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 章 金台寺 云裳现
蓬莱海瑞莹莹素手托着一张黄符，与小好说着要去他的村庄。去看看儿时他和老疙瘩发现的那个洞穴。
小好没有拒绝，只要是海瑞嘴里说出的事情，他都无法拒绝。小好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但心里总有个声音叫他靠海瑞更近一些。
小好敲开了师父的门，见到燕书平正和玄讹真人聊着事情。他先给二人请了安，随后便说要回家一趟，看看许久未见的父母。
燕书平和玄讹真人商量一番后，给了小好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叫他务必返回到门里。
小好告别了师父，转身出了门。就见到蓬莱海瑞已经站在门外等着着他了。
从城坊到小村庄不远，二人便步行赶去，也可顺路看看这督亢秋成。
蓬莱海瑞在集市上买了些糕点，小好看她一个小女子拎着一大包东西，心里有些不忍随手便接了过来。
出了城坊就是大片的庄稼。高粱穗红，苞米叶绿。每一片的庄稼地里都有数棵大枣树，黄绿树叶掩映间，露出了一颗颗饱满的红枣。放眼望去，除了官道是黄土一条，入眼皆是一派丰收的景色。
蓬莱海瑞走在小好身边，不愿错过这幅美景。因此脚下的步子也慢了许多。小好也不急，便把这督亢秋成的典故说于海瑞听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古时燕赵慷慨悲歌之士荆轲献图秦王，就是指的这片地方。
拒马河蜿蜒曲折，冲刷灌溉出这片沃土。勤劳的燕赵人民辛勤耕耘劳作，造就了这范阳的富庶，也成就了督亢秋成的美景。
在这片土地上，千年光阴弹指即逝。多少风云人物都化作黄土，一一走远。树木黄了又绿，顽童也变成了耄耋，唯一不变的就是这一方美丽景色。
小好给身边的蓬莱海瑞讲着说着，不觉间二人离的越来越近，肩膀都快靠在了一起。
讲到高兴处，小好还吟了两句诗。这可不是他写的，而是上私塾时，本家的先生教给他们的。
黄云复万里，丰年禾黎多。
一路上不光景色宜人，蓬莱海瑞如仙般的气质，引的路人频频回首。有那么几个还因看她，都撞到了树上。
小好看着狼狈路人，心里发笑。便和身边海瑞说道:“还是离你远一些的好，免得挨打！”
蓬莱海瑞白了他一眼，用手将他从身边推开。笑着往前赶了几步。
小好知道她的性子和山语不一样，一个洒脱中带着刚烈，一个柔软中带着恬淡。就像北方的远山和南方的横波。
一想到山语，小好的心又黯淡了下来。山语她现在身处哪里，可否遇见衍天教的人。现在秋凉，是否带足御寒的衣裳！
穿过几个村庄，在两排高大杨树的相迎下，小好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村庄。
带着蓬莱海瑞，小好快步来到小院前。熟悉的篱笆，熟悉的青砖瓦房，熟悉的那棵香椿树。
在家的时候，不觉得这个家有多么叫人留恋。但许久未归时，才知道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在等待着自己。
隔着篱笆，小好看到了母亲。脱口喊了一声娘，妇人抬头就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宝贝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母亲放下手中的活计，擦了一把因为欣喜而溢出的泪水。
小好快步来到母亲身边，看着日渐苍老的她，唯有再叫了一声娘！
近一年时间未见，如今的小好已经高出了母亲一个头。离家时的那份稚嫩已然不见，她的小好变成了挺拔俊朗的少年。
母亲伸出手，摸着小好的胳膊。几回回梦里都是那个背着行囊离家的小小少年，怎不叫人想的悲切。
小好拉过身后的蓬莱海瑞，对着母亲说道:“娘，这是海瑞。是从蓬莱仙岛来的仙子。”
蓬莱海瑞本就认生，再被小好突然拽到他母亲面前，心里更是紧张的无以复加。
