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道不同
陈坤一愣，嘴张得很大，却没有一个字说出来。他支吾了一下，然后轻声说，她怎么样？
我说，这事儿要是只跟我有关系，那我分分钟投入王总的怀抱。而且如果这事儿是真的，让我作证，那么我也无所谓了。问题就在于，这事儿是假的，你们现在让我诬陷丽萨，我无法这么做。
陈坤听我说人格最重要，他愣了愣，脸色有点白，然后说，你……这话说得就没意思了。
我说，我知道，上床了，对吧。
可即便如此，失去之后我依然觉得非常的遗憾与可惜，就好像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某一样东西一样。
反正都是普通人而已。
我又点了点头，这一次没答话。
更确切点说，只会反向表达爱，从来都不会正面表达。
俗话说得好，道不同不足与谋。
陈坤一下子拿起桌子上的酒瓶，我坐在那里没动，他说得对，我是欠他的。但是这一酒瓶下去，我们也就两不相欠了。
陈坤显然是被震惊了，他坐了半天，突然抱住了头，然后说，我到底上辈子欠你什么？为什么这辈子……要这么还你。
王凯说完大踏步地走了，我这面一身冷汗就下来了，这王八蛋还真的是够阴险的，年轻男人对中年男人，几乎没有任何赢的可能。
陈坤一愣，然后说，枉我这么帮你，要不是为了你，我能到今天这种地步么？当时就是为了帮你，帮你下了名单，我才……
我一摆手，轻轻地说，我见到熙熙了。
我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我已经有准备了。
一直都很长时间，我都不敢表达正面情绪，仿佛说出来就是示弱，就会让人欺负。
老一辈的东北人是这么教育孩子的，所以我们这一代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长长把伤害当成了爱的表现，我们越在乎的人，我们越表现出不在乎来。
我点了点头，对服务员说，把主食给我上来，还有热菜，地收拾一下。都给我上来，我今天要吃一顿最后的晚餐。不，是午餐。
陈坤说，女人都是疯子啊，她要是知道我做……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知道你们昨天见面了，都说什么了？
陈坤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撒个谎么？你从小到大没撒谎么？
我没吭声，只是看着陈坤，陈坤拿起自己的包，大步往出走，我看到他关上了门，我松了一口气。
我说，她瘦了。
王凯呵呵一笑，然后说，我知道小丁有骨气，是难得的年轻人。但你想过另一件事儿么？
我说，撒谎也分时候，这种事儿的后果很严重的。而且为什么王凯就不肯放过丽萨呢？
嗷嗷待哺的两姐妹！
以前跟陈坤在一起，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主要是那个时候大家都是一样的，每天上班赚工资，吃吃喝喝开开玩笑，不觉得彼此之间有什么差距。
我说，我觉得用你来威胁我，错不在我，而在王凯。
陈坤说，那公司要告你，你很清楚的，你违反合同在先，肯定会败诉的。
已经不再是光棍了。
陈坤看了看我的聘书，然后说，这么好的条件，你怎么就不答应呢？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我觉得好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乏力，服务员听到响声走了进来，看到一地的狼藉，眼神中都是诧异。
在那个冰天雪地的地方，没有点无赖劲儿还真的是活不快活。
我有点害怕陈坤这样子，这小子的确是有点偏激，之前因为我没了女朋友，现在因为我丢了工作。
陈坤一愣，站起来说，王总，可是我……
陈坤对王凯说，怎么了？怎么还要告他？
例如父母会骂孩子，不停地骂，以此来表达自己对孩子深沉的爱，孩子跌倒了，一面涂药一面骂怎么不摔死你的东北父母比比皆是。
不过酒瓶没有落下来，陈坤对着白酒瓶猛喝了一大口，然后把酒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在垃圾桶里面捡起了聘书，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坤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我喊道，那他妈的也是你欠我的。
我对服务员说，买单了么？
王凯说，是啊，但是让我给压下来了。问题就在于，这是触犯到了公司的利益，你要是公司的自己人，那也就算了，毕竟肉烂在锅里，都是一家人。你要是执意要跟公司划清界限，那公司怎么做，我也没办法了。真不是我不给小兄弟你这个面子，而且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我，你必然会输。
