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案
两日后最后一批灾民就要离开了,子悠想亲自过来送送大家。
她到了难民所,瞧见萧忆安已经在门口了,萧忆安远远对着她一笑,子悠见他眼睛里尽是疲倦,想来定是忙着处理公务又惦念着哥哥的案子,没怎么睡。
“萧大人。”子悠对他行礼:“公务繁忙,大人要多保重,好好照顾自己,你若是憔悴了瘦了,我会担心的。”
能再次听到子悠的关怀,萧忆安似吃了蜜糖般,嫣然一笑,疲倦顿时都消了。
“多谢陆姑娘挂念,陆姑娘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两人往里走了没多远,便见背着行囊的人陆续出来了,他们见到萧忆安和子悠,纷纷作揖行礼。
“萧大人和陆姑娘的这份恩情咱们记下了,往后若有用得上咱们的地方,必当报答。”
“是啊,陆姑娘一家子都是好人啊,好人定有好报。”
“大家不必多礼,与大家相处的这几日,我早已把大家当做自己的长辈亲人了,亲人有难处,帮衬一把拉一把是应当的。”子悠道
“最难的日子都过去了,大家回乡后,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萧忆安道。
“什么都不说了,咱们庄稼人就这把子力气,往后陆家的农活,咱们都包了。”一个汉子表了心意。
大家都笑起他来:“瞧瞧你这没见识的,陆家是做丝绸买卖的,哪里有农活给你做。”
他们这一番话逗得大家都笑了,子悠也含着泪笑了。
送别了众人,张郎中也背着药箱出来了,子悠急忙迎上去。
“张爷爷也要走了吗?”
“我出来云游已有八年了,也该回去看看了。”张郎中捋着胡子一笑道。
子悠欲言又止,张郎中明白她想说什么,从袖口掏出一个龟壳,对子悠说道:“我已为你哥哥卜了一卦,他近期并无血光之灾,不久后还会有晋升之喜,你可放心。”
“太好了,多谢张爷爷。”子悠满面欢喜。
“这本书是我多年游历之所得,我连夜抄了一份送给你,若有机缘,我们还会再见的。”张郎中把书放在子悠手中,便大摇大摆的走了。
送别了最后一户灾民,萧忆安和子悠又来到那家馄饨摊上。
“萧大人,那天抓到的人可审出些什么了?”子悠低声问道。
萧忆安答道:“吴夫人的儿子已经找到了。”
“真的,那太好了。”子悠脸上止不住的兴奋。
萧忆安脸上带了些晦暗道:“我们只找到了尸首,吴夫人的儿子已经死了。”
子悠又陷入了深深的失望中:“怎么会?吴夫人知道了吗?”
萧忆安低声说道:“嗯,我已经叫人悄悄带吴夫人去看过了。”
“那她怎么说?可还是要指证我哥哥?”子悠问。
萧忆安摇摇头:“该说的话,我已经叫人说给她听了,她回府后,紧闭了府门,不见任何人。她最后如何决定,只能看天意了。”
子悠忐忑的吃了几口馄饨便回了住处,她心中还有一丝期冀,张爷爷不会有错的,说不定吴夫人想通了便会替哥哥作证了。
开审的日子到了,审理了两日也无消息传出,虽然张朗中算出兄长会无碍,子悠心中还是难安。
在院中徘徊,等着信儿,午后差役便来报,兄长杀人证据确凿,三司已经定案了,即刻便要押解兄长回京,待审清账本一案,便要处决。
怎么会?子悠闻言如五雷轰顶,她镇定了片刻,吩咐了觅樱几句,觅樱便出了门。
她自己慌忙跑到大牢门口,兄长站在囚车内,面如死灰,毫无生趣。
子悠扑到囚车边唤“哥哥”,衙役们要来拖走她,她挣扎着喊起冤来:“你们无凭无据,罔顾性命,王法何在,我要见主审大人,你们放开,我要见主审大人。”
一个官员骑马过来呵斥道:“是谁在这里咆哮,妨碍公务。”
差役拱手对骑马官员道:“大人,此女是陆霄之妹。”
“陆霄一案,人证物证确凿,业已定案,你若再在这里口出狂言,污蔑朝廷命官,我便要治你的罪了。”马上之人言辞凿凿道。
衙役们又来拖她,子悠扑过去,朝着骑马的人磕头:“大人,陆霄一案疑点重重,不可草草结案,望大人三思啊。”
“你当公堂是儿戏,若你不服本官,自可到京城告御状,给我拖走。”骑马的官员厉声道。
“大人,大人。。。”子悠苦苦的求着。
“冤枉啊,冤枉啊。”沅江的百姓们成群结队的赶过来,乌泱泱的,少说也有百人。
流纱从人群中跑出来,急忙扶起子悠:“姑娘,姑娘,快起来,乡亲们都来为大公子求情来了。”
子悠起身一看,灾民所的熟人都过来了,还有很多不认识的百姓,刘奶奶拄着拐杖也来了。
“陆大人是个好人,我们不信他会杀人。”
“吴济章这个大贪官,本就该死,还要拉着陆大人垫背,朝廷不能冤枉好人啊。”