“大娘。”一声怯怯的，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从蓬莱海瑞口中发出。
母亲看见这个秀丽绝伦如画里走出的女子，心里也是喜欢。便带着他俩走进了屋里。
父亲不在，大概是下到地里收拾庄稼去了。此时正值秋收地里活计很多，农家户就是这样。一年光景就属麦收和秋收最为忙碌。
蓬莱海瑞坐下，两只素手叠在一起，安静的放在腿上。连雪白长裙拖到了地，都不拽起来。
小好看着乖巧的有些过分的海瑞，哪里还有蓬莱大师姐的风范。
母亲做了午饭，一锅蒸米饭，一盘猪肉炖炸豆腐，还有一盘炒的鸡蛋。
饭刚刚做好，父亲就从地里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一条大黄狗。
父亲见小好回来，很是高兴。海瑞也腼腆的叫了声伯父。
大黄狗歪头盯着小好，似在回忆里翻找这个熟悉的味道。
在一声雨好后，大黄狗尾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显然它认出了小好。
母亲招呼海瑞坐下，给她盛了一碗饭。还说着乡下没有什么好吃的，将就着吃些。等晚上叫父亲宰上一只肥鸡，尝尝她的手艺。
蓬莱海瑞低着头，吃的很是腼腆。母亲一个劲儿的往她碗里夹菜，叫她多吃些。
吃罢了饭，小好带着海瑞朝着金台寺走去。
沿着熟悉的小溪，踩着满地青草，小好和海瑞并肩走着。
很快就到了金台寺，还是一如既往的破财。土墙苔藓，梧桐荒草。只有那残缺不全的汉白玉法坛，还看着有几分新意。
拨开荒草，那个洞口呈现在他俩的眼前。
小好伸手一指，对着蓬莱海瑞说道:“就是这里，不知那幅画像还在不在。”
小好跳进洞里，伸出双手就要接海瑞下来。却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素手给了小好。入手微温，柔软滑腻，就像是握了一方暖玉。
牵着蓬莱海瑞的手，他俩走进了洞里。
一年多没来，洞里还是那样，满满都是黄色麦草。用脚将麦草踢到一边，那幅萦绕在小好心中多年的女子画像，又出现在了眼前。
蓬莱海瑞看着地上的画像，被小好牵着的手竟有些颤抖。
小好不知这幅画，触动了海瑞怎样的情绪，会让恬静的她激动起来。
蓬莱海瑞蹲下身子，掏出那张黄符，贴在了画像的手上。
顿时，原本昏暗的洞里流光四起，那幅画竟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化作一位华丽宫装的女子，和跟前的海瑞一般无二。
小好大惊，如果没有在林海里的那些经历。这个从地上幻化出的人，肯定会把他吓得半死。
在女子出现的刹那，小好就把蓬莱海瑞护到了身后，先天锻藏功自行运转，蒙蒙黄光在身上若隐若现。
画像变化的丽人，脸上有了灵动的神采。面露着浅浅微笑，看着真人一般无二，只是身体还是虚幻模样。
小好很是紧张，这种玄幻的东西最是不好对付。你不知道它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也不知道它怕些什么。唯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蓬莱海瑞拽了拽身前小好的衣角，从后面绕了出来。和虚幻的丽人相对而立。
一样美丽的面孔，一样出尘的气质，一样的动人心魄。
“你长大了，月儿。”虚幻丽人竟开口说话了，声音缥缈，在洞中回荡不止。
此时的蓬莱海瑞星眸中，留下了两行泪水，直挂腮边。
“我是该叫你母亲莫！”海瑞声音哽咽，对着丽人说出了一句叫小好吃惊的话。
丽人伸出虚幻手掌，拂过蓬莱海瑞的脸和头发。柔声说着:“是为娘对不起你，把小小的你就托给了妙妙。这些年来真是委屈你了。”
蓬莱海瑞轻声的啜泣着，小好很想上前安慰她。可鼓不起那份勇气，只得在呆立一旁，倾听着这段奇缘。
虚幻丽人看向一旁的小好，微笑着说道:“我们又见面了，还真要谢谢小友，将月儿带到这里。”
