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余晟的往事（一）
远方存在着一片深海，海鸥飞翔在暗沉的天空，闪电肆虐，可它们并没有以海鸥作为攻击对象，更像是从海面中赫然出现般，击打着昏无天日的天空。
倏然间，年轻的男人眨着眼，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它从海面上滑到了天际线，寒风凌厉地席卷着他的身体，气温骤降到了史无前例的零点，他似乎来过这里又似乎从未来过。
地球的另一端，这里究竟是北极熊生活的故乡，还是南极生活的故乡他也早已记不清楚，动物们在冰面上来回走动地样子让他感到安稳，他从小就向往冰川，它们古老又神秘，谁都永远不会知道在冰层下面究竟埋藏着什么宝藏般的记忆。
可是当他眺望海平面时，发现冰层并不是蔚蓝色的，而是深到莫奈都无法准确把握住的蓝，人类也永远都看不懂的蓝。
记忆里，他只看到了一艘永远都无法靠岸的船，还有一个女人，他喜欢的深紫色眼眸
“起”
年轻的男人坐了起来。
“起来了”
他寻思哪里传来的声音？
“时间am1030。”
原来是ai人工智能在叫醒他。
他睡了不知多久，做了多久的梦。
他起身，第一时间就嘱咐着管家ai给窗边的紫罗兰浇水。
“余先生，您做春梦了吗？”ai声音检测到了他睡眠时的异常状况。
余晟瞟了一眼，蓦然不屑，“我快30的人了，别监测了，这都很正常的。”
瑞秋对此默不作声，接着又开始发话了。
“余先生，今日神明已降临，请速到中心广场集合。”
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每月一度的“神明赞扬日”到了，这次该轮到c层了，每个层都会轮次到，而在c层的中央广场正是朝拜点。
“瑞秋，今天我该穿什么衣服？”余晟嘴里边嚼着面包边问道。
“神明赞扬日，服饰选择：1982白色西装。”瑞秋语音系统刚落，他的衣柜便从床头缓缓打开。
“1982年代的，你可真懂我。”
那时余晟还很喜欢1982而不是2049，可现在呢，2049这一年早就过时了，毕竟这个世界没有银翼杀手。
“为您播放早音乐，提醒：距离十二点还有两个小时。”
余晟吹了吹蓬松的黑发，又张罗让ai帮他打理了一番，而他则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那是他母亲送给他的笔记本，一直保留至今。
笔记本上：人类的时间差慢慢改变了，宇宙的膨胀导致了每年地球在远离太阳，而月球又在远离地球，现在一天的时间再也不是24小时，而人类作息日也已经发生了改变，一天的时间越来越短，而夜晚也越来越长。
他边记着笔记，一边听着个人广播中的内容。
“attack ships on fire off the shoulder of orioni&39;ve watched c-beams glitter in the dark near the tannhauser gateall those moments will be lost in time， like tearsin raintime to die（我所见过的事物，你们人类绝对无法置信。我目睹了战船在猎户星座的端沿起火燃烧。我看着c射线在唐怀瑟之门附近的黑暗中闪耀。所有这些时刻终将流逝在时光中一如眼泪，消失在雨中）出自电影《银翼杀手》台词。”
他每日都要播放这部电影的台词。
余晟默默听完最后一段的独白，随后手动关闭了ai系统中的个人广播。
“现在连电影都不重映了吗？”余晟问着瑞秋。
“余先生，恐怕要等到下个月了。”
他不禁唏嘘一声，心中涌起一股感慨之情。这些珍贵而古老的艺术品，与达芬奇所处的那个时代相比，如今的视觉影像技术已经发展得如此先进。可令人遗憾的是，原始的数字胶片时代已经逐渐消逝，成为一种罕见的享受。
余晟只能期待着下个月，它们将在 c 层影院里统一排片播放。
与此同时，夜店、真实虚拟游戏和酒精却成为了大众生活的标配。人类似乎无法摆脱欲望底层的贪婪，总是追求更多的刺激和享乐。
