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
第二天清晨，阳光还没完全照进房间，闹钟铃声便蓦地响起，纪雨还是迷迷糊糊的，只依稀记得昨晚的梦里都是那些记者路人在因为离婚的猜测对她疯狂辱骂。
她头疼欲裂，靠着仅存的一点意识伸手在床头摸索着手机。
忽然，她的手腕被人抓住，紧接着，铃声停止了。
“嗯？”
她半眯着眼，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垂眸看她。
他放下手机，声音没什么温度：“起来了。”
纪雨轻拧了下眉，甩掉那些残存噩梦的记忆，支起半边身子，轻声问：“门开了吗？”
“还没。”
“啊”也是，她的闹钟一贯设的蛮早的，估计爷爷是希望他们多待会儿吧。她叹了口气，又让自己清醒了会儿，这才掀被起身，慢吞吞地往浴室走。
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她缓缓挤了牙膏，边刷着牙边整理着头发，还不忘惯性地压压腿。
作为女明星，还是时刻要有保持身材的自觉性。
漱完了口，纪雨扯过毛巾擦脸，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精神了不少。真没想到睡前她还紧张得心跳个不停，结果一晚上这么轻易就过去了。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纪雨收拾好自己出来时，穆承远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了桌前，他坐得挺直，像是陷入了沉思，却不知为何看起来有几分落寞，眼眶周围投下了一片淡淡的灰青。
“你昨天没睡好？”
他没抬头，语气淡淡的，“没事。”
他这般冷淡的态度一如纪雨记忆里他的样子，她还想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房门忽然被打开，穆恒忠一脸笑意地打着哈哈：“哎呀，看我这记性，不知道昨天怎么把门锁了，你们饿了吧？快出来吃早饭吧。”
穆承远很应景地冷哼了声。
“”
纪雨嘴角抽了抽，也不好去戳穿这谎言，只好应和道：“我早就饿了，穆爷爷，今天早上吃什么啊？”
“老纪煮了瘦肉粥，还有鸡蛋羹。”
“真的吗！那赶紧下楼吧！”
“嗯嗯，小远你快点！”
“知道了。”
-
饭桌上，四人的气氛有些沉默。
刚熬的瘦肉粥味道很鲜美，里面加了一些松茸和人参，温度也适宜。
纪雨慢慢往嘴里扒着粥，眼睛时不时偷瞄一下两位爷爷的表情，生怕他们突然来一场拷问。
好在两人都没说什么，她渐渐放下心来。
过了会儿，纪卫民忽然喊道：“小雨啊”
“啊？”她一怔，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你觉得这粥怎么样？”
“很好吃。”
“那还要不要加点？”
“爷爷，我已经吃了三碗了，真吃不下了。”她弱弱地亮出已经见底的碗。
“哦那小远呢？”
穆承远摇头，小小的一碗还只吃了一半，“我不用补。”说完，他抬头瞥了眼穆恒忠的表情，淡淡补充道，“别想了，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纪雨:？？？
你！在！说！什！么！
“还有，下不为例。”
“”
被戳穿的穆恒忠有些窘迫，他与纪卫民对视一眼，索性破罐子破摔:“既然这样，那你们倒是讲讲，为什么要离婚？不是一直都过得好好的吗？”
穆承远浅浅扯唇，“两个从没见过面的人被迫住在一起，你觉得会过得好好的？”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啊！老话说得好，日久生情啊！只要你们有心，感情也会有的。”
穆承远顿了顿，不禁想到昨晚纪雨呢喃的那句不喜欢，他眸色稍沉，低声应道:“我们不合适。”
穆恒忠急了:“怎么就不合适了！你说不合适就不合适？小雨多好的孩子，你怎么就咳咳”
“穆爷爷你别着急，小心身子！”纪雨连忙站起来替他舒气，边解释说，“我们只是不适合做夫妻，我们还可以做朋友的！就算离婚了，我和穆爷爷也还是一家人！我还是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小雨，你不明白，我咳咳”穆恒忠剧烈地咳嗽着，好半天都喘不过气来，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看上去十分难受。
纪雨快急哭了，忍不住吼道:“穆承远！你倒是说两句啊！真想把爷爷气病了吗？”
“”穆承远紧拧着眉，他看了纪雨一眼，担忧还是占了上风，只好妥协道，“我答应你，我们继续接触。”
-
早饭终于是艰难地吃完了，穆承远和纪雨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老宅。
穆承远叫了车停在院门外，严州正在往车上搬板栗。
严州默默流泪:跑腿做苦力这种事为什么总是能轮到他一个司机？
等两人上了车，穆恒忠还在窗外反复嘱咐:“你们一定要继续接触啊！”
穆承远无奈揉着耳根:“知道了，走了，保重。”
纪雨从后车窗里望着两人渐渐远去，不禁有些不舍。毕竟爷爷到了这年龄，能见面的次数见一次少一次了。
车开出数十米，耳边才终于觉得清静了。
