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戳章明远脊梁骨
再看时,戏台上锣鼓点点,又觉得方才是错觉。
伯母于翠容磕着瓜子说:“往日听这戏,只觉着香莲贤良淑德,怎的今日这香莲,倒像要亲手提刀杀了陈世美似的?”
堂家二嫂乌文瑶嗤笑一声:“都说升官发财死老婆,可见不能陪男人吃苦,穷极不得志时若没女人搭理,便唾其趋利拜金,等真鲜衣怒马得意了,又恨其见证自个儿穷酸落魄,巴不得她死。”
听了这话,她婆母偏头看她一眼。
乌文瑶只当没看见,继续道:“我若是秦香莲,才不傻乎乎报官呢,想办法骗他出来,非亲手杀了那负心薄幸的东西不可!”
“你!”
一番话将自家婆婆气得七窍冒烟,但于翠容也不敢怎么着,因为乌文瑶外祖乃是当朝漕运司通判,她惹不起。
这两人乌眼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因此诸人都当没看见。
只个章母是真没看见,她擎着酒杯看入了迷,啧啧叹道:“论唱功不算上流,胜在情感充沛,气质超群,真真是个尤物!”
说着一挑下巴吩咐丫鬟烟儿,眼睛却仍粘在男青衣身上。
“叫人多给他些银钱,可别放走了,以后没事便让他去我院里唱去。”
一语未完,在座诸人尽皆默然。
人虽是戏子,可毕竟是个外男,让进内院单独唱戏算怎么回事!
薜怀珠挑了挑眉,不看也晓得,这会儿章明远定然面色铁青,眼神冰冷。
早年章家曾祖辈犯事,一家子被流放到黔中,他祖父那辈在读书上尚算勤勉,是儒生。
章明远八岁前由祖父教习,自来所受教育皆是“复兴章氏”、“宏业远图”、“致力举业”等。
但他父亲却不同,成年后以“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须尽欢”为信条,成日醉生梦死,败光了仅有的一点家业后,竟一醉死了。
他倒快活,可怜弱妻幼儿连活命也难,左思右想下,章母干脆投靠了少年时的竹马——风月场中的琴师少康,靠着情夫接济,好容易扶持儿子蛟龙得水。
这桩旧事,一直是章明远心里的疙瘩,往常两母子闹矛盾,多半与此有关。
方才章母这句轻佻之言,无异于戳章明远的脊梁骨——如今的荣耀,皆靠亲娘委身他人得来。
薜怀珠拾起桂花糕砸了一口,好得很,他不快活,她就快活了。
她幽幽地想:也不知咱们的尚书大人如今爵禄高登,当如何报答昔日恩公!
几日前便听说,章母出府与宴时,被府里新来的男青衣给看呆了,要不是时辰紧,只怕早凑上去嘘寒问暖去了。
她素知章母屠户出身,家里虽不大富裕,但父母亡故前,没怎么受过苦。
市井长大,父母宠溺,又与情夫混迹花柳之地,因此言行轻浮,举止随便,她整个人在章明远眼里,都是让章家跌份儿的存在。
只是到底是生养自己长大的亲娘,还能除掉不成,长此以往,便成了一块心病,轻易触碰不得。
三年前,为了让他好受些,薜怀珠花重金请了位从前在宫里伺候过的薜嬷嬷,以“加个可靠人”为由塞进云香院,约束章母行止。
如此这般方看得过去,只是人的习性养成容易,改掉难。
若没人把着,只怕问题重重。
啜了口茶,薜怀珠想,薜嬷嬷儿媳有了身孕,这两日回家看望去了,本说好过几日便回,如今看来,倒是不必劳苦回程的好。
微微别头,见章明远面上似乌云压顶,阴郁浓重,她心中一阵痛快。
比起你设计我失身有孕,毁了我的人生,揭你这点伤疤算什么?
从现在起,你哪里痛,我就戳哪里。
咱们且走着瞧!
忽听“啪”的一声脆响,“小贱蹄子,我剁了你的狗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