”

    男人疑惑地望了眼自己赤裸的上半身,背部传来的阵阵痛感让他忍不住墨眉一皱。不过,身上蔽体的桃色衣裙,整齐包扎的伤口,让他似乎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你受伤了,不过,应该很快会就好起来的,放心!”

    顾夏白微微一笑,安慰道。

    “你不冷吗?”

    她所有可以防寒的衣物,此刻尽数披盖在他的身上,男人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此刻,她的青丝略微凌乱,白皙脖颈若隐若现,雪色亵衣包裹玲珑身段,在这忽明忽暗的火焰后,让人不禁失神。

    “我没关系。刚才都是为了保护我,你的背才会被石头割伤的。”

    顾夏白明白,在山坡之上时,她脚下一滑重心不稳就要滚落山去。是他迅速将自己拥入怀中,垫压在她身躯下,才免去了她被地面撞击的伤害。

    男人沉默了片刻。

    “这是哪里?”莫非他们二人又被女贼给抓了?炎无诀心想。

    “刚才滚下来运气好,捡了两条命。现在我们是在半山腰的山洞里,暂时是安全的,不过……估计也不可能再出去了。”

    顾夏白垂头丧气,低头拿起刚浣洗干净的衣物,又靠着火堆烘烤起来。

    炎无诀听闻她失落的话语后,开始四处张望起来。

    这山洞不大,还算平整,四周洞壁上,长有野草。那是?水声?果然,洞内靠里处,一条暗河静静流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一直躺着也不是办法,得想办法弄明白怎么出去才行!炎无诀拿开遮身衣物,欲要起身。

    夏白见状,忙说道:“你快躺下,伤口刚包扎好,小心又出血。”

    “无碍。”

    炎无诀捡起干草堆中的女子衣物,轻轻披在夏白肩上。

    对这个男人而言,相比曾在战场上所受的刀箭之伤,这背后的刮痕,不过是小菜一碟。

    炎无诀起身,点起一根干柴,将这洞内巡视一番,看来此处并没有逃生的可能。他又独步去向洞外,或许,洞外会有一线生机?

    夜色宁静,白雪微光照亮大地。此时虽是夜里,却依稀能看清远方起伏的群山,犹如猛虎蛰伏。

    顾夏白久久不见男人折回,担心他旧伤未愈再感风寒,只得抱着烘干的衣物起身。

    抬眼望去,只见他光着上身,立在石洞外的一丈雪地中,竟不知寒凉。高大强壮的背影,犹如一头雄狮,在这暗夜之中,蓄势待发。

    她的心,似乎有什么在破土而出。

    “我没说错吧,除了我们摔下来的雪坡,这里再没有别的出路了。”

    男人并未做声,背对着她,让人无法看清此刻他的神情。

    “看来我们两这辈子就要在这里相依为命了。公子你不会介意的吧,临死之前还有美女作伴。”见他并未言语,她只有无奈地自嘲。

    越走越近,与他近乎咫尺,顾夏白踮起脚尖,将展开在手中的黑色锦衣,轻轻披上了他的肩头。

    怎料面前铁壁突然转身,一只大掌握住纤腰,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覆上薄唇。

    一刹那,天地之间,悄然无声,只有繁星点点。

    万籁俱寂,却又似繁花锦簇,蓬勃生机。

    顾夏白惊呆了。

    圆睁着的瞳孔,如那黑夜里的明珠,极为透彻光亮。

    面前男子,轻闭双眼,一脸温柔。

    “唔~唔~”

    被封住的唇,让她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调,像一只可怜的小兽,在做徒劳的挣扎。

    不可以,她的心,是属于凌的。

    顾夏白唔唔直叫,不停扭头,欲要躲避这突如其来让她无所适从的一幕,无奈刚一喘息,红唇又被男人紧紧攫住。

    “不是要相守终老吗?别动,你不怕掉下去?”

    男人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口中呼出的氤氤热气,让她茫然无措。

    顾夏白不敢再做挣扎,生怕一不小心,双双坠落这万丈悬崖。

    又是一番缠绵。

    “你,唔——”

    她小鹿乱撞,双颊绯红,他的吻,似有清香,温软绵长。

    情深缘浅,情浅缘深。

    世间众生,如何躲过?

