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日登高
正月初七是人日,本朝有吃七彩羹、戴华胜、登高赋诗的习俗。
明月一早去清器房接梨花,梨花红肿着双眼不成人样,一言不发的跟着回到月鸣庭。
紧接着大嫂身边的叶嬷嬷便来传话:月娘子,大主母差我来传话,今日初七,钟山峰顶的滚云亭有一场宴会,王孙贵女都会去登高赋诗,您可有兴致与愿娘子和两位公子一同参加?
明月摇头:替我谢过嫂嫂,元君夫人晚些会过来,我得紧些学习箜篌。
“老奴告退”
钟山山脚下,石头城内各府马车逶迤而至,满愿头戴华胜,身穿登山便装远远随两位堂哥登山赏雪,待到无人之处,满愿一脚将路边等雪渣踢飞,毫无城府地向两位堂兄抱怨:母亲真是附势极了,大冷的天非要逼我出来爬这该死的滚云亭!谁出头举办的宴会,此人也一并该死!
“阿愿,小心祸从口出”大堂兄仲师习以为常的提醒道。
“我何曾说错,你看月鸣庭那位多聪明呀,躲在有炭火的房中练箜篌,免遭这风吹雪冻之苦,只有傻子才出来在这冰雪未融的山道上跳摔跤舞!”
“哈哈哈哈,你说的倒是一点不错,这种时候若在南房烧一炉碳,烹一盏热茶,打开窗户赏雪看梅岂不比走这滑不溜秋的山道有趣。”二堂兄笑道。
“哈哈哈哈虽说长了一岁,但沈满愿你这毒舌倒是一点没变!”
三人正聊着,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这一句,三人立时僵住了,待看清来人以后,悬着心又放下。
原来此人是沈家世交右将军范元之孙范君正,自小与仲师、仲章、二皇子萧世谦交好,更是喜欢捉弄满愿,七岁的时候就说她可凭三寸不烂之舌骂死聒蝉。
“范君正,原来是你,哼!”满愿嘴巴一撅,甩下众人往前走了,婢女落香赶紧追了上去。
“君正我就知道你会来”仲师露出了然的笑容。
“深松候月还没找到主人,我自然要来”
“你那把传世宝琴当真要用来作聘礼送给将来的妻子?”仲章一脸惋惜地问道。
“不然送给你?”范君正目光扫过仲章略带嫌弃道。
“唉!就是不知谁家小娘子这么有福气,又能得到一位好郎君又能得到传世宝琴深松候月……不过,我家那位姑姑名字里有一个月字,不知道和你是不是有缘,我……”
“呆子”仲师打断仲章。
仲章一头雾水,以为自己刚才的话僭越了,想到姑姑虽然与自己不相熟,但毕竟是自己长辈,也不敢再说了。
这边满愿上倚到一棵松树边,几阵西风吹拂游走,落雪纷纷,一股浓寒钻身而来,满愿连忙紧了紧手炉,叫婢女往里头添两块小炭。
“娘子,我只提了食盒,炭还在马车上……”落香越来越小声道。
“乳母尼,怎么没一起跟上来”满愿知道她做事一向丢三落四也不指望她,转而找起乳母来。
“我体惜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叫她在马车上等”
“你,你真是……真是一个好人”满愿瞠目结舌半天,苦笑道。
“愿儿姐姐,我带了炭”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从她们右侧身畔响起。
“清宁妹妹”满愿作揖。
随后任清宁将婢女手袋里的炭添进满愿但手炉中,任清宁的手无意碰到满愿的手,满愿只感觉她的手冰凉无比。
“妹妹是不是穿少了,手比我的还凉”满愿关切道。
任清宁低下头脸红了红:今日出来匆忙,许是穿少了。
满愿又看了看她身旁的婢女,也是穿的单薄,转念一想,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二人结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身上才慢慢暖和起来,将手炉交给婢女,一同去半山腰看梅花。
“妹妹,长了一岁我没长高却又胖了”满愿摸了摸自己的腰身嬉笑道。
“这样最好了,瘦了倒是不好看”清宁上下打量满愿后认真回答。
“就是可惜家里那些衣裳……咦,妹妹身量与我相差倒是不大,又比我瘦……哎呀算了,妹妹肯定介意穿别人碰过的衣裳,我也有一些没穿过的……”
“姐姐,我不介意”任清宁目光闪动,知道满愿的好意。
“嘻嘻,那就好了,好的衣裳要配漂亮的美人才不辜负。”
任清宁害羞的低头,很有绰约之态,
二人一年未见,满愿不经意打量她,面貌秀雅,举止端庄,身上自带一股清冷的气质,像水中芙蕖,有令人心生怜爱的形态,嗯似乎有点像一个人,就是月鸣庭中她的那位姑姑,不过她这位不相熟的姑姑又比她更加好看些,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比清宁好看,就好像清宁是月亮在水中的影子,而她的姑姑是月亮本身一样……
“你这样放肆的打量人家很没规矩!”
“萧世谦!”满愿惊呼。
“这不像你平时说话的语气啊,一个月没见,怎么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对了对了,到底那天我姑姑和你说了什么,为什么自从那天以后你再也没来过我们家?”满愿一脸八卦,恨不得一口气问他两百个问题。
“没说什么,只不过在你家玩腻了,换地方玩罢”
“你说谎,你以前说要把我祖父留下那两万卷书读完,以你的性格绝对不可能中途而废。”沈满愿一脸怀疑。
“所以,你觉得你那个十五岁才从山里回来不会弹箜篌的姑姑能影响本皇子的心情?” 萧世谦不屑反问。
“咦,你说话有必要那么难听吗,虽然我们和她没什么感情,但是……”满愿本来想给自己名义上的姑姑打抱不平,话到嘴边,又觉得他说的不错,哑火半天才道:她很守自己本分……她、她很孝顺
“满京师谁不知道她孝顺,送葬那日差点撞碑随父而去,现在你姑姑那个孝女已经荣登江左名闺录未尚谱第二了,别的不说,单此一举就从排名第五蹿到了第二,这份心计和胆识本皇子甘拜下风!” 萧世谦无不讽刺道。
“啊?哦……你,她……我”满愿大脑瞬间光影交错,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处理起。
“萧世谦!事关我吴兴沈氏清名,你岂能胡说八道!”赶上来的仲师训毫不客气斥道。
萧世谦冷哼一声,径直走了,留下一抹冷峻的背影。
满愿一脸嗔怨走到对仲师身边撒娇道:哥哥,萧世谦今日真是颠倒至极,黑白不分。
说完又看向一旁的范君正:今天的戏可还合你意?
“我什么也没听见,今日白雪皑皑,视物也不佳,更不曾看见什么”范君正连忙摆手。
“满愿,听说滚云亭旁的冰瀑极为壮丽,我们不妨走快些,一睹为快。”任清宁打破僵局道。
众人不语,杵着登山杖木便往上攀,方才的事,谁未再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