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悠然出囹吾，挟心葬真相
王大甲是彻底被算计了，只不过，仍有一点不太起眼的东西，让他得以慰藉。
“嘿，嘿嘿嘿……”
傻笑了几声之后，他牙关紧咬，满眼痛恨的再度盯住了雷一诺。
“好啊，小崽子，你干得好啊！不过你又有什么可得意的？哈？我老头子七十了，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呢？等你从监狱里出去，你是个什么下场？哈？！你还真当你自己帮那该死的小妞儿报仇了？我告诉你，你现在是把自己陷里了！你他妈的最后得跟我一个下场！”
王大甲越说越兴奋，越说越癫狂。
可随着雷一诺仍旧保持着微笑，像是欣赏着一只正在耍杂技的猴子一样看着他，他那张笑到扭曲的蠢脸终究是回归了平静。
直到这个时候，雷一诺才终于说话。
“呵，老家伙，看来你还不算太笨嘛。”
“没错，我既然敢用这种方式把你拉到这种地方，还敢在这里费着口舌给你讲你是怎么死，又怎么会没本事从这里出去呢？”
“再说，我要是不能在你眼皮子底下从这里走出去，让你好好地品尝被陷害的滋味，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孤独、无助与绝望，那我这还叫做‘替那女孩复仇’吗？”
说话之间，他已经将自己脸上的平光眼镜摘了下来，戴到了王大甲鼻子上。几乎同时，一声大吼从喇叭中传来。
“休息时间结束，所有人，列队！”
命令声中，那位监狱“大哥”也领着一众小弟返回。
路过雷一诺面前之时，他故意放缓脚步朝雷一诺靠过来，同时是一阵狞笑。
可惜他并不清楚，雷一诺也正等着他靠过来呢。
说时迟那时快，一脚飞起，劲风相随。
只听“吧唧”一声，“大哥”的胯下好像碎了什么。
眼看着他一声惨叫，两眼一翻，一头栽倒在地，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兄弟当时就懵了。
他们来这牢里这么久，就没碰到一个敢在这大操场上，在众多持枪狱警的看守监督之下，赫然出手伤人的。
真若发生这种情况，打一顿关禁闭都是好的了。万一事儿闹大了没收住，那可就直接得吃枪子了。
不仅是这几个人，旁边的一众犯人也都偷偷的往这边瞅。
高处哨岗上的持枪狱警也急忙将枪口调准，瞄向了雷一诺，一众手持警棍的狱警急忙忙冲到他身边，举起警棍就打。
“噗嗤”一声，警棍砸在雷一诺肩上，却砸出了一团黑雾。
其他几个狱警见状，立刻又朝着黑雾中继续砸去。
可惜他们的警棍无一例外的挥空，等数秒过后，黑雾散去，众狱警才发现这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到这里，他们才恍然大悟：这小子是个异能者。
不多时，办公室里的典狱长接起了电话。而他在得知有个异能者已经越狱之后，竟然哈哈大笑。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我们监狱的精神力压制装置等级可是lv4，就算是尖兵级异能者也不可能使用精神力。”
当然，典狱长相不相信这个情况已经不重要了。
雷一诺出了监狱，身上的囚服也在他从黑雾中重新现身时变成了他那件常穿的黑色风衣。
他步行在这盘山而下的公路上，脚步轻盈，步伐稳健。
他那轻松惬意的样子，恐怕就是迎面撞上了狱警，对方也不会想得到这竟然是个刚刚从监狱里逃出来的要犯。
或许，若是放在平时，雷一诺也就这样安然无事的离开了。
但这一次不同，他刚刚走到半山腰，一辆汽车便忽然从一旁的土坡处开了上来，横在马路中间，将他拦在了下山的路上。
雷一诺停下了脚步，嘴角微微上扬。
他双手插兜，站在那里，等待着车上的人下来。而从车上走下来的人，也正如他所想，正是徐乐。
两人面对面，一人严肃，一人轻佻；一人蠢蠢欲动，一人十分放松。
终于，徐乐动了。
他从枪套中拔出手枪指向雷一诺，同时又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褐色sd卡冲着雷一诺晃了晃。
“我让人在王大甲的囚服里放置了监听器。你和王大甲的谈话，已经被我录下来了。这里有你陷害王大甲的全部证据。现在，请你立刻束手就擒，跟我走一趟。”
听到这番话，雷一诺满脸无聊的轻声一叹。
“徐警官，您是不是有些太贪功了？您若是有心查我，一定能查到我在那公园里发动异能，吓了那群老头老太一大跳的事儿吧？”
“既然您知道我是异能者，为什么敢一个人过来堵我呢？况且如果您一直在监听，那您更应该清楚，我可是从那间拥有着lv4等级精神力压制装置的监狱里大摇大摆走出来的。”
“我是什么级别以上的异能者，那群老头老太分不清楚，您不应当不知道吧？”
徐乐叹了口气。
“没错。可是上面已经要求结案，我也就只能独自前来了。”
说着，他缓缓的将手枪收起。因为他很清楚，就凭自己这一个人、一把枪，是肯定无法将眼前这人逮捕归案的。
“这我知道。问题是，徐警官您来见我，所为何事呢？”
