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甩刀
曹冬宝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遇见了高柏麟。如果眼神可以吃人，他已经把对面的胖子蒸煮煎炸溜成好几道菜了。
“你看什么看。”高柏麟有些尴尬，“到底说不说。”
“呃”
曹冬宝低下头，略显犹豫。
“你不说我就猜猜。”高柏麟双手抱头，坐在椅子上向后仰倒，“关于‘平行世界’和‘穿越’，八成是你，或者你身边的人出现了异常的举动，你猜测他来自未来；而‘地核’与地球磁场有关，你认为是磁场的变化导致那个人穿越到平行世界。”
他从椅子上弹回来，问：
“我猜的对不对？”
“”
曹冬宝虽然没有回答，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的想法。
高柏麟拍手叫好说：
“哈哈，果然让我猜对了。那么”他在纸上写写画画，“穿越的人，会是谁呢？”
电脑主机发出刺耳的噪音，风扇正在给高速运转的cpu降温。
“安家星、杨悦、赵倩、你自己，还有李伟、吴西昆甚至是那天晚上的女孩儿。嗯都有可能。”
不得不说，高柏麟确实是绝顶聪明，曹冬宝被他分析的连裤衩儿都不剩，只好找个话题搪塞过去。
“你这破电脑不是用最高级的零件攒的吗？怎么一直响个不停。”
“碍你事儿了？我挂着游戏呢。”
“赶紧换新的吧。”
“你出钱啊。”
“等我发达了，这都是小事儿。”
“呵呵。”
高柏麟不理他，继续扒他的“裤衩儿”。
“要我说，安家星的可能性最大，我认识的安家星不是这样，肯定是穿越带来的负面影响。”
“你认识的安家星是啥样儿？”
“欠欠儿的，话多，爱交际。”
“欠欠儿的？”
“对啊，没事找事，天天撩闲。”
——这个呆子。
曹冬宝听他这么说，简直是气急败坏，质问他说：
“你分析得头头是道，知道什么是穿越吗？”
“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寻秦记》我都看两遍了。”
“《寻秦记》？”
“说了你又不懂，痛痛快快地告诉我就完了。”
“告诉你能咋的，你能让地核停止自转，把我们送回去吗？”
“你们？”高柏麟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狡黠，“你和安家星？”
——卧槽他妈的，这么轻易就暴露了。
曹冬宝自知说秃噜嘴，但是依然不想轻易就范，他若无其事地说：
“你别跟我咬文嚼字。”
高柏麟扶了扶眼镜，继续分析：
“其实我刚才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安家星是穿越来的，你怎么会知道。看来问题的答案很简单，你也是穿越来的。”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谁穿越来的、谁本来就在，你说得清吗。”
“我不管别人，你要是穿越了，我就帮帮你。”
“看把你能的，放屁不用打草稿，你能咋帮。”
“呵呵，”他指着自己的胖脑袋，“用我的智慧。”
“要是有智慧就能穿越，爱因斯坦岂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那是他没遇见我。”
“去你奶奶个腿的，你比爱因斯坦还牛逼？”
“我比你牛逼就够了。”
“我看你是欠揍，”曹冬宝举起拳头，“你见过沙包大的拳头吗？”
“就你那小玩意儿还沙包大的拳头，”他也双手攥拳，“这才是沙包大的拳头。”
他们有来有往，轻松自在，像是回到了穿越之前，安家星和高柏麟相处的时光。
关于这个话题，他们在互相贬损之中把它点到为止。
曹冬宝不介意让他猜到，甚至证实了他穿越的事实。他也不打算争辩，有人帮忙比他自己吭哧瘪肚地胡思乱想强多了。以高柏麟的智慧，他可以帮他解决刀疤脸的问题、解决吴西昆的问题、甚至解决穿越回去的问题。
从高柏麟家出来后，他独自吃了一碗抻面。清香的汤底和大块的牛肉让他大饱口福。这家抻面馆也成了日后他们商议大事的根据地。
10月7日，美国总统小布什终于宣布和英国联手攻打阿富汗，反恐战争爆发。
