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葬刘嬷嬷
长庆二十八年，荆州南郡 江陵湘东王府内
萧世诚宠爱的妾室李桃儿无故小产，派人查了数月，最终查到了兰秀院刘嬷嬷头上。
萧世诚震怒，当即命侍卫去兰秀轩捉拿刘嬷嬷。
徐昭佩拼命阻拦，反被侍卫锁于房内，强行将乳母和两个孩子接走，便是如此将她关了三日，她不吃不喝，几近昏厥，芳如见房中久久无人应答，求侍卫开门，侍卫拒绝：我们是郡王的侍卫，不是王妃的，若要放人你只管去求郡王。
芳如哭哭啼啼去香山院找萧世诚：郡王，我家娘子要死了，求您开恩，她才二十五岁，她不该死在这个年纪……
萧世诚正在亲手喂李桃儿喝药，听见芳如在院外嚷嚷，手中喂药的动作一顿，他是要罚她，可他没想过要她死，于是对章久道：去，解了王妃的禁足。
兰秀轩内，芳如急急忙跑进房中，见徐昭佩已然昏死，连忙唤府医来诊治，府医见她生机渐息，又是施针又是灌人参汤，忙了半宿才将她的命捡了回来。
昏睡一日一夜才无力地醒来，她问芳如：刘嬷嬷呢
芳如流泪道：被乱棍打死了。
徐昭佩听罢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问芳如：你常与嬷嬷在一处，她可曾有半点害李氏腹中胎儿的举动？
芳如默了默：嬷嬷确实恨那李氏，至于有没有下药害她腹中胎儿，奴亦不知。
“她的尸首在何处”
“听说在西郊……西郊的柿林中……我、我害怕不敢去找。”芳如伏在床边哭道。
“伺候我更衣吧，我要去为她收尸”
“娘子，你才醒来正虚弱着呢，现在春寒犹重”
“芳如，连你也要羞辱我吗”
芳如见她如此，不敢违背，扶她起来更衣，服侍她穿好衣服，叫如云进来挽髻，徐昭佩摆手：不必了，我什么样子嬷嬷不曾见过。
马车驶入西郊时，忽然漫天飞起了雪花，徐昭佩想起幼时嬷嬷带她在院中堆雪龙的场景，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中露出颤痛悲绝的神色，唯独没有一滴眼泪，她的眼泪，在他不问青红皂白拿走刘嬷嬷，抢走萧方等、萧含贞的时候已经哭干。
在西郊寻了几个时辰，才在一堆枯黄的草堆发现刘嬷嬷，她的尸身被鸟儿啄坏了，芳如见状立即呕了出来，徐昭佩却毫无退色，唤其他下人同她一起将她收敛进草席中，并叫如云带人去南城中购置棺木，她在此处等她。
茫茫大雪，她就这样陪刘嬷嬷坐于冰冷的野地中，她说，嬷嬷我错了，我不该选萧家人做夫婿，不该把你带入虎穴，害你曝尸荒野……
“娘子，雪地冰冷彻骨，快起来吧”芳如在一旁打着伞，见她冻得满脸乌紫，心疼劝道。
“芳如，你和清纱还有刘嬷嬷都是我徐家带出来的体己之人，现在清纱走了，刘嬷嬷死了，你想不想回京师，我把你送回京师好不好，你回去徐家，我托母亲找个好人家把你嫁了，我不想日后连累到你。”
“娘子，我虽然痴傻，没有清纱姐姐的机灵，也没有刘嬷嬷的精明，但我愿意伺候你到死，我不会像郡王一样三心二意，这辈子我只认一个主子，娘子若舍得两个小主子，合离，未尝不是一条生路。”
“好，我们一起回京师，回徐家。”
就地安葬完刘嬷嬷后，天已经黑透了，她不上马车，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出西郊，打算用脚走回王府。
如云哭劝她上马车，她平静道：嬷嬷一个人在此处很孤单，我走慢些，叫她多看一看我。
而王府香山院内，萧世诚正拥着李桃儿在温暖的炭火前看书，他在看道德经，她在看西京杂记，章久忽然来禀，见他与李桃儿甚近，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
“桃儿又不是外人，你直说”
