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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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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很残忍。”闵子骞说道,“这可能是因为我们没有在高潮中结束。如果圣诞节过去了,或许咱们还来得及考虑一下新年前夕的一场大火?”

    他笑了,是被自己逗笑的,我什么都没有做。

    “这样吧……有一天,你起床的时候,忽然发现你不爱我了。我很难过。”

    “我先吗?”我抚摸着他头上小小的疤痕,说道,“我觉得,女人的爱一般会更长一些。我担心你。”

    “我会怎样?我会厌倦吗?我厌烦和你上床,然后去找一些更年轻漂亮的女孩?”他皱起眉头,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我想象不出来。就现在来说,我只想要你。”

    “但这是有可能发生的。”

    “对。”他承认道。

    我有些欣慰,我喜欢他对我坦诚,我又有些难过,我不切实际地幻想过一些专属于我的美妙童话。幻想是我的本能,不过打破幻想也是。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离开会变成你认为正确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不得不为了你那无比正确的理由让步。”

    “可是——”

    “虽然你保证过不会离开我,但当你想要离开的时候,那些保证就全都是不重要的,全是可以违背的。我的每一次纠缠和阻扰,都会让你更加讨厌我。”

    我一口气说了好多,没有给他留下打断我的机会。我也没有忘记提醒他这只是一个故事,这只是基于某一个假设下,忽然变得很不走运的一个故事。

    他质疑过“我的爱更长”的条件,我说不定才是那个比较无情的人。我们的爱也可能一起结束,这样我们分开的时候,还能握个手,他可以送我最后一支桔梗花,每年的圣诞节,他还会接到我的电话。当然,我们也可能不会分开。我们会幸福的生活一辈子,直到死去。

    “这样才有趣。”我说道。

    我们的爱不对称,这也是更符合现实的一个假设。

    人与人之间会产生这样多的痛苦,可能正是因为明明所有人都不同,却偏要追求一致。

    为什么要一致?

    标准!还是那些规则和标准。我的理论是经得起考验的,我的理论是完备的,我没有理由怀疑我的理论。

    故事讲下去,我变得有些雀跃了。

    “所以……谋杀快要发生了。你留不住我,所以要杀死我。我想离开,我也得杀死你。”

    “我一开始可能没想杀死你,我会请求你不要离开我,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但我拒绝了。我同情你,可是不再爱你。”

    我躺在闵子骞的腿上,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叮嘱我,这只是一个故事。

    “我不想离开你,无论如何都不想。这些日子里,你已经成为我的绝大部分生活。我想做点什么,这样我才能留住你。我可能会把你关在屋子里。”

    “把我关起来,你会感觉到愧疚吗?”

    “当然会,但只有一点点。这点愧疚不算什么,比不上我快要失去你的巨大恐惧。”

    我的愧疚产生于虚伪,尤其是在我的宏大目的与旁人相冲突的时候,当我既正确,又错误的时候。这些挣扎,比起此刻的恐惧,什么也不算。

    “我会把窗户都钉死,把所有钥匙都丢到河里,只留下一把,自己小心保管。我说不定还会把你锁起来,你会失去自由。”

    “这么爱我吗?”

    “我只是不想你离开。”

    “如果我假装答应你,我永远不会离开呢?”

    “我不清楚。如果我傻乎乎的相信了,那就轮到你了。你一边在我的耳边说情话,一边偷走我口袋里的钥匙,你赢了。”

    “你不适合做凶手。”他笑了,“你太好说话了。”

    “我也可能不信啊!那你就完了。发现自己上当受骗,我会生气的。”

    “我怎么完了?”

    “我会把你锁在壁炉旁的架子上。给你跳七层纱舞,跳完,我请求你替我实现一个愿望,受人胁迫,你不得不答应。”

    “亲爱的,我想要你的头颅。”我捏起嗓子,模仿公主的语调,“我要亲吻你,像咬着一个熟透的水果一样亲吻你。你的头会被我放到一个配得上你的金色盘子里,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我还可以为你画一幅画,颜料就用木乃伊棕,或者血红。然后你的画像会永远和我待在一起。”

    “这时的你已经不是你了。”

    “也可能这就是我,我平时藏的太好了。”

    说完,我忽然有点口干舌燥。我示意他帮我把床头的半瓶水拿过来。喝了水,我想把瓶子放回去。

    就在那瓶子刚刚挨到浅色的桌面的时候——它在那上面甚至没有站稳——我被他一把拽到了身旁。

    “怎么——”

    闵子骞把我放倒在床上,禁锢在身下。矿泉水瓶在这一秒也掉在了地上,“啪”地响了一声,然后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你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他凑到我的耳边,低声说道,“你不可能把我关起来的。就算你真的成功了,我也不可能老老实实地任你摆布。”

    我的耳朵忽然传来一阵疼痛,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侧过了脑袋。他有些无辜地看着我。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才是真正掌控局面的人,对吗?仅仅因为一些体力上的差异?你确实比我厉害……但我可以想办法的,我可以智取。”

    “你觉得你会比我更聪明一些吗?”

    “我……”

    “就算你更聪明,你真的做得到这些吗?这可是你说的,你爱的更长。如果我足够冷酷,我始终能控制你,就算我没有一点头脑。”

    “那你打算怎么办?”

    闵子骞松开了我的手,坐了回去。铺天盖地的压力不见了,我才发现刚刚自己几乎忘了呼吸。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做任何事情。”他说道,“我想走就走,想留下就留下。如果我选择留下,我甚至可以折磨你……就是,你知道的,利用你的那点爱,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不打算杀死我了吗?”

