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日上三竿了安阳的房间还是大门紧闭,小豆子跟了她数年自是知道她的习性。
安阳虽平日里是个懒性子可用起劲儿来是天雷地滚都一心不乱的,更不要说区区嘴舌之欲。
他来门前劝了几遭了,可离开这门还没半个时辰的沈小姐又凑到门前来,也不作声就静静站着,嘴上只说着殿下若用人了她能搭把手。
春桑来时只见一女子静悄地站在门前,小豆子看春桑来了小跑着来迎,咧嘴笑道:“春领队可算是回来了,这府里又能热闹几日,我这豆子都要闷成芽菜了。”
春桑拿眼扫过沈斐将马鞭递给了小豆子,问道:“饭还有没有?”
“正好将军也没吃呢,我喊张嬷嬷把饭拿来。”
“嗯。”春桑又解了大氅递给小豆子,推门进了安阳的房间。
一进门便看见安阳坐于桌沉思,而凑上前便见一张精巧的羊皮地图铺在桌子上。
“将军,看什么如此入迷?”春桑拿了桌子上的果子边吃边凑过来。
“这是朔王做的城防图?”还未等安阳回答,春桑自答道。
“怎么?你为何说是朔王所做?”安阳抬手将地图折起。
“兵马司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说到这里春桑凑到安阳耳边悄声说道“皇榜比不过羊皮卷。说是皇恩难受,可朔王仁慈,大雨伴天雷,细雨是天恩。”
“嗯。”安阳冷笑道:“朔王的名声如此好,定是非了不少精力。”
“朔王虽没有在兵马司任职可各部都有他的人,听营中人说朔王的远亲在做布匹生意,这羊皮卷就是特供给朔王府的。”春桑斜靠在书架边若有所思道。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殿下,饭已备好了。”
春桑闻言递了眼神给安阳。
“嗯,拿进来吧。”安阳回道。
门推开,为首的是沈斐提了饭盒进来,她抬眸看了安阳一眼又低下头去。
安阳在整理书案未看到她的样子,春桑却尽收眼底,打量一番这个刚刚杵在门口的女人。
碗筷摆好后沈斐却并未出去,而是站在一旁,观望着饭桌。
春桑觉得不太自在便轻咳了一声。
“沈姑娘,我与春将军有些私事要谈,你……”
还未等安阳说完,沈斐说道:“那我在屋外候着,殿下若有吩咐随时喊我。”说罢便行礼出了门。
对于沈斐的做派,安阳觉得有些头疼,官家小姐这番绕指柔倒与宋怀有几分相似,怨不得城中谣言四起,而她最烦这类性子,眼下只想着把这两人一起打发。
“殿下这是从哪里请的大小姐?”春桑看出她的无奈,打趣道。
“她是沈家的女儿,礼部的沈家。”安阳夹了筷子菜,淡淡回道。
春桑顿时明白了,正言回道:“殿下命我查的事,明面上跟传言一样,可实际上是朔王为了帮舅爷出气,诬蔑沈家与檀国使者勾结贩卖军资。”
“舅爷?”安阳冷笑道。
春桑却听不出这冷笑的意思,继续说道:“说是他因为自家妹妹做了皇后,想摆阔气却被沈家驳了面子,朔王为母族出气罢了。”说罢又塞了几口饭。
她看了眼安阳又夹了菜到她碗里:殿下,为何不吃?莫要心急,今日一早东方恪便到城中堵我,说他已找到证人,只等殿下传唤。”
“他倒是个办事利索的。”安阳拉回了思绪。
她让东方恪找人,他却把人看丢了眼下只能将功补过。
“他若再去找你,只说让他来府里见我。”
又过几日,宫里来人宣她进宫。
刚近了殿她便听得几人的欢笑声,朔王在此,梁恒宣在此,宋怀亦在此。
皇帝见她,朗笑地招她上前:“娇儿快上前来。”
而梁恒宣更是悄悄地朝她使眼色,弄的她不明所以。
“皇帝舅舅您可不知当时娇娇表妹可是出了好大的威风,使得我们草原上的男子都见识盛国女子的厉害,夸赞我母亲一族可堪天子之力。”
闻言她便想起梁恒宣在说什么,当时她初到北疆百无聊赖之际被姑姑喊去鸢国散心,也由此认识了鸢国世子梁恒宣。只不过当时鸢国瞧不上中原女子,她姑姑在盛国时随她祖父开疆拓土,她父亲叔公没有一个比得上的,也只依夫名在鸢国做王后。
她当时不明白为何姑姑会同意她去跟鸢国男子比试,多年再见之时姑姑说她就是要让鸢国人明白盛国有她一个许戈并不是天降奇兵,女子比男子更强,她同样做得了鸢国土地的主人。她才回想起当时鸢国的国主去世,旧族男子纷纷以世子年幼为由,让姑姑移出王宫重新推举新王。
她不明白梁恒宣是否懂得姑姑的心思,只是现在他仍滔滔不绝地讲着她在北疆的战绩,惹得皇帝开心。
“所以,舅舅,我觉得没有人比表妹更加合适的人选了。”终于他还是说出了目的。
“嗯,只是朕是想娇儿好好休息休息。”梁恒宣虽马屁拍的响但还没有彻底撼动皇帝的心意。
“儿臣倒觉得眼下能尽快查出檀国奸细了却姑姑一桩心事最为重要了。”朔王开口说道。
“宋爱卿你觉得呢?”皇帝听了朔王的话并未首肯,而是向宋怀问道。
自那夜不欢而散,她与宋怀再没见过,今日堂上宋怀全无当夜失态的样子,冷静沉着。
宋怀淡声道:“依世子之言,檀国奸细已埋伏在盛国已久而朝中各部均未有察觉,由此可见其伪装之深,安阳殿下久与檀国交战是朝中最了解檀国习性的人,若有殿下助力,自然是极好的。”
“嗯,好。”皇帝思量道。“不知娇儿觉得如何?”