“王妃从午时外出到现在一直未归”
“随她去吧”他漠不关心道。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萧世诚准备与李桃儿寝宿，随口问道：兰秀轩的回来了吗
章久进来道：“没有殿下”
萧世诚听罢，一时平静的心忽然有些烦燥不安，到底十几年的夫妻，要说此刻没有一丝担忧，那是自欺欺人，但是刘嬷嬷之事他一直认为是她指使的，他对她的火气还没有下去，要他亲自去找，断然是不可能的，于是对章久道：你带人出去找找。
“是，殿下。”
三个时辰后，院子里挂的风铃被北风调戏，铃声大作……萧世诚被檐下风铃叮叮当当的相撞声吵醒，他起身问值夜的下人：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寅时刚过一刻”
“章久回来了吗”
“没有殿下”
萧世诚听罢立即起身：快，给我更衣。
章久方才差人回报，附近几十里都找遍了，仍旧未见王妃踪影。
萧世诚心内生起几丝焦虑，莫不是她出了什么事？即使不念夫妻旧情，她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何况他们尚且年幼……
萧世诚将兰秀轩其他下人拿来拷问一番后，上马车往西郊而去，走在半道，远远便看见了章久的人马，但走得极慢，非常怪异。
“章久，找到她了吗？”萧世诚探窗问道。
“殿下，王妃在后面”
“既如此还不速速回府，为何行速缓慢”
“王妃不肯坐马车，听她身边的婢子说，是从西郊柿林徒步而行”
“这风雪之夜徒步而行，她真是疯了！”萧世诚立即下马车往后面走去。
待走近，萧世诚见徐昭佩蓬头垢面、摇摇晃晃地一步一步往前挪，一时既气又怜，她何时如此狼狈过，走过去一把将她抱起便往马车上塞，徐昭佩无力地抬眸，眼神死寂的扫了他一眼复归平静。
萧世诚抱她的时候发现她身上冷的像冰，上了马车便将她已经被雨雪打温的斗篷褪下，将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身上，紧紧拥着她，往她额头上哈气。
见她毫无反应，萧世诚心里这才生出几丝愧悔，她性子向来质直，不是背地里使阴刀的主，搞不好刘嬷嬷之事当真和她无关。
“佩儿”他尝试地唤道。
徐昭俩毫无反应，只是冷得不停打哆嗦。
“佩儿，你这是何苦”他竟有些心疼了。
待回到王府，萧世诚命人将屋中烧满炭盆，叫芳如打来热水，他亲自为她化冰回暖。
都收拾妥帖后便拥着木头一般的徐昭佩躺下睡觉，从他半路抱她入马车到他拥着她躺下休息，她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做多余的一个动作，像木偶一样随他摆弄。
天明的时候，她的体温已经恢复，额头高热渐起，烫得他一惊。
“速去唤府医来”他对芳如道。
她两个脸颊烧得比他们成亲那天的胭脂还红，清涕连连，他拿手帕给她擦，叫她说话。
徐昭佩仍旧一言未发，眼神呆呆地。
萧世诚失了耐心，将她交给府医和芳如后便去处理郡中公务了，晚上回来，她还是呆坐着，她被人剥了魂魄。
“一个老嬷嬷而已，王府中几十不止，你喜欢哪个，随意挑来便是”他对于死了一个嬷嬷，她便心如死灰的反应不能理解。
她终于动了动，僵直地起身去书房拿进来一张纸，丢到萧世诚怀中，萧世诚定睛一看，合离书三个大字刺痛了他的左眼。
再读下去，愤然将合离书撕毁，他捏着她的下颌，愤怒道：天下有哪个妇人敢休弃一朝皇子，你想用这种方法叫我颜面扫地，你休想，你徐昭佩这辈子生是我的人，即使是死也要死在我的王府里。
她神色不变，既不挣扎也回答，任凭他他发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