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毫无头绪吗
“这么说,你们对我这个凡尘一清二楚,但我们对神界的了解却是毫无头绪吗?”
马利感到些微不满。
“凡人间有句谚语,人有善念如天地鉴之。”
广成子微笑回应。
“转换议题,神仙也双重标准!请教尊驾所居之界如何称呼?”
马利问道。
“我们的界被称为昊苍界、人界与幽冥界,这是对三大界的划分,相当于你们口中的神、人、鬼三界。
名称只是代号,你只需明白这些即可。”
面对诸多问题,马利思维纠结,宛如步入迪斯尼乐园不知从何开始,原本的问题库已如同 大海,每一点对谈似乎都只是其中点滴的泉水。
他说:“那么,我就称您为广成大仙如何?”
“无需如此客气,无论称呼为何,都不能动摇我的地位。
人世间繁琐礼节在这不适用。”
广成子表示不以为意。
“明白了,大仙。”
看着马利的请求,广成子轻轻扬了扬眉,那一刹那的神态,让马利感觉神仙也有其鲜活一面。
马利突然试探问道:“如今,有个念头在脑海涌现,能否告诉我?
那便是所谓的‘读心’之术。”
他言语中带着些许挑逗。
“洞察心灵的技巧算不得高深技艺,以你的修行尚不足以防护心念。
但出于我们平等交流的原则,直接窥视会显得对你不敬。
所以,还是你马小友提问,我来回答,知无不言,才显得礼貌。”
广成子并未表现出神仙的傲气,他的善良令马利深受感动。
“感谢大仙,我想了解的是,您所说的昊苍界的灵魄术在理论上,我有所理解不完整,但大约可以肯定,凡人的创造,同样会在昊苍界以类似形式诞生并保存吗?”
“大致不错,但并非全然如是。
昊苍界有其筛选标准,并非每一样都有保存的意义。
譬如人界重视科学技术,利用科技掌控能源促进社会发展。
然而人类的科学成果,很多在昊苍界无效,如电力、核能,甚至无线通讯和互联网技术。
因此,对于这些领域的产品,我们在保存的选择上自然相对较少。”
关于文化,他又提问:“那文化和无科学元素的艺术品呢?”
“看情境而定。
你知道的内容大都在其中。”
“能否允许我看一件古人真迹,比如《富春山居图》?”
马利提出了具体要求。
广成子点头示意,潇洒地从衣袋中拿出某样物件,啪一声清脆的手指动作犹如好莱坞影星乔治·利鲁尼。
虽然眼前这一幕与他心目中的神祗施展法术的形象有些出入,但不得不感叹广成子的动作十分帅气,尤其在他经历过无数次劫难后看来。
按照传统的说法,神仙施展法术需掐诀念咒,但这击掌动作却仿佛打破常规的定义。
随着一声指尖的脆响,马利眼前突兀地浮现出一张白亮的长桌,上面摊开着一幅巨大的画卷。
对此情境已司空见惯的马利站起来,靠近细观,心中涌起一股困惑。
对历史文化的热爱让马百科渴望探寻富春山居画作背后的故事,他的请求藏着一些个人动机。
富春山居图在流传的岁月里,多次易主,最为著名的逸事是,清顺治年间一位痴迷于藏品的收藏家吴洪裕甚至在临终前命人焚烧画作,只为伴随自己进入黄土。
吴的侄子吴静庵奋力抢救,但最终只保住了部分卷宗,长卷被焚为两截。
其中部分被称为无用师卷,而残余部分是剩山卷,它们各自存放在两家博物馆。
这段富有戏剧性和哀婉的传说,对于普通书画爱好者的了解,是耳熟能详。
正是因为这样的传奇以及他曾在两家博物馆亲眼见过真迹,马利才有意对比这幅昊苍世界原图与凡人界流传副本的异同,试图洞悉历史痕迹中的微小差异。
画作虽无时光侵蚀的迹象,质地依然光鲜,装帧朴实,仅由黄公望本人大气磅礴的字跋,以及黄氏子孙和一峰道人阴阳章构成,再无历代知名画家的附言、清代 的御览印记,亦未见遍体鳞伤的项子京印章,却笔力疏密分明,意境醇厚,毫无疑问是黄公望的亲笔佳作,丝毫看不出在岁月流逝中的磨损,反而笔触比记忆中还要清晰透亮。
马利紧盯着这画作良久,疑惑地道:“这意味着,昊苍界通过某种手段获得了与这个世界同样完整的新版画作,那些凡间后来的各种补缀和评语,都没有通过芥须宫的甄选?
而眼前的完好程度甚至超过了我在人间所见残卷,就像是刚创作完成的样子,简直难以置信出自七百年前黄公望大师之手。
原因是不是在昊苍界,这里更能保护艺术品呢?”
他提出自己的看法和疑虑。
“你大致的思路是对的,芥须宫保管了很多此类物品。
有空你自己去发掘更多的答案吧。”
广成子轻轻点头,再以手指轻弹,桌上的画卷无声地潜入地下,仿佛从未出现,不留一丝印记。
马利接着说道:“有时,后人的精心题跋和印迹能让原作增添魅力。
关键在于别效仿乾隆,那样过度了就行。”
“单纯总是好的。
艺术之道也是如此。
画入大道,道即在画中。
你在画作上的心性如何,它就会反映出什么。”
广成子意味深长地讲道。
“假设我将这画带到人间,是否会引来纷争,或是被人质疑为仿造?”
马利问。
“毋庸置疑,会被认为伪造。
并且天地间自有定律,你无法轻易跨越。
关于芥须宫筛选凡俗世界的规则,你要搞清楚吗?”
