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公主出降
出降之日,公主的仪仗一直从建春门过七里桥到东郊的公主府,玉姚从花轿里偷看公主府,但见府宅宏大,碧瓦朱墙,雕石刻木,纹彩精妙,想来不是一日之功,也不知父亲是何时叫人建造的公主府,想到此处,心里对父亲逼嫁的逆反情绪稍稍止息。
夜晚,待宾客散去,驸马殷季和推门而入,却见公主早已掀了盖头、褪下喜服躺在床帐之中,他丝毫不计较公主的失礼,不紧不慢地行礼道:公主,请允许下官入帐。
玉姚装作没有听见,一个翻身睡到里面去了。
殷季和刚入帐,玉姚突然坐了,眼神忽明忽灭道:你睡地上。
“今日新婚之夜,公主此举实在令下官为难”
“一个字鸡,你有什么可为难的,那一万六千字的论语不足以陪你打发这漫漫长夜吗”
“下官不解,请公主明示”
“听说你曾经一个半时辰内一字不差的默出了论语整书?”
“那不过是年少轻狂之举,深以为悔”
“哼!老龟烹不烂,移祸于枯桑。”
“年少荒唐之行使公主为之所累耶?”
“何止被你所累,若是你不曾默出整本论语,那阿父就不会叫我默女戒和孝经,那我就不用必须在坐狱和出嫁之间选一个了”
殷季和沉默半响后笑道:这翻姻缘倒是我自己牵的线了。
“所以苦果你也自己受着,在没有得到我允许以前,休想与我同塌而眠!”
殷季和看着公主,心里五味陈杂,她当真毫无城府,率真坦荡,而自己自幼辅助母亲辛苦支撑殷家产业,不能说机关算计,倒也是深藏不露,如今看她毫无心机,竟把与官家的秘事说与他听,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
“你可听懂了我的意思”公主打断他的思绪。
“听懂了,不过为了省去公主不必要的麻烦,分出楚河汉界的同塌而眠可比我打地铺要省力很多”
“不许上我的床,没得商量”
“那下官只得明日上朝请官家再赐一座驸马宅”
“你威胁我”
“下官不敢”
“哼,不许超过这条线”
三日后,公主与驸马一同进宫谢恩,公主看穿戴整齐的殷季和心里纳闷道:好像也没有那么丑!
其实驸马容貌并不丑陋,身量也算不得矮小,只因公主在皇宫中所见男性眷属皆为魁梧英俊之人,相较之下,认为驸马体小面陋。
殷季和做了驸马以后并没有骄傲自满,每日忙碌于国子监前后,国子监里多皇族,大多是混日子的轻浮之徒,认真上课学习的没有几个,殷季和作为国子监博士却也没有虚度光阴,上书请求校定秘书阁四部书,重新编排目录。
殷季和每日忙于给国子监的士族子弟上课,上完课后又去秘书省修定四书,很长一段时间才想起自己已经许久不曾去公主府看萧玉姚了,于是傍晚没有回殷府,来东府城,打算和公主一起用晚膳。
但见萧玉姚翘起双腿架在案几上,一手吃剥好的栗子,一手撑头笑嘻嘻地对云荷说:没人管束的日子真自在呀,不用挨阿父的骂,也不用看宫人为了讨好显阳宫那位而极尽谄媚的嘴脸,早知道就早点出嫁好了!
殷季和听罢嘴角也忍不住浮出淡淡笑意,笑言:和坐狱相比,此处当然自在。
“你……你几时来的,文家令也不通禀,真是讨厌极了!”真是讨厌极了让殷季和看到她这副逍遥快活、不思进取的样子。
“我与公主是夫妻,公主什么样子我都见得。”殷季和此话一出又惊觉不妥,毕竟他现在只是与公主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
萧玉姚听罢,初始没觉有哪里不妥,可细想后又觉得哪里不对,我什么样子他都见得……
脸不知不觉悄悄红了,扭头便走开了。
入夜,萧玉姚穿着素纱单衣,在殷季和面前跑来跑去追抓屋子里的流萤玩,当真是天真烂漫撩人心弦,殷季和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铺纸练字。
没写几个字就被玉姚抓住笔杆子:我讨厌你写字。
“那公主喜欢什么,我陪你消遣。” 殷季和耐心道。
驸马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没有别的意思,但公主却想歪了,将笔抢过来戳他一脸的墨汁:消遣个屁!
驸马连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小心被外头宫监记录,呈到官家面前,到时少不了一番训斥。
“谁让你轻薄我!”
殷季和一头雾水:方才下官说错话了?
玉姚见他一脸墨汁却还一本正经地自称下官,一时忍不住大笑起来,殷季和见公主笑容娇俏,一时情动,俯身亲吻公主……
玉姚愣住了……嗯……他亲近我?
萧玉姚一把将他推开,抬手就是一巴掌:好你个字鸡,竟敢轻薄本公主!
殷季和满脸狼狈,作揖告退。
云荷在外头看见驸马面污裳乱,意摧神折而去,一时觉得驸马有些可怜,进来后劝谏公主:公主啊,我观驸马是一个谦谦君子,一月才来一趟,您不要如此羞辱他。
“云荷,他亲我。”萧玉姚告状。
“你们本来就是夫妻呀,内闱之事本为夫妻之礼。”
萧玉姚倒是把云荷这句话听进去了,回想方才情景,被驸马亲近似乎并不是什么难受的事……他身上的气味很特殊,不是墨汁的浓稠的味道,却像雪里才开的梅花,一点点清清凉的暗香。
但她未经人事,出嫁前又没有亲生母亲的教导,根本不懂这些……想来,做别人的妻子也是要学的,例如学怎样接纳自己的夫君。
萧玉姚于是开始盼殷季和下一次的到来,她一定会好好和他说话,她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