    咕噜~有什么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份旖旎。

    声音虽小,静谧夜幕下的二人,却都听得分外鲜明。

    “你饿了?”

    男人意犹未尽地松开薄唇,低头朝怀中人儿温柔问道。

    顾夏白不作答,趁机推开面前铁壁,匆忙撩起裙摆,转身朝洞内跑去。

    今夜,她的脸上红霞阵阵,久久不消。若是此时有个地缝,她真恨不得马上钻进去,消失在这个男人的面前。

    洞外,男人久久怔在原地。他刚才做了什么?对她竟……

    夜风从肩头穿过,微凉。他迟疑片刻,随即披上衣物,径直迈向洞内。

    “这暗河里好像有鱼。”

    眼见夏白独自坐在火堆旁失神,炎无诀便朝着岩洞暗河走去。

    “是吗?!”

    夏白对刚才之事本无法释怀,此时听闻炎无诀话后,腹内的抗议战胜了所有尴尬,她顿时兴奋地起身向暗河奔了过去。

    “哪里有?哪里有?我怎么没看到?”

    这个冰山,肯定又是骗着她玩的吧,这哪里有鱼?分明只有一滩流水,连水草都不见一根。

    “你好好看看。”

    说话间,男人抬手,轻轻摸了摸夏白的后脑勺,示意她离近瞧仔细些。

    联想起刚才洞外的突袭,顾夏白余怒未消,拨弄开覆在青丝上的大掌,提起裙摆就在暗河边蹲下身来。

    “哇,真的有鱼,真的有鱼!”

    她像个孩子般,漂亮的杏眼弯成明月,起身一把抓住男人的手,开心地直跳。

    眼见女子如此这般兴奋,一向不苟言笑的男人竟也露出了开怀的笑容。她果然还是个孩子,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

    夏白呆住。他笑了?这个万年冰山竟然笑了?她刚才没看错吧。不过,他笑起来的样子还真好看。

    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抓着男人的手赶紧缩了回来,羞得转过身去,将目光转移到了暗河中游走的鱼儿身上。

    也难怪她一直没有注意到,这暗河里的鱼几乎通身都是透明的,只要留心,甚至能清晰看到它们的内脏。

    哎,她的眼神是有多么差劲,刚才给他浣洗衣物,竟未发觉这里边儿有鱼。他不过是刚才苏醒时,在河边扫视了一眼,竟然就能留意到。真不知道他的眼睛是什么做的,这么厉害!

    “不过,它们为什么会长成这样呢?”夏白不解,小声嘟囔,“害我都没有发觉,白白饿了这么久。”

    此刻夏白耍起了小孩子脾气,她随手拾起一个石子,滴咚一声,石子沉入河底,几只小鱼吓得四散一空。

    “可能是因为这里环境所致,它们常年不见阳光,才会通体透明。”

    难得见到她这般任性随意,竟有几分可爱。炎无诀嘴角微微扬起。

    “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我们要怎么抓鱼呢?”

    夏白鼓了鼓小嘴,一脸疑惑地望着炎无诀。

    “你走开点。”

    夏白闻言,退后几步。

    只见炎无诀从腰间掏出软剑,噌噌几下,几条小鱼就串在了软剑上。

    “太好了,抓到了!”

    夏白兴奋地盯着软剑上还在蹦跶的鱼儿,吞咽几下,赞赏地看了眼捕鱼的男人。身手不错嘛!看来终于可以不用饿肚子了,呵呵。

    这主子都亲自抓鱼了,她这侍女还不得长点眼儿。

    顾夏白赶紧机灵地往火堆上新添置几根枯枝。

    两人围坐着,兴奋地忙活起晚餐来。

    “你,身手不错嘛。”夏白由衷地赞赏着面前这个专心烤鱼的男人,不过,她可没有忘记,这柄抓鱼宝剑曾经做过一件让她深恶痛绝的事情,“你这功夫是哪里学的?不仅抓鱼厉害,这挑钱袋挑面纱的功夫也是一流啊,说出来,我也好去拜个师学个艺。”夏白戏谑了他一番,咧着小嘴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还想不想吃鱼了?”这个女人,越发胆大,现在竟敢学着调戏他。炎无诀见她如此自娱自乐,便也想逗她一番,他作势就要收回本想递给她的烤鱼。

