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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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距离海平面两千米的深海。
阳光被重重水浪阻隔，只能听见孤寂的海潮声。
可深海却并非漆黑一片。
海底的细砂泛着银白色的光晕，五颜六色的荧光海藻在砂石间肆意地扎根生长。
树木与礁石更是成为了更大的光源，点亮了幽深的海，宛如凡世黑夜里永不熄灭的灯火。
奈音在灯火深处游走，身后跟着一长串人鱼部队。
明明灭灭的光静静打在她的侧脸上，睫毛纤长，皮肤白皙，优雅的像画中人。
她忽然停下脚步，下巴微微抬起：“我困了，要回去睡觉。”
话音刚落，后面的人鱼们一个接着一个随之停下。
场面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条鱼开口说话。
奈音有些迷茫。
她在这处人鱼的聚集地呆了五天，这期间，大家表现的都挺热情，想去哪都有一群人鱼陪着，饿了有人端茶倒水，累了有人捏肩捶腿，把她照顾的舒舒服服。
怎么现在她都说困了，还没人抬着床让她爬上来睡觉？
奈音不开心，水色裙摆一甩，扬起一串小小的气泡，尾音拉得很长：“我要回家了哦。”
根据她这五天的经验，每次自己说要走，人鱼们都会不惜一切地开口挽留。
这次也不例外。
为首的青年人鱼高深莫测地笑笑：“好啊，你可以试试。”
这就对了嘛，诶，等等…？
奈音愣住，怎么和想象里的不太一样。
不过她在这里住了整整五天，算算日子，淮月也快回来了，自己确实应该回家。
于是，她按照回忆里淮月教的礼仪，手指捏住裙摆，微微颔首：“谢谢这几日招待，我走了哦。”
她长得漂亮，声音也清清甜甜，此时眨着好看的猫儿眼，似是能让人打心底里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然而，人鱼部队们无动于衷。
他们不发一言，只阴恻恻地死死盯着奈音，有几个面上还掺了些不怀好意的笑。
这五日，他们紧赶慢赶，终于在海神祭前加固了聚集地的结界。
现在别说是这么大一条人鱼，就连一只小虾也游不出去。
奈音懒得走路，此时正摘了片巨大的海藻，坐在上面随着水流荡呀荡。
人鱼们的目光也随之晃呀晃。
海神在上，他们就没见过这么娇气的人鱼！
吃饭不好好吃，一定要吃什么“纯蟹黄包成的水晶小包子，不能有一丝蟹肉，包子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皮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里面的汤汁不能太多也不能没有。”
睡觉不好好睡，一定要睡在什么“五百岁以下美貌人鱼织成的鲛丝上，颜色不能太素也不能太艳，床垫一定要够厚够软，躺下时必须能整个人都陷下去。”
出去玩不乐意自己走路，时不时要人拿轿子抬着她。
……
短短五天之内，已将聚集地的人鱼们全都折腾了个遍。
可结界尚未完成，他们怕奈音一不开心走掉，只能捏着鼻子将她供起来。
人鱼们的眼神里带了几分大仇得报的释然——事到如今，她想走也走不了了。
只能乖乖的成为献给海神大人的祭品。
“首领，结界加固的怎么样？”一条人鱼凑上前，小声问道。
“她绝对不可能跑出去。”首领反手背在身后，长出一口气：“兄弟们这几天受委屈了，离海神祭还有两日，这段时间，你们可以随意处置这条祭品。”
人鱼部队狂喜。
奈音虽任性了些，但单论长相，可以说是他们见过的最漂亮的人鱼。
“这脸蛋，这身段……”一条矮胖人鱼擦了把口水：“娇滴滴的坏脾气大小姐，啧啧，性子也够味儿。”
“你们稍微收着点。”首领无奈地警告：“别忘了，上个祭品就是被你们不小心弄死了，不然也不用再重新抓一个。”
“知道了，首领。”另一条人鱼提醒：“她要靠近结界了，我们快跟上。”
不可一世的少女发现自己怎么走也走不出聚集地，会紧张，会害怕，会歇斯底里…最后，还会卑微的祈求他们放了自己。
人鱼们不愿放过这出好戏，一股脑的跟在奈音身后。
然后…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奈音像没事人一样，轻飘飘游出结界。
众人鱼：。
？？？
人鱼首领反应最快，猛地追了上去。
结界没有用，要么是奈音实力强横，结界困不住她。
要么就是结界坏了。
首领沉着脸，凝望藻叶上的少女。
对方腰肢纤细，看起来小小一只，神情则天真又骄矜——怎么看怎么人畜无害。
是结界坏了吧，他大手一挥，示意手下先将她绑起来再说。
奈音早就发现了身后的大部队。
但人鱼们平日里经常这样集体跟着自己，她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在送行。
看在这些人鱼做的蟹黄汤包还算好吃的份上，奈音好心道：“你们不用送了，快回去吧。”
拿着武器靠近的人鱼们：？
不是，她就一点也不怕吗？
首领觉得很没面子，恶狠狠地开口：“强装镇定也没用，你是逃不了的，必须成为海神大人的祭品。”
奈音：…
他在说什么，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她只知道人鱼首领名叫齐路。
原本是最听她话的那条鱼。
那笼符合标准的蟹黄汤包就是出自他的手。
可现在，齐路端小笼包的手持了把三叉戟抵在她的腰间，尖端闪着森冷的寒光，仿佛轻轻一送就要见血。
见她插翅难逃，齐路抽动嘴角，笑里带着狠：“小妹妹，不要怕。能将自己献祭给海神大人，是你祖上八辈子积来的福气。”
奈音就算听不懂，此时也觉得离谱。
真不知道她祖上八辈子有多无聊，才会修这种福气:)
齐路一行人是在找茬吧？