    “只要你还有一点爱我,我想达成我的目的,完全不需要杀你。不过,说不定呢?说不定我会杀死你。”

    不管是我,还是他,冷漠的人会掌控局面,或者是疯狂的人。最先清醒的玩家叛出这场企图长期合作的游戏,他会收获巨大的利益。之后的局面一概不用管了,他不用担心对手的惩罚,也不用担心谁都捞不到好处的后果,这个游戏已经被单方面抛弃了,玩不起来的游戏没有办法执行惩罚。如果还有下一个游戏,他就是上帝。

    可是现在,我们好像都不想做那个更无情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都想自己爱的更长一些。

    “我们的谋杀又有些进行不下去了。”我笑道。

    闵子骞伸手捡起了地上的矿泉水瓶,说道:“已经这样了,还需要谁杀了谁吗?”

    “对。”我相当同意。

    “所以故事结束了?”

    “好像不得不结束了。你说的有道理,在圣诞节放把火就挺好。”

    “我也觉得。”

    我们开始一起沉默,我回想着这个糟糕透顶的故事,说不定他也是。

    “还有机会的。”闵子骞忽然说道,“不一定要你杀死我,或者我杀死你,我可以杀死另一个人,然后我们一起逃命,怎么样?”

    “再加一个人物?”

    “或者再找回来一个人物。”

    我看着闵子骞,心血来潮的念头在他的眼睛里闪着光。我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这样的想法已经在他脑海里存在了好久好久。

    “从侯爵离开的时候重新开始,好吗?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不要了。”

    “不要了。”

    我们不会到那个地步的,我和他能够在一起的时间可能不足以让我们中的一个心生厌烦。我们才刚刚开始好好谈一场恋爱。

    这是独属于我们的爱情故事。

    我向来不喜欢和别人整天谈论这些,这些爱来爱去,你爱我,我爱你的东西,这是小女生才喜欢的,我早就不是小女生了,我也不爱看电视剧。

    闵子骞和我一样,我们都是正常的,我们会嘲讽那些爱,露骨又愚蠢。

    可是我们又高级到哪里去?当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我们的生活里好像只剩下了爱,可能还有故事。起初我们还故作严肃地讨论哲学,讨论什么“规则”,“目的”,“痛苦”还有“意义”,讨论什么,事物“螺旋上升”状态的现象和本质。我们很快就谈不下去了,不是吗?没说几句话,我就发现自己混乱不堪,我本身也很浅薄,他可能比我稍好一点,但也只有一点。

    想要聊下去,我们得多读些书,但是来不及了,所以我们走了捷径。换个话题吧!说说爱,这个话题轻松极了,谁都可以谈一谈,包括我们。光我们两人的爱是不够的,我们要谈所有的爱,我们可以编故事。

    普通的爱我也不想考虑了,我要那种要死要活的爱,危险又疯狂的爱。我在找一些刺激,而他很绅士地包容了我,甚至愿意自己做凶手。

    我们从昨天下午开始讲故事,讲了一整晚,讲到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依然沉浸在故事里。昨天晚上讲到哪儿了?我们刚刚离开巴黎。

    早上起床,我们继续讲啊讲,一上午过去了。我们差点错过了午饭。又是在两点钟刚过的时候,我们出了门。

    我完全可以不出门的,就是在房间里待一辈子,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可是闵子骞好像有每天出去呼吸新鲜空气的好习惯,他更喜欢待在外面。

    我们直奔昨天的酒吧。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那里,就像昨天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仓库一样。那个仓库可能已经被我们遗忘了,不过我还是感激它,它帮我们挖掘出了故事。它用那它独有的,黑暗,潮湿还有灰尘味带给我们故事。

    “下一个出场的是谁?”

    酒吧还没有开门,我们在古城里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

    我买了两个猫咪的毛绒公仔,都挂在了他的包上。今天的天还是阴沉沉的,天气预报里,连着几天都有雨。为了不像昨天那样,被突然降临的大雨浇个措手不及,我向旅馆前台借了伞。此刻,那把伞正躺在他黑色的双肩包里。

    “你可能不认识。”

    “你在维利叶的旧相识吗?”

    我抓着他身后的毛绒猫咪,一只是黑色的,一只是灰色的。就像我们一样。

    我尤其喜欢黑色的那只。

    “你不觉得它和你很像吗?”我把猫咪从商店的挂钩上取下来,拿给他看,说道,“你看它在笑,它笑得和你一模一样。”

    “才不一样。”

    他拿起那只猫咪,忽然说道:“你发现了吗?它的鼻子是歪的。”

    店员兴冲冲地迎上来,然后就猝不及防地听到了这句话,有些尴尬地停在一边。

    “我们的厂家……”

    “我喜欢。”我从他的手里拿过猫咪,冲不知道是老板还是员工,看起来甚至比我小一些的女孩笑了笑,“这个多少钱?”

    “五十八。”那女孩说道,她耳朵上的三颗小珍珠一直在晃动。我很快付了钱。可能是担心瑕疵品的不好影响,她提出我可以免费再挑一个。我拉着闵子骞回到货架旁边,这次,他看中了灰色的那只。

    “这个看起来懒洋洋的。”他把它从货架上小心地取了下来,“就这个了。”

    “你会被这一条街上的小孩嫉妒的。”我开玩笑道。闵子骞装作凶狠地瞪了我一眼,不过我把两个巴掌大的玩偶挂在他的书包上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什么旧相识?”我继续胡乱地猜测着,“市长夫人吗?”

    “不是。”他很神秘地笑了。

    “谁啊?”

    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样的人,会和我们产生瓜葛。

    “我父亲,老索雷尔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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