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兰苦寺
他正在愣神间，却听身后的甘绦悠悠地说道，“兰苦寺？这庙中也不知供的是哪路大神？”
几个人很快就进了供奉庙中主神的大雄宝殿，却发现供奉着的神像不知何时已歪倒在一边了，这倒与破败的庙门有异曲同工之妙。
“为什么每个传说，都用年轻男女做为开头呢？”小婵忍不住问了起来，显然是因为她对传说都是有选择地听的，尽管她同样抵触这样的传说，但她却还是在抵触中喜欢的。
这样大规模的冬雨是极为罕见，当这场雨下来之后，之前还一直沉闷着的天气似乎也刮起了风，气温也急骤降低了下来。
“这个……用你常用的‘接地气’来形容倒是较为贴切，可也有佳作吗？”
“额，我或许应该祝福他们。”甘绦哼了一句，这样的传说的确太多太多了。
好在范二、袁皙儿及甘绦等人的身体素质都不错，所以他们中除了小婵之外，并没有因这突变的天气而感到寒冷。
范二再次看了一眼庙首时，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而雨点也在此时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实际上，这阿堵物是他在急切中随意找的代名词而已，跟“这个东西”没什么区别。
“传说？传说什么的我最喜欢听了。”小婵批上了范二的外套，对他也就多了一份亲近之心，于是便凑了过来。
老人此时也算是明白了范二的意图，连忙摇头道，“公子与老朽也算有缘，所以我才打算送鱼给你的，那些阿堵物就免了罢。”
范二听了几句，众人忍不住说道，“听他这么一唱，我倒忽然想起一个词牌。”
避雨不成，反被倒塌的房子压着，那可真不值当的。
范二想要掏钱出来为付账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带荷包在身上了，他想着袁皙儿也是不可能带钱的，只好回身向百步之外的甘绦等人招手。
但范二心中却忽然出现了两句诗来，“冷落的殿堂终归是秒，推倒的圣像依然是神。”
“兰若寺？”范二只看了一眼庙宇门首匾额，顿时就一阵无语了。——这不是《倩女幽魂》中宁采臣和聂小倩相遇的地方吗？
他抓住了袁皙儿的手，指了指前方道，“咱们到那边去，那儿应该是一座庙宇。”
袁皙儿在意的重点却是“凄美”二字，她原本是有些抵触这两字的，但哪个女孩又能真的抵触爱情故事？
即便是偶尔提及，也觉玷污了自己的清名，所以不肯直言之，非要不可时，便用其他代名词唤之，比如“孔方兄”什么的。
袁皙儿话音刚落，便忽然听到从远处的天边传来了几声闷雷，身后的吴郡早已是黑云压城了。
“不用你祝福了，这已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可正当那对男女准备谈婚论嫁时，恶霸出现了，——他想要抢占这个女人……”范二笑着摇摇头，继续说了下去。
在书院的时候，因为范二平易近人的缘故，那些学生们还是十分乐意与他互动的；可他自封大将军之后，甘绦等人也都对他敬而远之了。
老人还想说什么时，甘绦已经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吊钱放在他手上，又顺手接过了鱼。
范二看着小婵打了一个哆嗦之后，便将自己的外套解了下来，递给袁皙儿道，“小婵的衣服穿少了吧？可别把她冻着了……”
范二笑着摇摇头，“老人家太客气了，这么新鲜的鱼，就该值这个价；若不是碰上了你，我们有钱也买不着这鱼啊。”
范二和袁皙儿继续往前走，走出百十步远时，却听身后的老人唱起歌来，他的歌声在这荒凉的田野中别有一番滋味。
他现在很有种“孤家寡人”的错觉，他现在只想问一句：我亲爱的小伙伴们，咱们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什么词牌？”袁皙儿饶有兴趣地问了起来，毕竟袁崧对乡野小调是颇有研究，她也算是家学渊源了。
老人只是憨笑，范二便向他行了一礼，就此作别。
袁皙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笑着对范二问道，“对了，刚才你不是填了个一首词吗？何不吟来听听？”
范二无语归无语，但也没有太大的惊讶，毕竟他是曾经做过“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这种诗句的人。
“这是冬雷震震的节奏吗？”范二笑着说了一句，他引的自是汉乐府民歌中的《上邪》了。
兰苦寺？
当他发现离此三四里外的东北方向出现了一片飞檐时，又伸手要过了甘绦带在身上的望远镜，只一眼便欢呼雀跃起来。