“是啊,是啊。”乡亲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哪里来的刁民,莫不是想造反,都散了,散了。”骑马的官员厉声道,差役们便用长矛推开人群。
场面顿时乱了起来,有百姓被推倒,呼喊声,叫骂声骤起。
“万民书在此。”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从怀里掏出一张绢布,抖了抖,足足有三仗长。
两个小伙子扯着绢布的头尾展了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名字和手印。
流纱对着子悠激动说道:“他是我们村里的教书先生,那两个是我的兄弟,我们到各村子里说了大公子被诬陷一事,乡亲们都很气愤,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来签了这万民书,不会写字的也按了手印。”
只见那公子理了理衣衫,上前一步拱手道:“大人明鉴,我们都是沅江受灾的百姓,陆大人秉公办案,对百姓多有体恤,我们相信陆大人的为人,愿为陆大人作保。”
“你们想干什么?”马上的官员问。
“依照我朝律法,有万民书便可翻案重审,大人莫不是忘了。”公子恭敬道。
只见马上的官员慢悠悠的调转马头,不甚在意的望了望那公子道:“本官自然知道,只是本案人证物证俱在,若无新的证据证词,重审一遍,结果仍旧如此,只怕诸位是白费心思了。”
子悠刚扬起的嘴角又落了下来,一颗心纠在了一起,是啊,没有证据,重审也无用啊。
“民妇可为陆大人作证。”人群中传出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众人纷纷望过去,吴夫人从人群中挤出来。
“民妇有罪,之前做了伪证,民妇能证明陆大人无罪。”吴夫人跪下叩首道。
马上的大人吃惊道:“你,你不是吴济章的夫人,你要为陆霄翻案?”
“正是,请大人重审此案。”吴夫人又叩首。
百姓们也都纷纷跟着跪下喊道:“请大人重审此案。”
马上的大人见事已至此,只得让差役把陆霄押回大牢,择日再审。
吴夫人亲自证实那日她听到声响,便趴到窗外去看,亲眼看到吴济章先拿的匕首,也是他抓着陆霄的手刺向自己,伪造了陆霄杀人的假象。
吴夫人拿出她丈夫的书信,虽说那个假账本的字体仿的一模一样,但是吴夫人指出,吴济章历来藏着个心眼,怕人模仿他的笔记,他会在“准”字上故意少些一笔,主审官们一对比,果然如此。
陆霄的嫌疑算是被洗清了,三司主审禀明了朝廷,便把陆霄无罪释放了。
吴夫人功过相抵,免受吴济章牵连,判了无罪。子悠去见了吴夫人,她问吴夫人为何又愿意为自己作证,吴夫人不说,只说自己常年吃斋念佛,自己良心不安,怕菩萨怪罪。子悠心里明白,萧忆安定是费了不少心思。
子悠和陆霄收拾妥当便要离开沅江了,百姓们都来送,萧忆安也来了,他还有些公事要处理,跟子悠他们拜了别。
吴夫人也要离开沅江,回乡下老家了,她的马车行至郊外一处偏僻林子,忽然从树林冲出三个蒙面黑衣人,他们一刀杀了车夫,把吴夫人从车里拖出来,举着刀逼问道:“吴济章的账本是不是有备份,说放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吴夫人颤抖着说。
“不说是吧。”黑衣人往吴夫人身上就是一刀,瞬间鲜血崩出,浸湿了衣衫。
“说,到底在哪里,说出来我可饶你一命。”
吴夫人捂着胸口,声音微弱道:“没有什么备份,你杀了我也是这样说。”
黑衣人恼羞成怒,对着吴夫人又是一刀,见吴夫人还是不说,举刀准备再砍时,忽然他的手被什么击中,他握起自己的手,警觉的环顾四周。
楚余一跃而下,一番搏斗,三个黑衣人纷纷倒地。
楚余连忙去扶吴夫人:“你没事吧,我带你到医馆去。”
吴夫人制止了他,喘着气声音微弱的像听不见:“是你啊,谢谢你帮我找到儿子,我不行了,我们一家三口就要团聚了。我求你,求你把我和儿子葬到老吴的身边,他这一生做了许多恶,我怕到了地下别人欺负他。”
楚余于心不忍:“你放心,我会把你们葬在一起的。”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日,老吴的账本,就藏在城郊土地庙的神像里,老吴都是叫他们逼的,我们一家做鬼也不放。。。”吴夫人话没说完,便撒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