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桃花源中的人
仅仅只是五天的时间，范二在澧西乡种过痘的乡民就死去了一半，剩下的那些大概也仅仅只有一半能够存活下来。
疫情受到控制后，人们开始考虑到肚子问题，于是将眼睛转向了邬堡，但留守在邬堡内的人却关紧了门。
就在冉小贱的人离开半个时辰之后，几十个野人从十余里的深山之内，战战兢兢地来到了范二的驻地；他们直言请求范二等人种痘，并且号称他们的人还会陆陆续续地到来，几十处山头足有四五百人！
向阳的存活人数共六百七十二人，壮年男女共三百六十人，青壮一百九十七人。
正在他愁眉不展之时，冉小贱终于让人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白莲乡发现了铁矿石，而且是一个大矿！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人道主义什么的还是先放一边吧！
如果能将这一千二三的成年男人中的一千青壮全部招募为士卒，范二甚至愿意为他们每人交出十石粮食的人头税。
范泰欣慰地看着这一切，又开始暗暗督促起郡内的医生们加快给百姓种痘的速度，并且命令那些边境线上的仅有的几十府兵务必要严防死守，一定不能将澧西、莲花、向阳等几个乡镇的百姓放入安全区。
于是在一年中最热的季节里，全郡上下开始将劳力投入到了翻田翻地的工作中，以便开始种植传说中的反季节庄稼。
这张报表对瘟疫的统计显然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因为成年男女的抵抗力要远远高于老人和孩子，更不用说男女比例问题了。
幸运的是，现在已没有几个邬堡有大规模的武装力量了，所以他们只是靠着自己拿二十个主力，再带领一帮衣衫不整的灾民，就抢下了几处储存着大量粮食的地方。
可要是加入争斗这个因素呢？
“这……您不能这样啊！我们虽然生活在山间，但也是上苍的子民不是？你们要是不救我们那些人，他们就……他们就……”
白米的存活人数共六百四十人，壮年男女共四百三十八人，青壮二百七十二人。
可惜这些人很快就分成了两派，并且发生了争斗。
粮食是主要原因，可真正的却还是甘纯和冉小贱这些小暴脾气。
“那个……”范二叹了口气，苦笑起来，“实在是抱歉，他们都是忠于我朝的百姓，是给官府交了多年税的，我有义务去救他们。可你们呢？”
范二对这些礼物自是不屑一顾地，他放慢了语速，用本地的话说道，“对你们这些人，我当然是义不容辞的，待会我便亲手为你们种痘。可明天……抱歉，我刚刚接到了一封信，离着不远的白莲乡还有很多需要种痘的乡民，我可能需要优先服务他们，我的同事忙不过来的！”
即便铁矿再大，一人也不能用三把战斗不是？
在这一段时间内，除了战斗减员之外，由于瘟疫而死亡的人数也慢慢趋近于零了，范二也终于做出了准备递交给范泰的报表。
听了范二的打算之后，为首的人当时就急了起来，要不是因为有翻译，范二根本就看不出他们比划的是什么意思。
这些野人啊，还以为他们死也要死在桃花源呢，终于还是来了吗？
看着他们讨论得差不多的时候，他终于假咳了一声，故作为难道，“如果你们能够答应为我做一点事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明天早上留下来。”
也就是说，经过这场瘟疫之后，总共一千余户的澧西乡总共存活下来的人数，不会超过四百人！活下来的这些人，只在澧西人口总数的百分之五。
从这报表中也不难看出，这四个乡存活下来的人口总计两千三百六十一人。
翻译费了好半天劲，才将范二这段话的意思完整地传达给几个野人，这些野人也再次陷入了沉默中。
总之一句话，原本应该从范二手中传递给甘纯和冉小贱的粮食，并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送到他们手上。
成年人是需要交人头税的，可范二从来就没有打算做出吃空饷的事，也从未想过要瞒报存活人数。
直到范二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们才欣喜若狂地将他们以为贵重的礼物一一呈了上来，其中不乏发光发亮的石头，更多的当然也还是山货。
范二等人进入瘟疫区之后，种痘是不分阶级的，躲在邬堡中的人得到消息后自是纷纷出来请求救治，他们甚至献出了一部分粮食给范二的人或是灾民。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范二顿时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全身都兴奋了起来。