曹冬宝马不停蹄地搜索一切与平行世界有关的科学畅想，试图解开自己穿越的谜题，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赵倩再次成为他救赎之路上的绊脚石。
晚饭时间，曹冬宝抓紧时间完成作业，好在回家后读课外书——他从新华书店买了一套《寻秦记》和一本史蒂夫·霍金著的《时间简史》，在没有电脑的日子里，他日夜与这两套书为伴。
赵倩在他身旁吃着她妈做的白菜炖粉条，边吃边问：
“你最近研究啥呢，心不在焉的。”
他用两支圆珠笔一起抄课文，这样比较快，随口回答说：
“没研究啥。”
“还说没研究啥，上课不好好听讲，被老师抓个现行。现在这么着急写作业，你晚上是有啥事儿吗？”
“没事儿。”
她不依不饶地说：
“曹冬宝，咱俩虽然不是男女朋友了，但是作为你的同学和同桌，我有义务监督你的学习。再说了，你不能把安家星带坏了。”
“你也知道咱俩不是男女朋友了，leave me along，ok？”
“alone，不是along，就这英语水平，我真替你捉急。”
“你能不能别管我。”
他下笔飞速，话语也从嘴巴里飞出，未经过大脑。
“我说了，你不能影响安家星，杨悦嘱咐过我。”
“我影响他啥了？”
“你俩私下没见面？他跟你一样，天天不知道在研究啥，杨悦都生气了。”
“他是他，我是我，他在干啥我管不着。”
“总之，你不能影响他。”
“你事儿可真多。”
“什么叫事儿多，”她放下筷子，“还有半年多大考，以你和他现在的成绩，休想考进好学校”
“你能考进好学校吗？”
“我？你管我干嘛。”
“那你管我干嘛。”
“曹冬宝！”她狠狠地掐他胳膊，“你有病吧！”
“卧槽！”他扒拉开她的手，“你才有病呢，你是不是有虐待倾向啊。”
教室里，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俩。杨悦走过来说：
“曹冬宝，你又欺负我们家赵倩。”
他看到曾经的女神——穿越之前的女朋友，心一下软了下来。
“我没有她掐我。”
“那你就不能绅士一点儿。”
他揉着胳膊说：
“我疼啊。”
“疼也是你自找的，赵倩不会无缘无故地掐你。”
——这他妈是什么逻辑，果然是两个不讲道理的好闺蜜。
有杨悦给她撑腰，赵倩刚还差点流泪的脸立刻变得理直气壮，她大喊：
“曹冬宝，咱俩以后一刀两断！”
——卧槽，求之不得呢！
他当然不能把心理活动大声地说出来，他只是没再理会她，继续拿起两支圆珠笔在本子上抄写课文。
“算了，咱不理他。”杨悦先跟赵倩说，然后又对曹冬宝说，“曹冬宝，你要是耽误了赵倩和安家星的成绩，我就去告老师。”
——卧槽！你们两个疯了吧。关于孟冬的事儿我还没找你俩算账呢，竟然还要恶人先告状。可以可以，我终于知道女生阴险起来是什么样儿了。
“随你便。”曹冬宝头也没抬，“我现在要写作业，请不要影响我。”
杨悦听到这句话，气得转身离去。
窗外后门旁的老杨树上，喜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他真想用弹弓把它们打下来喂狗吃。
从那天起，曹冬宝仿佛被监视了一般，三五天就会收到来自赵倩和杨悦的投诉。安家星偷偷地提醒他要低调，毕竟他们的事情见不得光，不能被人知道。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职高的课程比较简单，对于男生来说，不必拼死拼活也能考一个好成绩。曹冬宝、安家星和高柏麟利用课余时间研究平行世界的问题，然后相约聚在抻面馆讨论各自的收获。
“地球内核是与冥王星大小相当的炽热的铁球结构。”高柏麟边吃边说，“科学家发现，地球内核的自转在1999年前后几乎停止，然后转向了相反的方向。相对于地球表面，我认为地球内核会来回旋转，像秋千一样。”
曹冬宝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
“也就是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穿越。”
“你不能这么说，地球内核的自转对磁场能产生哪些影响还是未知数。”
“ok，ok”
安家星吸溜着面条说：
“这家抻面真好吃。”
“操，”曹冬宝怼他，“你是来吃饭了？”
“来抻面馆不吃饭，我来干啥。”
“开会啊！你他妈这周有啥收获，咱们赶紧讨论一下。”
安家星翻了一个白眼，说：
