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云南散心
他按照指示找到了这家新建的工厂，围墙很新，从大门看进去，厂房规划也很整齐，“枫城市手工艺品制作加工厂”几个字非常显眼，看起来这家工厂制作的东西不只相思子手链。李子剑在大门外一边抽烟，一边等待下班时间的到来，他在心里反复思考着要怎样开口向杨雪娇询问，杨雪娇又会怎样回答，他既期待，又害怕。在他一遍一遍想象着这一切的时候，杨雪娇的身影出现，他将烟扔到地上，准备上前迎接，突然，在杨雪娇走出大门的一瞬间，一个高大的黑影跳出来，一只胳膊将杨雪娇一把揽入怀中，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右边走。这一画面让李子剑始料未及，他有些呆住了，心是刀绞的感觉，情况比他想象的最坏情况还要坏。当他反应过来时，杨雪娇已经在那个陌生的男人自行车的后座上走远了，工厂涌出的人潮将李子剑包围，从人与人之间的狭缝里，李子剑时有时无地看到杨雪娇斜斜坐立、摇摇晃晃的身影，右手紧紧地抱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腰。愤怒在李子剑的心头累积，仇恨的种子就此埋下，这样的事实由不得他继续做梦，原来，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他自以为最爱的女人。
之后的几天，李子剑每天在工厂外蹲点守候，跟踪杨雪娇到了她的住处，他想要来个捉奸在床，当面骂他们一顿以消心头之恨，同时也让自己彻底死心。当他走到杨雪娇和周伟强所住房间的门外时，听到屋内发生了争吵。
“你这几天怎么了？天天跟我闹，饭也不做了，碗也不洗了。”
“你工作，我也工作，晚上还要伺候你，凭什么每天都要我做饭洗碗，这些事你也能做啊。”
“别人家都是这样，天经地义的事，在你这怎么就那么多怨言？”
“为了你，我连李子剑都害了，发几句牢骚你就不愿意了？”
“怎么了？良心不安了？还是后悔了？”
“你这是什么话？你别忘了，这事你也有份，是你叫我用相思子下毒的。”
“要不是你水性杨花，脚踩两只船，会有这样的烂摊子吗？是你自己要摆脱他，我不过是给你出主意，最终还是你自己做的决定。”
“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和你已经分手了，要不是你又回来找我，我也不会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我有拿刀逼你回到我身边吗？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你明明就是一个浪荡女人，还装什么清纯玉女，你不去当演员真是浪费了！”
“你个王八蛋……”
李子剑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心里剧烈地绞痛着，他没有敲门，更没有愤怒地破门而入，只觉得自己这二十年是白活了，人生根本毫无意义，蛇蝎美人说的是一点没有错，杨雪娇的心只怕比那蛇蝎更加狠毒啊！他像一只喝醉了的老鼠一样踉跄离去。
在金都县狭窄的出租房里，风扇哐哐地转着，试图驱散夏夜的暑气，李子剑半裸着躺在床上，烟一支接一支地抽，活着还有意义吗？接下来的日子还怎么活？这个地方还怎么继续待下去？又能去哪里呢？他突然想起高中时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几张云南的照片，蓝天白云映照在一汪湖水间，让人心情舒畅，那浮云让人有着无限的畅想。何不去看看呢？
李子剑带着从堂嫂那借的钱，一路火车转汽车来到了大理。在洱海旁，他看到渔民撑着小船，撒着渔网在捕鱼，白云漂浮在水面，被船儿荡起的波纹捣碎，又变化成其它的形状，在水里起伏摇晃，多么悠闲、多么自然的生活啊，在这做一个渔民太自由自在了！尽管这里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心情却是愉悦的，尽管他来到这里是孤独的，但在这纯净的天地之间，他的灵魂是自由的，是不被任何事物所驱使、俘虏的。
他游荡在洱海边的村落中，看背着竹篓的人们来来往往，看穿着民族服饰的人们谈笑风生，在古城边的一颗大树下，他碰到一个摆摊的大叔，在铺在地上的一张蓝布上，他发现了熟悉且让他心跳加快的东西。
“相思子？”他拿起相思子手链。
“对！一块钱！”大叔说。
大叔的话带着当地的口音，但是李子剑能听懂。他看着这串相思子手链，突然悲从中来，没想到天下之大，跑到千里之外的云南，还是躲不过这种差点夺去他性命的东西，那段痛苦的记忆又潮水般地涌来。他放下手中的相思子，马上离开了这里。
回到旅馆，李子剑再也没法平静下来，夜里，他难以入睡，大理凉爽的夏夜并没有给他带来良好的睡眠，和在金都一样，他依然只能依靠香烟艰难地熬过漫长的黑夜。
白昼再次到来时，李子剑走出大门，再次置身于蓝天白云、碧水青山之间，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刹那风云突变，阳光躲进云层之中，大雨倾盆而至，浇透了大地，也伤透了李子剑脆弱的心。他没有选择躲雨，一路慢慢悠悠地走在积水漫灌的小路，任凭风吹雨打，他的心已经麻木，冷觉中枢已经停止了工作，就这样如行尸走肉般淋着雨回了住处。这个夜晚，他依然在指间弥漫的烟雾中度过，回忆如魔鬼般缠绕，那甜美的笑容、诱人的胴体，销魂的表情……像电影一样反复播放。在恍惚的思绪中，杨雪娇和一个陌生的男子抱在一起，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容，得意的眼神看着李子剑，李子剑想伸手上前，杨雪娇微微一挥手，李子剑顷刻间灰飞烟灭。
经过魔鬼两晚的纠缠，李子剑崩溃了，在太阳升起之前，他做出决定，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他沿着昨天淋雨的路线，走到洱海边的一个码头，在延伸到水面搭建的平台上，他久久地伫立，口袋中还有五支烟，他想，抽完这最后的五支烟吧，到了那边不知道有没有的抽。太阳还未升起，洱海边并无人迹，只有李子剑落寞的身影，他凝望着波澜起伏的湖面，抽着手中绝望的烟，这烟没有味道，烟雾没有形状，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五支烟抽完以后，他终于没什么好留恋，握住一根木桩，右腿先跨过护栏，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