“这大概只是一座荒庙吧？咱们先进去吧。”范二说完这话，当即将庙门推开，领头走了进去，进门后又停了下来，等到袁皙儿也进来时，便与之并肩往里走去。
一行人迈开脚步向那座庙宇走去，走到近处时，这庙宇越发显得荒凉。
他的思绪刚起，天上的雨却似乎倾盆而下，很快就从屋顶上那些破碎的瓦片中漏了下来，而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很快就积起了浑浊的雨水。
范二一愕，这才想起刚才说的词牌的事，当即笑道，“这首词的词牌叫‘摸鱼儿’，也就是歌咏捕鱼的民歌，我所填的词名则叫‘雁丘辞’。这首词的源头是一个名叫雁回山的地方，至于为什么叫雁回山，就得先从一个凄美的传说说起了……”
旧时的文人墨客都是些自命清高之人，常视金钱为世间最不堪之俗物。
“便叫‘摸鱼儿’。”
“传说古时有一对青年男女，他们两情相悦，就住在雁回山旁边的村落中。女人家贫没有势力，男人也是如此，但他们真心相爱，希望幸福地渡过一生……你怎么不说话？”范二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可他觉得给他们讲故事气氛很不好。
无论在什么场合，如何避无可避，他都绝口不提一个“钱”字。
“咱们都站到门边吧，以防万一。”范二笑了笑，边说边扶着袁皙儿和小婵走到门边，甘绦等四五个护卫也都跟了过来。
七八个人再不说话，只是一起看向雨雾迷蒙的大殿外的小广场，若有所思。
老人虽是连“钱”字都不提，可一旦甘绦将钱放到他手中时，他还是失去了自己的坚持，只是对钱的数量有些惊讶起来，“这……给多了，给多了。”
这……或许是一种特别矛盾的情感。
甘绦上前拍了几下庙门，却并不能得到任何回应。
“恩。”范二点了点头，随之开始四处搜寻起可以避雨的地方来。
看着范二似乎有些失神，袁皙儿当即提醒道，“安彦，咱们先进庙里去？”
袁皙儿微微一笑，小婵心中也燃起了一股暖意。
众人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屋子的大梁，却在不经意中透过屋顶，看到了空中的浓云密布。
甘绦和小婵他们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自是一路小跑而来，哪知下一秒却听范二问道，“带钱在身上了吗？先借我一点……”
范二不置可否地看了看虚掩的庙门，皱了皱眉，“也不知里间是否有人。”
范二说到此，却看见甘绦和小婵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
“传说古时有一对青年的男女，他们两情相悦……”
范二在吟诗弄赋上的名望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众人听了袁皙儿之语后，竟不约而同地看向范二，心中都充满了起来。
他老婆想试探王衍的虚实，趁他熟睡时，便叫仆人绕着他的床塌铺上一大圈钱。翌日，他醒来以后看见许多钱档了下床的路时，却唤仆人道，“举却阿堵物！”
袁皙儿怎能不知他的意思？遂啐了他一口，有些焦急地说道，“入冬后就没下过雨，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雨吧！”
这样的地方，可真是外面下小雨，里面便可下起中雨，外面下中雨，里面便下大雨了；若是外面的雨再大些，想要继续在这呆着，就得掂量掂量屋顶的房梁够不够结实了。
见范二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小婵，甘绦等人也都纷纷脱下自己的外套，递向范二，“公子，您是千金之躯，先穿我们的吧。”
“阿堵物”的创始人，却是王导的堂兄弟王衍，这个人是在永嘉年间去世的，所以算是西晋人。他正是当时士大夫阶层中清谈派的代表，向来是对钱不齿的，一直将其视之为俗不可耐的东西。
听完甘绦略像是无赖发出的腔调，袁皙儿和小婵等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又默默地给他伸出了大拇指。
范二能在乡间碰上这种将钱说成阿堵物的，也算是一种奇遇了，但他还是坚持道，“老人家送鱼给我，我无以为报，如今能拿得出的也就这阿堵物了。您要是不要它，这鱼我也吃不下去啊。”
一百文买这样一条鲈鱼也叫给多了吗？
如果可以的话，范二甚至愿意花一贯钱来买这样一条鱼，但出门在外讲究财不外露，想想还是算了吧……
袁皙儿看着从头顶上落下的滴滴答答的雨，不由皱起眉来，“这儿也不知荒芜了多久，也没个人照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