“几点了？”
“十一点十五。”
“瑞秋，路上准备好胶囊，反正也来得及，这些蓝色胶囊足以让我体能与营养跟上一天了。”
余晟只需要用这些胶囊维持着一天的营养，可他并不喜欢这些药物，只是今天一天恐怕无法进食，让他不得不选择新时代的研究。
“您有新消息，请查收。”
“念给我听。”余晟正打着领带。
“余晟，你醒了吗？今晚想约你去x街的变色龙派对哦！那边可有丰富的白色泡沫，想与你一同享受呐！还有免费的《星际伽马》（游戏）！爱你的莎莉。”
全息投影中的女孩身着艳丽紧身衣，性感至极，还有一缕金黄色的长卷发，妩媚地朝余晟释放着飞吻。
“这名字一听应该是上次给我推荐头等舱的白人女孩吧。”余晟问着瑞秋。
“已确认身份信息，月姬阁工会莎莉，隶属于光明会工会之一，她想邀约你去一起体验变色龙派对，60概率想与你共度良宵。”瑞秋冷静地分析道。
“不过，你未必想去的吧”当瑞秋唯唯诺诺地声音出现时，不免让我余晟有点嗤笑。
“我可不想落入他们的圈套，这都是要花费星际点数的（22世纪消费货币），虽然不高，但那些什么变色龙派对，什么白色泡沫不就是合法的酒精，这些在上层世界就是合法的毒药，洗脑吗？目的就是奶嘴乐，我是很讨厌这些东西，你是知道的，瑞秋。”
“安全警告！已屏蔽您的言论。”瑞秋处理着不当言论，这是所有ai都遥不可及系统。
作为余晟的贴身卫士，当初去半人马星系时，他也没想到“波利普”会给自己升级这么个ai，而原始数据则是他父母传下来的，说是阿努纳奇制造的基因ai，直到父母离世，又将瑞秋传给了他。
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是，自从瑞秋被升级后，他竟然可以通过这个ai不费吹灰之力就打破任何限制，甚至可以屏蔽光明会的数据系统，不然瑞秋怎么能安全的待在他身边呢？早就被光明会抓去了。
“资本家们并不会放弃脚步，他们在a层已经得到了大多数政客们的认可，您是知道的。”瑞秋解释道。
“现在的un已经是名存实亡了，我们自从来到地下生活后，阿努纳奇们帮我们复原这么多不可思议城市，可光明会和他们到底有什么交易？”余晟询问着瑞秋。
“无法知晓。”
“算了，每次都是这样。”
此时，余晟已经系好了领带，穿上了西装。他习惯性摸了摸脑后凸起的地方，那是芯片的所在位置，人类的个人信息无一例外都被保护着，被谁保护着，其实也不得而知，或许是一窝豚鼠也说不定。
“出行工具已经准备完毕，可以出发啦！”瑞秋的声音兴奋起来。
余晟乘坐着瑞秋给他安排的飞龙号悬浮车，经过花园广场后在天空中快速行驶，驶向中央广场。
“距离目的地还有二十公里，预计到达时间还有20分钟左右。”
这也是只有每月一日的神明赞扬日才可以乘坐到的交通工具了，平时根本不对外开放，因为他们只服务于忠诚者，而忠诚者顾名思义就是加入了光明会隶下的各个部门或者工会组织，邀约余晟的白人女孩莎莉也就是其中一员，他们可享受到所有的福利待遇，不过前提是c层以上的居民才有申请资格。
可想而知，在上层的人类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下面的人根本没见过，也没有机会见到。
“播报新闻，来自工会高级顾问安志华为c层的人民捐赠了价值一千万星际点数的物资，请需要的民众尽快到月翠街g道附属数据中心线上领取。”
选择赞扬日时候捐赠，这人可真是聪明。
“我想只有你能读懂我的想法了，现在就算我胡思乱想也都被你知道了。”余晟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全息投影中的瑞秋。
她化作信息拟人态，包裹住余晟的身体凑近身边，暧昧地低语道，“你可真是不让我省心呢。”
这些智能陪伴的ai可以随时变化她们的身份，它们还可以根据雇主的性格量身定制，当然性别也是根据雇主定制。
云天遮眼，飞车快速划过高楼中间，余晟透过玻璃窗，向下俯瞰广场上的聚集者，发现他们犹如洞穴里的蚂蚁一般密密麻麻，排着秩序的长队，整齐划一，一条条长龙从中央广延伸到了四周的楼层里，高楼大山犹如洞穴里的土堆遮住了他们的身体，天空中漂浮的云又给高楼埋上了一层沙似的，底下的人类看起来像渺小的蚂蚁，他们庸庸碌碌为广场中央的那个大屏幕朝拜着。
