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红雨
翁长夜是在乔苟的小院用过晚膳才离开的。
乔苟将三人送到门口，泪眼朦胧。
“殿下，您可要照顾好自己，您应当是公子留在世上唯一的牵绊了。”
“谢乔叔关心。”
翁长夜挥挥手，拉着殷燕走上旁边的马车。
齐云衣犹豫了下，难得没有跟进去，就坐在车辕上。
马夫扬鞭，木轮碾过地面的小石，马车轻轻摇晃。
车内，殷燕昏昏欲睡地靠在翁长夜肩头。
翁长夜抬手，将人往怀里拢了拢。
今日，她向乔苟打听到不少陈年旧事，其中包括原主父亲的过往。
她并不是原主，说到底并没有太多感触。
其实，就算是原主在这里，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反应。
女帝那一代人的情爱，她大抵还是以感慨为主。
翁姵无能，喜欢在男人身上找存在感，一路借着男人往上爬。
被她纳入后宫的男子没有几个有好下场。
即便是如今的君后，也是被禁足在冷宫。
卸磨杀驴，是翁姵玩的最熟的一套。
“咳咳……咳……”
“咳咳——”
心口一股闷痛，翁长夜抬手捂住嘴，放下手时掌心一片血红。
捷城那段时间，终究是熬坏了身体。
看来她得早点解决掉姝国的事，然后动身去药谷，寻找小说中能够起死回生的神医——
邬楽。
否则，她怕是活不了几年。
城中谣言四起的第三天，四皇女翁微瑗带着护卫闯入太女府。
“翁长夜，接旨！”
翁微瑗大步跨入西苑，志得意满的高喝。
院中只有翁长夜和齐云衣，两人起身跪下。
空气中响起锦帛轻微抖动的声音，随后是翁微瑗字字铿锵的念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翁长夜秉行不端，荒淫无度，视纲常伦理不顾，胸无墨水，脑无大智……
——故此，废除太女之位！
钦此。”
“臣接旨。”翁长夜抬起双手。
头顶一声轻笑，翁微瑗将圣旨拍在翁长夜掌心。
“皇姐，既然已经不是太女，那这个太女府自然不是你该住的地方。”
“限你今日之内搬出去，完了本殿下可就亲自动手了。”
翁长夜没说话，翁微瑗伸手拍拍她的脸颊，转身离开。
等人走远，齐云衣起身扶起翁长夜。
“殿下，你被废了，我们还要继续等着吗？”
“你到底有什么计划，先告诉我吧，急死人了。”
“今天被废，明天说不定就得和您一起砍头。”
“没有计划。”
翁长夜将圣旨裹好，仔细收起来。
“通知大家今日搬出，搬到城郊的庄子去。”
“城郊？”
齐云衣难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不是殿下，此时女帝病重，所有人都不想离开皓都一步，都恨不得张十双眼睛盯着皓都，您还要离开？”
“您不会是真打算退出这场黄泉之下了吧？”
“打算找个山清水秀的位置养老？”
“什么养老，本殿下这叫隔岸观火。”
“屁，观什么火，若是离开皓都，以后不管是哪家的火烧赢了都和你无关了。”
“你要敢出去，她们一定让你再也进不了皓都。”
“捡漏都捡不到。”
翁长夜：“……”
“收拾东西吧，老师。”
三皇女府。
“翁长夜这个没用的废物，竟然就这样被废了！”
“她背后那些世家呢？！”
“殿下，除了温家，其他几家最近和四皇女都走得很近。”下属小心翼翼地回答。
“该死！一群墙头草！”
“翁长夜也是，自己手下的人都管不住！”
“要是当初母皇将这些世家给本殿下，那还有什么四皇女五皇女什么事！”
“让你安排的人手，安排得如何了？”
“殿下放心，全部都安排妥当了。”
“想不到，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翁霂婷咬牙。
“翁微瑗既然废了翁长夜，那就是将野心摆在明面上。”
“母皇病重，夺位之事宜早不宜迟，她忍不了多久。”
“只要她敢登基，就是她的死期！”
庄子在郊北，春绸（三月）正是红雨（桃花）开得最旺的季节。
花如其名，众人一进庄子，清风一吹，便是漫天花瓣。
殷燕立马挣脱翁长夜的手，跑向院前那片红雨林。
其他人看着，蠢蠢欲动。
翁长夜轻轻点头。
“去看吧，剩下的交给下人就行。”
“本殿下虽不是太女，但不至于让你们干粗活。”
“谢殿下。”
众人行礼，纷纷离开。
程谦谨抿唇：“殿下，我能去吗？”
和莫柏舟从东辰回来后，他一直都住在太女府，平日呆在自己的房间，不敢出来，尽可能的不与人接触。
被休弃的男子是回不了娘家的，他身无分文，没有人接济撑腰，离开太女府就没办法正常生活。
“随意。”
翁长夜留下一句话，带着人离开。
她可以不与程谦谨计较过往，是时代造就了他。
但，想让她拿出多好的态度，也不可能。
花瓣落入池塘，泛起涟漪。
红鲤跃出水面，衔住花瓣藏入水底。
殷燕抱着树干轻轻一晃，便落得满身红雨。
“主君哥哥，好不好看，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花！”
“好看。”
长孙氏笑着，到殷燕身边，伸手将殷燕头顶的花瓣拾掉。
殷燕眨眨眼，抱着树干又一晃，花瓣落到两个人头顶。
他还笑多久，长孙氏脸一白，后退一步，结结巴巴道。
“燕儿，你……身上有条青虫……”
“不对，还有条蛾虫（毛毛虫）。”
“什……什么……”
殷燕浑身一僵，说话都不利索了。
余光瞥见长孙氏又后退了一步，连忙大叫起来。
“呜呜呜！主君哥哥你别走啊！你快帮我拿掉！”
“我最怕虫子了！”
“我也怕，燕儿你找别人吧！”
看到殷燕追上来，长孙氏拔腿就跑。
“你别追我，我也怕。”
“呜呜呜……我不呜呜呜！主君哥哥救我！”
“温玄！温玄你快帮帮我！”
“你别过来！啊啊啊！你别过来！”
“宋弟弟……”
“听不见！听不见！我听不见！”
吩咐完下人收拾庄子后，翁长夜和齐云衣从内院刚走出来，就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
“怎么回事？他们叫什么？”
话刚说完，殷燕看到翁长夜如看到救星，连滚带爬地扑过来。
“妻主救命！有虫子！好大的虫子！”
翁长夜：“……”
“老师你怕虫子吗？”
“老师？”
翁长夜回头，齐云衣早已不见踪迹。
“妻主！呜呜呜好可怕！”
翁长夜：“……”
“没事，它们大概死了。”
女人将殷燕往外推了推，看着他胸口爆浆的两坨，以及沾在自己身上的脏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