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候景之乱（一）

    长庆四十八年八月，萧世诚收到邸报，魏国降将候景自寿阳反，诏命合州刺史鄱阳王萧范、北徐州刺史萧正表、司州刺史柳仲礼、散常骑射裴之高同讨候景，众军受邵陵王萧纶节度。

    他用手指轻敲案几，思考一番后自语：终于要起风了……

    声音中包含几丝对未知异况的希冀，他只是一藩之王，若水清，他到死也只能做一只龙鱼，唯有水浊，方能鱼跃龙门。

    长庆四十九年，从京师传来诏书，萧宴以身有小恙之由宣诸王长子入京侍疾。

    萧世诚拿着诏书在书房踱步，显然候景之反朝廷已经无力控制，而诸藩王却个个都手握重兵，为了叫诸王不起异心，所以招诸王长子入京为质，表面上是侍疾，实则是想以此为由掌控诸王，不叫诸王在朝廷平叛、军力薄弱的胶着之际生起异心。

    想到此处萧世诚大笑：老东西，你有张良计，我岂没有过墙梯！

    于是马上派人去宣萧方入见等。

    一个时辰后，萧方等入王府见萧世诚：“阿父，您找我。”

    “官家身体抱恙，宣诸王长子进京入侍，你收拾一下马上起程”

    萧方等闻言一楞，大喜过望：是，父亲。

    萧方等高兴地去兰秀轩见母亲，徐昭佩听闻他要入京，面露忧虑：诸王长子都去……恐怕不是好事。

    “母亲，您应当为我开心，我头一次入京，可以见祖父和外祖，在船上我会把你和妹妹的肖像绘好带去给外祖父母看。”萧方等言语中掩饰不住兴奋。

    萧方等自幼生在荆州，没有去过京师也从未入过台城，更未见过叔伯宗亲和母家亲眷……

    见他如此期待，徐昭佩也没有多言，只是叮嘱他：凡事要万分小心，到了京师要写信回来。

    萧方等回到世子府一边叫侍从收拾行李一边和妻子儿子告别。

    小思红着眼眶道：“你昔日总说有一日要离开荆州这片有阿翁管制的掣肘之地，如今可是如愿了”

    “不过月余就回”他亲了一下妻子额头宽慰道。

    萧方等于是带着百余兵士升舟往京师而行，萧方等走后不久，萧世诚便收到邸报，候景叛军已攻入京师，急命侍卫长章久追萧方等回。

    章久追至繇水方赶上世子：世子，郡王急命您返回江陵。

    “何故？”

    “候景叛军已然攻入京都，此行不可！”

    萧方等不愿苟且偷生，一边对章久道：烦阁帅转告父亲，昔申生不惧其死，方等岂顾其生。一边回书给父亲申其志愿。

    章久见其心意已绝，只得安抚道：世子大义，章久感服，然我受于王命，烦世子停船稍就，待我回禀郡王再行起程。

    萧方等同意，于是泊舟候信。

    王府里的萧世诚看完儿子回信后无奈叹息：真是犟子。

    到底是自己亲生骨肉，没来由亲眼看他入京去送死，于是配步骑一万，使中军王僧辩为帅、司马吴晔、天门太守樊文皎随其一同驰援京师。

    贼军困城日久，至粮尽，四处掠夺，一斛米涨至数十万钱，人相食之十之五六，京都内外尸横遍野……唯钟山脚下十几户贫家因得沈明月所弃粮砖建宅，被虫蚁所驻，方知为粮砖，村中近百人得以活命。

    萧方等领兵驻于石头城湘子岸前，等候四方援军，等高州刺史李迁仕、前司州刺史羊鸦仁、鄱阳王世子萧嗣、永安候萧确等援军到，便随其一同渡淮水。

    淮水河畔从城中逃难出来的百姓扶老携幼以候王师，视其为救生之父母，谁知不是父母确是豺狼，诸军刚把老百姓运到淮水对岸，便向强盗一样夺其钱粮长物，见有姿容的民女竟行奸污，萧方等见罢大哭制止，然他非众军之首，政出多门，他的话竟毫无作用，唯有他几百个亲信饿着肚子肯受他制约。

    萧方等对各路援军的行为深以为耻，大失所望，悲叹：此行与贼何异？

    被剥夺的百姓怨气冲天，当即有投淮水而死的，此事传到了候景军中，一些本来见王师势壮，有投诚之心的人见王师大失民心，军风如此污恶，投诚之念顿止。

    王师共有四万余人，欲攻候景东府城前栅，战中，贼每来攻，方等必勇冲其前、身当矢石，甚得荆州军的军心。

    待大破贼东府城前栅后，结兵于清溪源水东，反贼候景则遣其将宋子仙屯兵于南平王府第，沿着清溪源水西立栅相拒，胶着数日。

    后随众军入城与邵陵王萧纶、大都督柳仲礼等军汇合往台城而去，欲解台城之困。

    勤王之师号称百万竟败于候景不及十万之众的鼠辈，追其根源，主在人心不和，各自为营，诸将之间又多嫌隙，邵陵王萧纶与大都督柳仲礼甚于仇敌，临城公萧大连与永安候萧确视同水火，毫无斗心。

    柳仲礼虽为众军大都督，然其人初勇后懦，心志大改，腐毁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