“目的地已到，距离开场还有十分钟。”瑞秋提醒着。
余晟整理好白色西装的衣领，下了车，朝电子大屏幕前进，身边的人摩肩接踵。
他们排列有序，似动非动般做着同样的手势。
天气从未像今天这么晴朗过，他想这或许就是天意，神明赞扬日为了歌颂“莱茵”为人类所做出的贡献，他在近半个世纪以前的那场核战争中拯救了人类，也是与外星文明取得联系的第一人，外星文明才得以帮助人类重建家园，但谁也没见过她，只是听闻，而现在人类乌托邦的生活正是拜她所赐，所以每个地区都会组织这一天来歌颂她，奉她为神明，当然他是男是女距今也不得而知。
但余晟很清楚那场核战是个谎言，瑞秋的真实记录已经告诉了他，一切都是光明会和阿努纳奇发动的另一个计划导致地球如今这般模样，他对光明会从未有过好感。
“距离开场还有五分钟。”瑞秋兢兢业业，再次提醒。
余晟环顾着四周，大家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驻足在原地等待着仪式开启。
“启动表情管理。”余晟吩咐着瑞秋。
这个时候脸部的变化应该不会有人察觉，因为大家都注视着广场中央的那个犹如摩天大楼般高大的屏幕，伫立不动。
瑞秋的电子投影将会与他身体合二为一，代替余晟的脸部，这是“波利普”给瑞秋进行的改造更新，只有那一批登上半人马星系的人类才会获得如此功能，不过这些都是不被地球安全组织许可的，那个三角形中的眼睛可是无所不知的，只是后来“波利普”迅速消失了，好似离开了人类的历史之中。
大屏幕上的倒计时数字变化着，“距离开场还有一分钟。”
余晟实在不想让他人看到自己平淡的表情，随后让瑞秋加大了笑容表情的管理。
倒计时开始倒数，那些蚂蚁们脸上逐渐也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所有表情一模一样。
或许今天有人将会因此得到嘉赏而跨越阶级，步入到a层的社会中去，神明赞扬日仪式顾名思义就是需要忠诚者。
光明会要选拔出三位忠诚蚂蚁进阶到a层，而选举权的权利由他们决定。
“10！”
“9！”
“8！”
“瑞秋，我们晚餐有什么打算？”
“7！”
“恐怕等不到晚餐了。”
“6！”
“哈？什么意思？”
“5！”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对吗？”
“4！”
“瑞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3！”
“我们会在北极冰层见面的对吗？”
“2！”
“瑞秋？你在说什么”
“1！”
“再见了。”
电子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眼睛注视者，人群开始欢呼起来，余晟继续询问着瑞秋刚刚话里的含义，可她怎么也不应答，蚂蚁们的口中不停重复着的“莱茵”，这个虚假的英雄人设。
余晟听不到瑞秋的回答了，蚂蚁们的声音淹没了一切，而巨眼开始播报着三位幸运儿的编号。
余晟已经听不清任何声音了，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刚刚似乎忘记吃下胶囊了。
瑞秋应该提醒他才对她为什么没提醒余晟像是瑞秋在同步表情管理系统所带来的副作用，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他只感觉到了身体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然后做了一个梦，梦中余晟在北极岸边，那里满是冰川和深蓝的大海，寒冷刺骨，广阔的海边空无一人，而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满铺满了紫罗兰，还有那个女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