“为陛下和姑姑分忧,臣自当全力而为。”既然已经商量好的事情,自然她没有理由回绝。
“好!朕派三百羽林卫供你调遣。”皇帝龙心大悦。
“陛下,小小檀国余孽自不用动用羽林军。”安阳回道。“况且敌在暗处,若太过声张反倒方便他们逃窜,只数人足矣。”安阳补充道。
她见皇帝似心有余虑:“臣回京不久,对营中不太熟悉,还请朔王殿下代劳选些得力人马。”
此言一出皇帝忙应允道:“如此甚好,甚好。”
出了大殿,朔王和宋怀便走在前面等距离足够远了,安逸对着梁恒宣低声道:“怎么,你不信我?”
她早已告诉他把事交给她,她给他一个答复。
“反贼我自然信你查的清。”梁恒宣痞笑道,“只是你这哥哥,我怕你心软包庇他。”他转过头来盯着她说道。
“你护的了我自然也护的了你这哥哥,可是我恶气难消又不愿你为难,自然该动些心思。”他歪头叹道似是一副用心良苦的样子。梁恒宣早已查明东方恪那边已经查到了线索,可安阳迟迟没有下令彻查下去。他自认为还算了解安阳,当初檀国国君的弟弟抓了奉王,于帐前羞辱,她便单枪匹马的闯进敌营割了那人的头颅挂于城门,她是个护短的。
“那就有劳宣哥费心了。”安阳不再理会他,向前走去。一别之后梁恒宣便回了鸢国,而朔王和宋怀则时常同进同出,只是调查的事情迟迟没有进展。
一日傍晚宋怀派人到府上,说是来看望沈斐却是带了书信给安阳,只是这些日子安阳并未在府中,午夜时分,安阳回府时只见沈斐守在门口。
“沈姑娘,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休息?”安阳说道。
自从上次春桑回府后她便没怎么见过她了,听小豆子说她找了些事做,只要不在她眼前哭哭啼啼她便觉得怎么都好。
“殿下。”她行礼回答“今日宋府来人送了书信,奴婢怕是要紧的事便等您回来。”
说完她又补充道:“是宋家的嬷嬷送来的,奴婢未曾和他人透露过书信的事。”
“好。”说罢便伸出手来。见状沈斐赶忙将书信从袖中掏出递到她手中。
拿到薄薄的信封,她瞧了一眼便收了起来,“多谢沈姑娘了,夜已深了,早些休息。”安阳推了门便要进去。
“殿下可是要休息?”不料沈斐上前阻住她欲关门的动作。
“奴婢服侍殿下休息吧。”她低下头去像是试探的说道。
“不用了。”
“若不用,殿下赎我回来是做什么呢?”她声音颤抖地问道。
她深吸一口气,笑着问道“是为了讨宋大人开心吗?”抬头看她时泪却划了出来。
“你为何觉得是要讨他开心?”安阳收了关门的手,她冷冷地说道,语气中看不出情绪,但没有否定。
面前的人却跪了下去,“是奴婢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她将门打开,将腰间的牌子解了递给了身下叩首的人,“盛京你应比小豆子熟悉,烦闷了便出去走走。”
“殿下。”沈斐抬头望着她。
“我不喜欢别人揣测我的意思,我说过你现在是我府上的人,只听我话做事便可。”见沈斐接了牌子,她收手说道。
又言“ 你父亲往日当差时名声很好,是个有节气的,我赎你回来是有几分欣赏他的意思,世事无常,你若只看眼下或只看之前便永远会被困住……”
“ 今日夜已深了,你早些休息吧。 ”说罢便不在言语,关门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