徐乐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我一直就很奇怪，真正的抢劫案怎么可能做到连受伤的人都没有。只不过不论再怎么思考我也不可能想得到，一个素昧平生之人会以身入局，帮一个受辱轻生的姑娘下这么大手笔去构建了一场复仇。”
话到这里，徐乐又抬眼盯住了雷一诺。
“虽然你说的应当是实话，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跟那姑娘真的只是一面之缘吗？”
闻听此言，雷一诺当即笑了。
“你认为她那种为了生活努力奋斗的好姑娘，会认识我这种连身份都没有，宛如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幽魂一般的存在吗？”
徐乐一声长叹，轻轻点头，算是认可了雷一诺的说法。而接下来，他开启正题了。
“你陷害了王大甲，虽然把他关进了监狱，但真相却永无重见天日的一天。”
“你要是跟我回去，澄清一切，王大甲虽然会被释放，但很快也会再受起诉，警方、法院都会关注，媒体也会持续报导。这样，那姑娘的冤屈也就真相大白了。”
听完徐乐的话，雷一诺并没有立刻回绝或是答应。
他只是在笑。
等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停了下来，抬眼盯住了徐乐。
“徐警官，你应该查到了吧？李欣妍死后没多久，她妈妈也跳楼了。”
“事情发展到这样，您觉得是否让她们沉冤得雪，是否让真相浮一大白，对于已经死去的她们而言，还重要吗？”
徐乐没有作声。
雷一诺继续说道：“咱们暂不讨论那姑娘了，就说王大甲。请问诽谤罪致人死亡，法院会判他多少年？”
徐乐抿了下嘴。
从雷一诺的目光中、语调中，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可不是个不懂法的普通歹徒。
于是，他也只能如实说道：“三年。”
雷一诺轻轻点头。
“是啊，三年。”
“虽然我们都知道，的确是王大甲把人害死的，但是法律不会这么认定他作为直接凶手。杀死那女孩儿的，终归还是女孩自己。杀死她妈妈，终归也还是她妈妈自己。”
“至于媒体报道什么的。他们只是一群追着热度的人。像这类事儿，要不了多久热度一过，也就没人再会想着了。”
“等王大甲出狱的时候，他依旧可以该怎样怎样，该如何如何。肆无忌惮，毫无顾虑，依旧当他的老混蛋，依旧有可能会迫害下一个李欣妍。”
话到这里，雷一诺再度露出一抹微笑。
“徐警官，您说，若是贯彻您的理念，让事情按照规则运转，非得讲究个程序正义。那么您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在维护正义，还是在毁坏正义呢？”
徐乐无言以对。
雷一诺摊开手，表示他也很无奈。
这世上总有些事是没办法是分清对错的，有些理念也是永远不可能得到统一的。
不过，争端还是会被解决的。
强不会受限于弱，徐乐也注定不可能将雷一诺逮捕。
“好了，徐警官。录音卡就放在你手里，算作是纪念了。反正，我该说的也已经都说完了。至于你要怎么做，是为了表面上的正义而放过那罪无可恕之人；还是将一切掩埋，让那罪恶之人在生命的最后也体会到和那女孩同样被诬陷的痛苦与绝望，这个决定权，我就交托于您了。希望，您的所作所为，能够对得起您的良心。”
话语落下，黑风骤起，恶灵遁入风中，乘风而去，只留徐乐一人在此，久久不能安心。
……
幽暗的牢房中，一个带着平光眼镜的老头，正如痴如醉的自言自语。
“我是被陷害的……呵，我是被陷害的……”
忽然，他目光一凝，双手胡乱挥舞着，大喊。
“不要！我没杀人！我没抢劫！我是被陷害的！我是被陷害的啊啊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正巧，一名新来狱警路过。
老头见此，立刻扑了过去，扑倒在铁门前，冲着门外的狱警大喊。
“狱警同志，求求您，求求您，我真是被陷害的！我真是被陷害的！陷害我的人，他、他叫雷一诺！他越狱了！你们快把他抓回来啊！”
新来的狱警被吓了一跳，满脸的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一名老狱警走到了新人旁边抓住了他的胳膊。
“走啦，这老头是个神经病，不用理他。”
说完，他一边拉着他往前走，一边低声对他说道：“还有，我们这里越狱率是零，这一点请你务必记住。”
话语刚落，一声哀嚎从他们二人身后的牢房中响起，响彻整个监狱。
……
几日后，雷一诺打算离开秋枫市了。
他走入了一所公墓，来到了那座崭新的墓碑前。
【异纪元245年-异纪元264年，李欣妍之墓】
墓碑下面放着一捧鲜花。
雷一诺见此，也将那包未用完的纸巾从风衣内侧口袋里拿了出来。
接着，他一弯腰，将纸巾放在了鲜花旁。而就在他低下头的时候，他的余光中猛然间扫到了一件似曾见过的东西——一张褐色sd卡，静静地斜靠在鲜花下那翠绿翠绿的绿茎中间。
“呵……”
一声轻笑，雷一诺直起身来，转身离去，几声莺鸣奏响了埋藏于墓园中的故事的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