“即使是从人间来的物,也会根据品质分为普通用品到罕见的佳品、极品,直至仙品。
芥须宫有一套自己的评级系统,并不会过于倚重我们的见解。”
马利似乎领悟了一些,又似仍有许多不解,对事物的认识还仅停留在半解层面。
然而此时他突然感觉到,在这无穷问题之中找到了一道通往更深层理解的边界。
“广成真人,我刚才提到的是商纣王的儿子殷郊,看样子您的神色好像不太对劲。
这么说,我读过的小说《封神演义》讲的是真有其事,书里的神仙鬼怪都真实存在?” 马利转换了话题。
“对于你们世人而言,《封神榜》可能被当作神怪小说看待,其中必然融入了一些作者的想象元素,但大部分内容确实是事实,这是关乎三界的巨大劫难。”
“但为何这本书是明代许仲琳撰写的呢?”
“明朝?
许仲琳?
你确凿无疑?”
广成子微微捋着胡须,显得有些玩味。
“难道不是这样吗?” 看着广成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马利对自己的学识开始有点困惑。
相对于历史记载,马利试图更愿意相信来自这位久负盛名的神仙的话:一是他作为老前辈的确有悠久的历史背景;二是他虽然通过梦境将马利带到这儿,但实际上并未展现出操纵他的意图;三是那幅完好的富春山居图进一步证实了他的可信度;四是广成子的行为言语并没有表现出虚假的一面。
“对于凡间的记录来说,《封神演义》确实可以追溯到许仲琳的手笔,而那个所谓的许仲琳,你已经见过面了。”
“哎?
刚才那个仙人长老就是许仲琳?” 进入昊苍界之后,马兊只认识柏先生、广成子和披袍老者三位。
至于先前路过的大楼门口,他由于精神恍惚已经毫无记忆。
“他叫赤精子。
看来你和他之间总是有些不和谐吧,广成子。”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广成子的言辞带着微妙的暗示。
此刻,马利对这些仙人不再那么震惊,仅是一阵发呆,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的价值观已经支离破碎,再多的惊愕,也不过是在废墟中寻找碎片,区别在于碎得大小而已。
书中关于广成子和赤精子的教学冲突简直是门徒背叛恩师的一幕幕翻版。
两位仙人修行级别相当,在商纣两个儿子间分别收徒,殷洪成了赤精子的 ,而殷郊投奔了广成子门下。
为了对抗纣王,两位师父不遗余力传授技能与神器予他们的儿子,却在申公豹的鼓动下,徒弟们反叛后反而帮纣王对抗周国。
到最后,师生反目对抗时,双方仙人几乎遭到自己亲手打造法宝的徒弟重创,局面混乱至极。
对于广成子和赤精子各自选择殷氏兄弟作徒弟,表面上辅助周武王 商朝,实际上恐怕心存竞争心态。
他们表面位列同一金仙阵容,兄弟般互相尊称,不便直接对决,于是用同样的 比拼成长,试探对方的成就。
但结果两个 的下场出乎意料地接近。
尽管商纣王暴虐无比,但诱导孩子反目弑父仍然违背伦理道德,两位金仙如果毫无恶意也不符合情理。
看来,神仙也有复杂且不那么光芒万丈的内心世界啊。
“所以说不是赤精子仙长,许仲琳就是那位柏先生,是吧?” 马利一边默默吐槽神仙的阴险心计,内心窃喜,面上却严肃地询问广成子。
(四)昔日仙峰
“实际上,并不存在一个叫做许仲琳的真实人物,他正是你所称呼的柏先生,柏鉴,你也应该在《演义》中有所了解。
记起来了吗?” &34;
“啊,原来是柏鉴啊!接引登封神台的清闲仙人柏鉴,那你刚才带我前来,是为了让我的灵魂登上封神台么?
这应该就是封神台所在?” 马利了解这个人,他知晓那些《封神榜》上的人物,死后灵魂被引领至封神台上。
“你想太多了。
柏鉴身为三界的使者,恰逢明朝人间时期他闲暇无事,便去了人世间创作《封神演义》。
他是劫难中的亲身经历者,描述这件事更显得可信,许仲琳这个名字其实只是他的别名罢了。”
马尔利评说道。
“怪不得史书上很少有关于许仲琳的记录,以柏先生的性格,想必他的交友圈子也颇为有限。
就连传记这种,估计也没什么人为他撰写。”
马利调侃着补充。
三界共治时代的落幕催生了三界之间的协议:互相尊重各自的领域,禁止干涉政治与社会事务。
规则大抵上要求神、人与幽魂不逾越自身所在的边界,不过这条严格约束主要针对正宗神明、好人和良魄,柏鉴半人半仙,进出其他世界流程没那么繁琐,就像你现在,一半为人半数为仙,这样的生命类型,规定的约束对你们而言就没那么苛刻。”
广成子对马利解析说。
“半仙,真是这样吗?”
马尔利觉得自己今天的惊奇不断涌现,他从出生到现在的情绪体验都没今天丰富,感觉仿佛三十年都在替狗度过。
根据广成子的暗示,自己也许真的会成为像柏鉴一样的三界信使,那个使者以往的工作就是迎接去世的人变成的幽灵,这一次又出现在昊苍世界迎接他,而且还会挤出时间到人界写《封神演义》……难道这职业就是神界前台接待员兼作家的双重身份?
我是不是要在辞职以后转职成为神界司机?
从一个平凡的人类精英摇身变成神仙世界的私人轿车司机呢?
马尔利的想象力已经自行启动了起来。
“嗯,你的机遇很特殊,仔细看看你掌心里鳞片纹理的异状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