    “别,别呀!我错了还不行嘛。”倒霉鬼,小气鬼。夏白心底愤愤。

    炎无诀可不打算轻易纵容她的放肆,眼下对她最好的惩罚便是,让她挨饿。于是,他张嘴就要做吃鱼状。一条,再一条。

    夏白急得嗓子眼直痒痒,虽然心底不服,可是脸上却只得认输。她忙嘟起小嘴,楚楚可怜地说道:“公子,夏白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男人被夏白这调皮样儿彻底给逗乐了,强忍着笑,将软剑上烤好的鱼全数递向夏白。

    夏白接过烤鱼,不顾形象地啃了起来。

    柴火噼啪作响,岩洞内,气氛似乎十分融洽。

    “对了,公子,我既然已经是你的侍女了,那我总得清楚自己主子是做什么的吧?”

    此话一出,男人拿着软剑烤鱼的手,似乎有些僵硬。他随即抬头望向夏白,深邃的眼眸中略显几分玩味:“那你说说,我是做什么的?”

    夏白没料到他会给出这样的回答,一时之间也不知作何应对,思索片刻,说道:“你不可能是商人吧?”

    “哦?为何不可能?”

    “你一无货物,再者你身上也没有商人那股子铜臭味儿。”

    “是吗?那我身上是什么味儿?”

    “你身上——”

    夏白本想说,看他的气派风度,应该是从职皇家,不过,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脸一红,支支吾吾道:“你,你身上什么味儿也没有。”

    答完此话,夏白赶紧埋头,不敢再与男子四目相对。手中捏着的那条早已只剩下骨头的烤鱼,又被她拿着左右啃食一番。

    “好了,说说看,在你心中我是什么人。”

    “看你这功夫和气势,难道你是……将军?”

    炎无诀有些吃惊,她小小年纪还挺能察言观色的,他之前未登王位时,不就是北寒国的兵马大元帅吗?

    “不过,北寒有这么年轻的将军吗?”夏白疑惑。

    男人笑笑,不置可否。

    “我猜不出来,比这个更厉害的,除非你是……”除非他是,北寒天子吗?怎么可能?她顾夏白可没有这样好的运气,和北寒权势最大的男人结梁子。

    “小白,你记住了,我只是我。”

    小白?他叫她小白?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一次,她从他的口中听到她的名字,尽管从未有人叫过她“小白”,跟叫小狗似的。

    顾夏白愣住,不知再怎么接话,脑海中一片空白。

    两人良久无言。

    炎无诀起身又去捕获回几条小鱼。

    顾夏白添置几根新柴,双手肘膝,转头朝洞外望去,杏眼中盈满不安,不知道二公子和巧巧他们现在怎样了?

    “你在担心他们?”

    炎无诀很快便捕捉到女子异样的神色,他试探着问道。

    “嗯,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夏白回头问道,“你背上的伤好些了吗?”

    “嗯。”男人不知为何,略感烦闷,冷冷应道。

    “公子,能说说你胸口的伤,是怎么来的吗?”夏白好奇。

    这条丑陋的伤疤,没有吓到她吗?罢了,既然她想知道,告诉她又何妨。

    “这是我十五岁那年,跟着父亲在战场上受的伤。”

    “十五岁就上战场?”夏白惊讶地合不拢嘴。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当时,差点丢掉性命,多亏……”

    “多亏什么?”

    炎无诀却不再回答,明亮的双眸在这跳跃的火光中,渐渐黯淡。

    夏白知趣,不再多问。这个伤疤似乎是他不可触及的地方,难道,跟那个叫瑶儿的女子有关?

    安静片刻后,夏白找了些别的话题。

    一直到深夜,两人无处可去,才在干草堆中整齐躺下。

    疲累了一天的夏白,很快进入梦乡。炎无诀却并无睡意,他早就奇怪这岩洞内为何会平白留有一堆干草。还是不要放松警惕为好,恐遭袭击。

    夜里,娇小的人儿似乎梦魇缠身,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男人无奈地轻轻挪过身去,将她圈入了臂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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