穆承远有些疲惫地靠着椅背，揉了揉太阳穴，忽然开口:“我刚说的话，别放在心上。”
“啊？”
纪雨有些不明所以。
“难道你觉得我们还有接触的必要？”
“没有。”
“嗯。”他轻声道，“各过各的吧。”
“嗯。”
车上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他背对着她，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像是在无声地与她划清界限。
纪雨忽然有些气闷。
为什么任何事都是他掌握主导权，他说了算，公布离婚也是，一拍两散也是。
就好像她是个工具人，只能任他摆布。
越想越难受，她索性不想了，拿出了手机。
早饭的时间，手机的电已经充满，纪雨打开微信，果不其然艾双的消息已经堆成山了。
双姐:【你怎么样啊？没被老爷子审讯吧？】
双姐:【怎么不回消息啊？手机被没收了？】
双姐:【热搜的事别担心，已经压下去了，有时间给我回个电话】
看着这一条接一条的消息，纪雨有些动容，虽然艾双说得轻松，已经压下了热搜，但她知道这其中究竟花了多大力气。
当初她刚离婚想签经纪公司时，碍于某人在这个领域里的地位，没几家公司是他插不了手的，担心后来离婚的事情曝光，大家都尴尬，她索性直接成立了个人工作室，艾双也是那个时候与她一拍即合签约的。
一个新人开个人工作室，本就是风险很大的一件事，没有人脉，没有资源，什么都得靠自己争取。
幸运的是她很快被大导演选中，演了女二号，她也知道这其中肯定有穆太太身份的加成，但她一直希望观众肯定的是她的演技，而不是她背后的男人，所以也异常努力，拿了最佳新人奖。
如今她被负面新闻缠身，又没了金主妈妈的身份，可想而知这撤热搜的难度有多大。
纪雨想了想，缓缓在屏幕上敲字:【出了点意外状况，手机没电了，现在不方便打电话，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对方很快回了:【好，等你】
-
车驶出了郊区，窗外的车流渐渐多了起来。
严州看了眼后视镜，两人仍是低头各玩着各的，互不讲话，气氛诡异得可怕，他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那个，穆总”
“说。”
“我们现在是回公司吗还是？”
穆承远顿了下，转头问:“你住哪？送你回去。”
“噢”
纪雨连忙报了个地址。
导航播报开始，她才道:“谢谢。”
“嗯。”
他又看向了窗外。
榆城市中心的早高峰偏晚，九点多了车流还是远远地连成一条线，原以为出门得够早，没想到还是赶上了这一波高峰期。
车走走停停，路好似看不到尽头。
渐渐的，困意来袭，纪雨靠着座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
再次醒来时，车已经停在了小区楼下。
纪雨看到熟悉的环境，这才惊觉是睡过了，连忙起身，“不好意思啊，我睡着了，你怎么都不叫我？”
“没事，我也刚醒。”说这话时，穆承远半耷着脑袋，浅浅地打了个哈欠。
“啊？”
合着他也趁这时候补了个觉？
果然是昨天没睡好吧。
他抬头望了望，“你住这儿？”
“嗯。”
“买的？”
“不是，租的。”纪雨解释，“这小区是新开发的，入住率还不高，比较安全。”
“安全？”他忽然轻笑了声，“你倒是未雨绸缪。”
“”
她只是以防万一好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想让安心休息的地方天天被人围观偶遇呢？
更何况，她一定会红的！
“那我就先回去了，谢谢你了。”纪雨礼貌点点头，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忽然听到身后道:“等等。”
“怎么了？”
“板栗拿走，我不喜欢吃。”
纪雨愣了愣，“你不喜欢？”
她怎么记得昨天的板栗烧鸡，他不停地往碗里夹板栗，一块鸡肉都没吃
“不喜欢。”
“好吧，那我拿回去。”
“嗯。”他轻应了声，忽地抬头吩咐，“严州，帮她搬一下。”
严州茫然:“啊？”
那板栗也没多重吧，就五斤不到。
纪雨连忙推辞:“不用了，我拿的动，有电梯直达的。”
“严州。”
穆承远像是没听到她解释似的，又沉声喊了遍。
严州立刻改口:“好的，穆总。”
话说到此，纪雨也不好再推辞了，“那麻烦你了。”
-
送完人上楼，严州没一会儿就回到了车里。
穆承远正闭眼休息，听到声音，也只是动了动眼皮，并没睁开。
严州早就习惯了大总裁这清心寡欲的样子，也没在意，自顾自系了安全带，发动车准备回公司。
车开了不到五分钟，后座突然出声，声音懒懒的，“几楼？”
严州一愣，“啊？什么几楼？”
“她住几楼？”
“噢15楼。”想了想，他又自觉补充了句，“1501。”
“”
后面突然没了声响。
严州等了一会儿，才敢透过后视镜偷偷往后看。
只见刚刚还在搭腔的穆总裁双手环抱，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眼周围那一圈灰青色很是明显。
明明没休息好，为什么刚刚纪小姐睡着的时候，他不跟着睡会儿，就那样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
以一种眷恋，却压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