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碟中谍
他们的身后的宋义之、顾仲之也都亮出了武器，他们显然已意识到，逃跑大计在此时已经被泄露了出来。
朱万才却又摇头道，“江州离咱们十万八千里，怎么前往？更何况范逸之最近所做的，咱们根本看不懂啊！他虽是杀大户，反朝廷，可他杀的教内兄弟就少了吗？听说上回卢大祭酒他们被范逸之从海盐一路追杀到沪渎，直到现在也没有卢大祭酒，与跟他一起撤退的兄弟们的消息。这让我们如何敢相信范逸之这个教内兄弟？”
倒是刘宇、朱万才等人顺势拔出了他们随身的短刃，以守势面对孙恩和孙鸣。
刘宇此时却是不怒反笑，大喝道，“兄弟们，现在不动手还待何时？”
孙恩点头，不失时机地回应道，“尔等有所不知，刘宇等人已暗中与刘裕勾结，准备投奔会稽，并以我的项上人头换取荣华富贵！对他们的狼心狗肺，众位能够答应吗？”
孙恩沉吟不语，孙鸣的眼神则在宋义之和冯虎脸上，不知所言。
众人对刘宇现在的消极并不放在心上，孙鸣却在心中咆哮起来，“再过几日我和叔父，就成你们的阶下囚了，若非早知你们的算计，这次就……”
亲卫都被收买了？
对于这一场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的战役，许多人或许早就有失败的觉悟，只是没想到这话会由孙恩之口说出来。
对于没有出现的刀斧手和弓箭手，孙恩自是大感意外，但他相信凭借自己的七星剑，也足以将眼前这几个反叛者。
眼见厅中刚才还趋向于平衡对峙双方，瞬间出现了意外，其余人理所当然地移向了孙恩和孙鸣身后。
冯虎理所当然是相声中那个逗哏的，更是双簧中那个表演的，他的作用就是让孙恩将真相大白于诸将。
“我……”朱万才刚想说出自己的主张，但听了身边的刘宇的一声轻咳后，顿时意识到自己所要背叛的人正在眼前。
在站队的时候，小人物是很现实的。
能正视失败未尝不是一种勇气！
面对背叛，孙恩更多的是心痛和愤怒。
冯虎悄然拔出了随身短刃，转身对刘宇怒喝起来，“道君说的可有一句假话？”
薛寿也附和着说道，“想要去江州不是那么容易的，咱们应该走那条路？南下广州再沿江而上？还是直接从大江演逆流？”
孙鸣虽未开口，宋义之却已回答，“我本来就是刘大哥的人，我刚才扎在他腰上的一下，只是个血包。”
更多的人，爱惜生命更胜爱惜羽毛。
这不仅仅意味着，孙鸣因为他的攻击而损失了一条手臂，还意味着孙恩最看重的心腹冯虎背叛了自己！
孙恩仿佛没有听见下面的议论声，只是继续说道，“如今咱们还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南下广州。广州的地盘并不比三吴小，先天师曾经在广州传教，咱们有先天的根基……”
更要命的是，刚才孙鸣的惊呼声，来源于孙恩的心腹冯虎的攻击。
话音一落，孙恩顿感身后传来一股杀意，却是他的一个亲卫将手中的短矛刺了过来；还好他见机得快，随之用配剑格挡住这次攻击。
看着孙鸣一副怒发冲冠、欲言又止的样子，孙恩也知现在到了发动的时候。
孙鸣看着朱万才和薛寿两人处处与孙恩作对，且早就将他们当成了必杀之人，所以当即拍了一下桌案，呵斥起来，“朱万才！你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说，哪一条出路才是可行的！”
看着众人脸上各种各样的表情，孙恩强笑着说道，“诸位跟着我孙恩、支持我、信任我，我觉得自己有责任给大家找一条出路。”
迎接胜利当然是最令人激动的时刻，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大概也就只有孟子这种君子才会选择做吧？
听了这一声大喝，刘宇的心神为之一震。
听着孙恩说完开场白，十二祭酒顿时面面相觑起来，有的脸色灰败，有的不知所措，更有的感觉陡然轻松起来。
可他们得知刘宇将自己也算计在内时，谁还不站在孙恩这边？
孙鸣附和着下令，“刘宇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给我杀！”
刘宇等人心神大震，仿佛知道孙恩将要说的是什么，又担心他把真正的出路说出来。
不是因为孙恩的召集，又有多少人会想到出路的问题？大不了就是临阵投降呗？
如果可以避免再次失败，何尝不是最好的结果？
宋义之刚才还与刘宇并肩作战，可他手中的短刀上，现在却已是鲜血淋漓。
他们在佩服孙恩有担当的同时，又顿时觉得身心一阵疲惫。