我很少正面表达情绪，但是在我的心里，我还真的对陈坤的反目成仇有点接受不了，对他的离去也有点恋恋不舍。
不知道为啥，一想到这里，我还有点小激动呢。
陈坤说，不整丽萨不行啊。你看看我现在，如果我不整丽萨，她回来之后会弄死我的。你知不知道我们两个……
那我们两个不要说冰释前嫌了，估计一辈子他都会记恨我。
我不清楚这种情感为什么一直都萦绕在我的心头，我知道是他先背叛的我，是他做的这一切。
我说，她知道了。
或者说，好像是失恋一样。
陈坤似乎被我触碰到软肋了，他低下了头，过了半天，然后对我说，那也是你欠我的。
陈坤说，你是不是有毛病？你跟钱有仇是不是？而且你考虑一下我行么？行不行？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你看看我现在多惨。我被和你拴在一起了，你要是不同意，我也完蛋了，是不是。
现在我就觉得我跟陈坤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我拍了拍陈坤的肩膀，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通红，好像一只野兽。
这些话说出来，不用憋在心里，还真的是让我轻松许多。
陈坤说，那也是你欠我的。
王凯走到了陈坤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对了，公司调查小丁的时候，发现你提供给他一份名单，这也算是公司的机密了。当然名单不重要，可是泄露公司机密这事儿也是可大可小的。如果他不回公司，那么你也不用回来了。
陈坤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在跳草裙舞。行啊，你小子关键时刻沉得住气。那你说吧，要什么条件，我去替你跟王总说去。我估计现在什么条件他都肯答应。
我叹了口气，伸手把一旁的聘书拿了过来，陈坤眼睛一亮，再然后我把聘书扔到了垃圾桶里。
刚刚松了一口气，门又打开了，陈坤走过来，到我的面前，趴下来低声说，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欠我的，你帮我这一次行么？帮我拿到这个位置。否则，我什么都没有了。
陈坤说，新仇旧恨呗，丽萨当年也有点太嚣张，处处让王凯下不来台。现在有机会，王凯会不报复她？而且丽萨由于跟老董事长关系密切，地位很特殊的，她要是不下去，那么公司还是有一大票人不肯服王总。所以……你到底要干什么啊，这么好的条件，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考虑。
我说，我没条件，我也不会接受这个聘书的。
王凯站起来，把聘书递给了我，我没接，然后他扔到了陈坤的面前。他说，我有事儿先走了。你们自己解决吧。
我说，我知道你说什么，公司不是要告我么？
我说，我不可能去诬陷丽萨的。
我这个人就这个脾气，老早就说过，任何事儿我做起来，都求一个自己无错。这其实绝对不是什么好品质，但是这么多年了，也真的没法改了。
我说，条件就是很好，而且其实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人就是这样，不经历点什么，总是发现不了自已身边的人怎么样怎么样。
东北人都是这性格，我也如此。
嗷嗷、待哺。
王凯说，小丁从公司出来，然后自己开了一个业务相同的公司，违反了公司的反竞争合同。有理有据，证据我们早就搜集完了，说真的，我真的不觉得你有任何赢的可能。
陈坤眼睛冒光，拉住我的胳膊说，所以，你一定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要不然我死定了。
东北人的骨子里，都是流氓。
我点了点头说，是我欠你的，所以我不怪你。
王凯说，公是公，私是私，我这个人一向公私分明的。我虽然很欣赏你小陈，但有些事儿我也不能做主。还是那句话，如果小丁回公司，那是自己人，公司这些事儿都会揭过不提。如果执意不回公司，那么……也不能怪我了。你们两个，不是好兄弟么？共进退吧。
服务员说，已经签过单了。
而人的失恋是需要靠吃东西来弥补的，既然这顿饭有人买单，我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吃了，再然后挑了几个菜没有动，专门打包回去给我们家嗷嗷待哺的两姐妹去吃。
陈坤连忙说，不至于，不至于。这点事儿哪里至于撕破脸啊。我劝劝他，我劝劝他。
我来的时候就知道我败了，但我哪里想到此时此刻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了，他把陈坤叫来，那就是要把我们拴在一起。
我骨子里是东北人，毕竟在人格长成的时候，都是在那个冰天雪地之中。东北人的性格并不好，要是让我形容一下的话，那就是不会表达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