小好尴尬的笑着，原来这画中的人儿，是蓬莱海瑞的母亲。幸好幼时他不甚淘气，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要不然真无脸见人了。
小好看向海瑞，在她点头下示意下。才出了洞穴，来到外面静静等待。
虚幻丽人见小好离去，从蓬莱海瑞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依恋。
“他是你的意中人吧，月儿。”虚幻丽人看着如处子般的海瑞说道。
“不是。”海瑞摇了摇头，短短两个字，却蕴含了无奈与悲伤。
“他可有婚配，还是有了意中人儿。”丽人关切的问道。
蓬莱海瑞还是摇头，原本止住的泪水，又滑落了下来。
“哎！”一声叹息自虚幻丽人口中传出。
苍天亦可老，海水亦可覆。只是这人世间儿女的爱恋，叫多少人淹没在滚滚红尘里。任你惊才绝绝，成仙立佛。只要你动了心，便会坠入这逃不脱甩不掉的虐心之中。
虚幻丽人和蓬莱海瑞诉说着十几年来的思念之苦，母女二人在这一方安静的洞穴里，享受这奇特而短暂的时光。
“小好。”一声呼唤从洞中传来，是海瑞的声音。
小好连忙跃了下去，来到二人身旁。
虚幻丽人伸出如葱玉指，点在了蓬莱海瑞发髻上的那个青凤簪子上。
只见那只青凤竟扇动双翅飞了起来，在丽人身旁欢快的环绕飞翔。
“这是还我在这一界所用的随身法宝呢！缘分这东西真是说不清楚！”青凤飞到丽人手中，又化作了一枚簪子。
虚幻丽人将手一扬，青凤簪子又飞了回来，安安静静插在海瑞发髻上面。
“听月儿说，这枚青凤簪子是你送给她的。”虚幻丽人望向小好，似笑非笑的说道。
小好连忙叫了声伯母，回道是我。
虚幻丽人忽然板起脸，满脸清风笑容消失不见。就连说话也降了几分温度。
“你可知这青凤簪子是何物莫！”
小好见虚幻丽人变得严肃起来，心里不免咯噔一下。但还是规矩的回道:“还望前辈解惑，小子实在不知这青凤簪子的由来，只是觉得它很配海瑞的容颜。所以就送给了她！”
虚幻丽人轻哼一声，把云袖一甩，洞穴里顿时一阵激荡。
“这青凤簪子乃是我家一脉的定情信物。岂能随便送人！既然你有缘得到它，又送给我家月儿。这便是天定的缘分，既已送出不得反悔。”
虚幻丽人的话语，惊得小好嘴巴大大。也叫蓬莱海瑞羞红了脸颊。
刚才你还说这青凤簪子是你的随身宝物，如今又说是你家的定情信物。这老人家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看着呆立的小好和害羞的海瑞，虚幻丽人噗嗤笑出了声。“好啦！不再调笑你们两个小家伙了。我的这具灵身既已显现，此地的封印便要解除了。这金台寺脱胎于灵界的灵隐寺，只为镇住一个混乱下界的魔仙。只是那日洞口开时，他已经脱逃，在封印也没有了用处。”
虚幻丽人解释出了小好自幼儿时，心中的一个巨大谜团。就是关于这座破财寺庙的由来。
虚幻丽人接着说道:“我把海瑞托付给了这一界的妙妙真人，但这老家伙平日里只顾着风花雪月，哪里还有时间管我家月儿。你既然叫了我一声伯母，我便把月儿托付于你。保平安快乐！”
虚幻丽人不等小好开口，伸出手臂抱了抱海瑞，便化作了一片虚无。唯有一声话语在洞中回响。
“我叫云裳，乃是灵界珞珈山上救苦天尊门下弟子。还望小友遵守诺言！善待我家月儿！”
地上的丽人画像没有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似的，消失的没有一丝痕迹。
二人出了洞穴，此时已然天黑。明月高悬于梧桐，夜鸦长啼在林下。
蓬莱海瑞的心情起伏不定。这次和母亲相见，还是妙妙仙人给她言说的。只有母亲留下的一道黄符，才能激起这隔着一界的相见。
看着云中满月，小好不禁的说了声月儿。
蓬莱海瑞转头望着小好，忽然扑入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小好听着怀中海瑞哭声，想着他小小就一个人生活。又想着云裳仙子临走时的话语，顿时心里定下守护这个丫头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