“能有啥收获，网络上关于这方面的消息太少了，bbs里也没人提到911跟平行世界有关系。你呢？你这周干啥了。”
他叹口气说：
“我也只找到‘双缝干涉’实验这种基础的理论。”
“霍金的书里是咋写的。”高柏麟问。
“他倒是提到了多元宇宙和时间旅行，可是没说方法啊。”
“废话，要是有方法，全世界都去时间旅行了。”
“要我说，还是《寻秦记》写得好，时空穿梭机，多好听的名字。”
“那是假的，机器猫也有，你去找它啊。”
“淦！”
他们三个人，在抻面馆里点三碗面，搭配三个小凉菜，一坐就是一中午，类似这样的讨论常常无疾而终。
现代科学还没有能力制造出任意穿越的时光机器。而且，就算有这样的机器，也只能穿越到制造出这个机器的年代，不能去到更久远的过去。别说这三个臭皮匠了。
他们开始反思，也许这个推论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吴西昆和陈勃只是恰巧在911那天被人杀害，与穿越无关，也与曹冬宝和安家星的情况不同。
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的重点又从穿越回到了杀人案件。
说来也巧，在他们推演不下去的时候，警方公布了一条重要线索：离凶案现场不远的下水道里，发现了一个带有血迹的甩刀。
人民里菜市场是小贩和扒手的聚集地，很多来买菜的人都有被偷钱包的经历。曹冬宝他妈有一次推着自行车来买白菜，就被人把钱包从车筐里偷走了。
听说有位失主看到了钱包被偷的过程，便与小偷扭打起来。这一打架不要紧，失主的金戒指顺着井盖上的窟窿掉进了下水道里。小偷可以不抓，金戒指必须要找回来。所以他找到市政部门，撬开井盖之后不仅找到了金戒指，还发现了那把血迹已干的甩刀。
没错，凶手用的是一把甩刀。
在曹冬宝的心里，杀人凶手一直是刀疤脸，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儿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成年人也玩甩刀吗？如果是蓄谋已久的杀人，为了提高成功率，他应该准备一把更加锋利的水果刀或者砍刀吧。
他又想起911当天李伟的说法——当时游戏厅9:30关门，他跟吴西昆几乎前后脚出来，而他只是在马路上小个便的功夫，吴西昆和陈勃就在菜市场里被人扎死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凶手是如何做到先杀人，再丢掉凶器，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深入分析之后，曹冬宝的脊背一阵发凉。窗外的冷风呼呼地吹，他起身去关窗户。刹那间，他仿佛再次看到李伟那张惊恐的脸，而半秒过后，李伟便盯着他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卧槽。
曹冬宝被吓一激灵，从窗边直接弹回到床上。
他终于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因为911当天，李伟的身上始终带着一把甩刀——杀害吴西昆和陈勃的人，是李伟！
信念在他的眼前崩塌。
他曾经以为的好人，居然做了坏事；而他曾经以为的坏人，竟然做了好事。他渐渐分不清人生的黑与白，如同q市的天与地，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第二天醒来，他如丧尸般洗漱、吃饭、上学，生怕警察顺着甩刀的线索找到李伟。
他在心中告诫自己，绝对不要告发李伟。连刀疤脸他都放过了，怎么会去出卖自己的兄弟呢？！
十月底的q市冷风刺骨，曹冬宝穿着秋裤出门仍然被冻得瑟瑟发抖。安家星和高柏麟一心备考，他们劝他暂时放下平行世界和穿越的事，先保住成绩，这样才能更好地平衡学习和生活。
——就这样吧。
——管他什么吴西昆、吴东昆；管他什么陈勃、阳痿，我不能沉迷于“更伟大的任务”中无法自拔。我还有父母，还有同学，还有美好的明天。
2001年底，他们仨人互相促进，互相帮助，共同度过了这个难熬的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