朱万才等孙恩的话音落下后，当即摇头道，“岭南向来是犯人流放之地，在那边过日子与呆在海岛上有何区别？更重要的是，听说新上任的广州刺史刁逵残暴异常，咱们要是去广州的话肯定逃不过与之一战。所以，南下广州并非良策……”
众人的注意力随着刘宇的这一声轻咳，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不得已之下，刘宇只得拖延道，“道君的提议很有建设性，朱万才和薛寿的说法也有些道理，咱们最好从长计议，慢慢讨论也不迟”
可现在屋中已闹翻了天，他们为何还不出现！
若说孙恩叔侄还有什么底牌的话，那就只有埋伏于厅外的刀斧手和弓箭手了。
看着刘宇受伤，孙鸣不由大笑起来，“刘宇，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吧？现在应该知道义之是我的人了吧？若非如此，我们又怎知你们的反叛？”
刘宇、朱万才、薛寿、宋义之、顾仲之，这五个在名单上的背叛者，如今正对着孙恩虎视眈眈，而孙恩和他的护卫如今已是一死一伤。
“还有一条路可走……”他站了起来，扫了一眼众人的脸色，边说边离开了席位，众人也都站了起来。
又是宋义之！
如果孙恩刚才还相信宋义之是孙鸣的人，可他感受到腰间流出的血和疼痛时，他已经意识到形势一目了然了。
刀上的血，正是刘宇腰间的血。
“死路！”孙恩一声怒喝，同时拔出了手中的佩剑。
仅仅两个回合，孙恩和孙鸣便都受了伤，能战的只剩下他们身后的三个亲卫，而刘宇一方加入了冯虎后，已经变成了六人。
众人一时迟疑起来，多半还是认为孙恩出的是一个骚主意，而朱万才所言更有道理。
眼看着到了青黄不接的时令，又因为粮食不继的现实，大规模迁徙显然是没有出路的，无论是南下广州还是前往江州。
孙恩号称聚众起义，自该以“义”当头，他们最恨的当然是无义之人。
孙恩摆了摆手暂停众人的讨论，又接着道，“还有一条路，便是前往江州。如今的江州都督虽是范宁，但江州的实际控制权却在范逸之手中，他也是咱们教中的祭酒。如果咱们能够到达江州，与范逸之合兵一处，沿江而下兵逼健康，也就轻而易举了。”
即便如此，孙恩转身对付刘宇的时候，还是挨了宋义之一下。
毕竟这是他的主场，厅中还有他的心腹在。
他正要拔刀相向时，却觉得身后金刃剌风，当即怪叫一声向旁闪去。
毕竟他们跟刘宇几个经常谈论局势，所以他们的眼光，明显比在座的大多数人看得更远一些。
刘宇当然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王顾左右而言他，“这不是重点，我就想知道道君是否真为这帮兄弟着想？孙恩所说的出路，为的是他自己！”
孙恩的心腹冯虎跃跃欲试，又不解地问道，“道君，就算刘祭酒他们与您言语不合，可您这样对付他们，又怎么能得人心？”
有人欣慰地窃窃私语，“我就说道君为人仗义吧？我早就知道他会为咱们考虑的。”
听得刘宇歪曲自己的愿意，孙恩冷言道，“就算你舌灿莲花，亦改变不了卖友求荣的事实。”
他们认为用生命去创造奇迹能够让人充满成就，可最有意义的事，还是好好活着；在座的没有一个人是活够了的人，他们显然已烦透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可悲的是，原本应该出现的刀斧手和弓箭手，并没有随着这一声怒喝而现身。
或许厅有人对投降刘裕不会有太大的意见，或许其中还有人想成为刘宇这样的人，毕竟每个人最后变成的都是他一开始讨厌的人。
孙恩或许应该庆幸，毕竟他带来的四个护卫只有一个是刘宇的人，而他很快就倒在了其余三名护卫的刀下。
孙恩还没将这名护卫杀死，便听到了孙鸣的呼声，以及受伤的刘宇攻来的风声。
刘宇等人缓缓后退，厅中的其余祭酒，还不知这到底上演的是哪一出戏码。
“我为兄弟们找出路，你却打算用我的人头去换前程。刘宇，你这么做真的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孙恩再次质问刘宇，同时提着长剑缓缓逼近五人。
宋义之说完这话，脸上变得正气凛然，孙鸣的背脊却升起了一股寒意。
听了这话，众人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刘宇踉跄几步，手捂着已经被刺了一刀的腰间，牙眦欲裂道，“宋义之，原来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