奈音其实没在怕的，她只是疑惑：到底是水质的污染还是气温的上升，才能让这些人鱼在短短半个时辰内，从好心人转职成绑架犯。
思考问题好麻烦，她想直接把他们从海底丢到海平面上。
但想到淮月平日里常说的话：不要随便动手打人，要先了解清楚对方的意图。
奈音深以为然，选择性地听了后半句。
所以，她礼貌地问道：“海神是什么？”
“你是哪片水域游来的土包子，连拜海神都不知道。”一条人鱼嗤笑。
海神祭每十年一次，每次都要献上一位妙龄人鱼少女，这可是百年前就传下来的风俗。
祭品是活不下去的，因此，这片聚集地里的人鱼少女死的死逃的逃，眼看着下个海神祭将至，好在奈音路过，这才填补了祭品的空缺，让人鱼们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根据他们这几天打探的消息，奈音从未提过父母，也不是来找亲戚，家里加上她也就两条鱼。
根本就是为当祭品而生的。
绑，必须绑！
奈音眨眨眼。
拜托，大家各凭本事修行，不是谁都像你们这样搞封建迷信的。
可想要的答案还没听到，她勉为其难地压住小脾气，虚心道：“噢，那拜他有什么用呢？”
齐路刚想讥讽两句，猝然对上奈音澄澈的双眼，呼吸一窒，再次感受到这条人鱼妹妹带来的美颜暴击。
这么好看的女孩，偏偏赶在海神祭时来到这里。
若是在其它时候，他不介意把对方一直带在身旁……唉，可惜了。
齐路刻毒的眼神里难得掺了些惋惜，连声音也温柔下来：“你是外地游来的，不清楚也正常，我们这里靠近海国国都，自然是像国都那样，每个海神祭都会向海神大人献礼，以表我们人鱼一族的忠诚。”
奈音这次听懂了一些。
海国她熟，就是人鱼们在海里建立的国度。
她适时感慨：“海国还有这种习俗。”
可恶，想她堂堂海国四公主，离家太久，竟对这些一无所知。
齐路很是享受奈音惊讶的表情，他轻咳一声，真挚道：“音音，虽然你马上就要成为祭品了，但我不会嫌弃你，你可以在这两天当我的女人。”
首领这是看上这条大小姐脾气的人鱼了。
那他们岂不是没机会一亲芳泽？
人鱼们敢怒不敢言。
而奈音是敢怒又敢言。
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齐路：“你想追我？”
齐路总觉怪怪的，话里的语气仿佛在说就你也配。
只是奈音实在太美，哪怕是气鼓鼓的样子也漂亮到犯规。小巧的唇微微嘟起，像小猫露出尖利的爪，非但不吓人，还一下下抓到人心尖尖上。
一股热血直冲齐路脑门，他收起三叉戟，自信道：“没错，你可是最漂亮的祭品，而且根据我这几天的观察，你对我也是有好感的吧。”
奈音：…
她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当祭品无所谓，你怎么可以质疑我的审美？”
齐路：……
众人鱼：……
齐路整条鱼晕晕的，满脑子都是“你怎么可以质疑我的审美。”
他也不丑呀。
哎……等等。
什么叫“当祭品无所谓”？？？
下一秒，更加匪夷所思的画面出现了：奈音举起右手食指，就那么凭空划了一下——所有人的武器同时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人鱼们感受到了一股可怖的灵力压制，这份强大的威压深入骨髓，令他们头皮发麻，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你。”奈音点点站得比较远的齐路：“拿绳子把他们捉起来。”
齐路的表情由不屑到震惊再到惶恐。
他本来不想动，却看见自己的双手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哆哆嗦嗦举起，从包里掏出绳子。
这绳子原本是带来捆奈音用的，现在绑了一群五大三粗的壮实人鱼，明显不够长。
齐路上下牙齿打颤：“没、没绳子了。”
奈音扫了一眼，好像确实有些勉强。
于是她建议：“杀两个就能绑下了。”
齐路：“！！！！！！！！”
绑架犯们惊恐地看着奈音，仿佛她头顶上长了两颗脑袋。
人鱼也是有灵力的，但他们发现：哪怕一群人加起来，在她面前竟也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看对方这自然的表情，很有可能是条说话算数的诚信鱼。
他们抱成一团，却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奈音每靠近一步，他们就害怕地回缩一步。
“我…我腰间有腰带！”一条求生欲强的人鱼尖声表示。
不一会，一条加长版绳子将一串人鱼牢牢绑在一起。
奈音牵着绳子在低处游，瑟瑟发抖的人鱼们在高处游，远远望去，像举着一只巨大的气球。
人鱼们刚才还凶神恶煞，这会儿安安静静，连大气也不敢喘。
突出一个乖巧、听话，还懂事。
奈音看看他们，再次确信：这片水域真的有问题，会让鱼在短时间内性情大变。
回家后得和淮月商量商量，早点离开这里。
回家的路上栽着会发光的红树林，一路走来，人鱼气球被树枝戳呀戳，每条鱼身上都戳出了几条血淋淋的印子。
偏偏他们怕得不敢吱声，尾巴被扎出了血，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可愣是没有一条鱼敢说一句话。
奈音的气消得差不多了，开始认真思考怎么处理这群鱼。
她想到淮月从前说过：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于是，她冥思苦想三秒钟后，得出结论：都怪海神。
没错，若不是因为海神，就不会有这种封建迷信活动，也不会有人想绑架她，更不会在这么一个适合睡美容觉的下午，得知齐路居然以为自己喜欢他这种惊天噩耗。
没有丝毫犹豫，奈音做出决定：“带我去找海神。”
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