好消息是，剩下的这些人中大概有三分之二是成年人，这些成年人中又有三分之二的男性。
众人显然是以刚才说话那汉子为主心骨的，偏偏这汉子又拿不出什么好的主意来。
然后他们就带领灾民，接二连三地冲击那些还有许多存粮的邬堡。
争斗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阶级的不同，或者说，他们是在为粮食而战。
紧接着，争抢粮食的战斗就发生了。
即便心情很坏，范二还是对冉小贱等人提出了表扬，并且表示次日一早必将亲自前去探矿。可冉小贱的人带着他的回信才离开半个时辰，他便不由苦笑起来，——看来我要食言而肥了！
这一批野人显然有投石问路的意思，他们将情况向范二说明后，便再次做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等待着范二的裁决。
范二做出的这一张报表，并没有半点水分。
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甘纯和冉小贱便带领着灾民各自打下了三处邬堡，灾民们分到的粮食大概也可以吃到今年过年了。
收起范二传来的书信之后，范泰暗暗松了口气，随后便以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开始在天门郡内将种植反季节庄稼的工作布置了下去。
范二缓缓道，“为了领取朝廷的军饷，我要在此做出训练士卒的样子，所以……我想借你们的人用一年！我的意思是——只要救出十个人，我就从中挑选一个成年男人给我工作一年，一年之后去留随意。顺便说一句，来我这儿工作是有工资领的，一年可以领十石粮食！”
可现在的范二却对这所谓的“大矿”提不起半点心思，归根结底也还是因为人的原因。
尽管如此，范二从每天统计上来的死亡人数中，也不难估算出，——这四个乡最后存活下来的人数，应该不会超过三千人！——这些人只占着几个乡人口总数的十分之三！
或许是因为增加了吃饭的人数，或许是因为范二特意的疏忽。
“澧西的存活人数共三百六十一人，壮年男女共二百九十人，青壮一百六十一人。
相比于澧西乡的糟糕情况，其余三个乡镇存活下来的人数可以说是一个意外了。
其中十五岁到五十岁之间的人数共有一千六百零九人，这些人中男人和女人的比例差不多是一半一半。
既然他们有求于己，自己对他们提出雇佣他们有偿工作的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野人果然也是人啊，即使他们顶住了连续三四个月的阴雨，那也顶不住大规模死人的瘟疫啊！既然澧西的野人已经耐不住性子出来求救了，其余各乡的野人也会陆陆续续地出山了吧？
这是一个幸福的烦恼，因为让他违背诺言的，正是他刚刚还无比头痛的人口问题。
野人汉子没想到范二这么能扯，但听到他原谅自己时还是暗暗松了口气，随后就叽里咕噜地和另外几个人商量起来，显然是想在讨论怎么才能让范二回心转意。
为首的汉子汗水已经大滴大滴地流了下来，咬牙道，“我们也可以给你献上礼物啊，我们可以为您付出所有！”
范二对冉小贱得出的结论是没有怀疑的，因为他此前早就采过几处矿，他当然知道这个“大矿”意味着什么。
白莲的存活人数共七百八十八人，壮年男女五百二十一人，青壮三百一十一人。”
范二遥遥头，“你这是侮辱我吗？他们是为官府交税，我也是为公家做事！你们竟要贿赂我……但看在你们是为了活命的份上，我还是原谅你好了。”
官员和百姓对范泰的决定是无法理解的，可此时除了相信他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当瘟疫在这几个乡中蔓延之后，很多大户因为得到消息较早的缘故，遂带着妻女纷纷离开自己的邬堡，但他们并不能在仓促之中将所有粮食都带走，也就理所当然地流下一些部曲或佃户为他们守护家园。
终于听到范二松动下来，众人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范二对这张报表中给出的数字并没有加以文字解释，他能够确定的一点是，——他想要扩大组织，只能从这八百余青壮中着手了，这些人中适合当兵的人又能有几个？难道梦想着凭借这些人去跟桓玄、殷中堪他们斗？
就在范泰轰轰烈烈地开展自救工作的同时，范二却陷入了难以言喻的痛快之中，——因为他每天都能听到，那些货运队员从四面八方带回的，以死亡人数为主要内容的坏消息。
范二看着他们沉默下来，遂转身出门，很快就将刚才对野人说的意思，以急信的方式传给了甘纯、冉小贱和顾恺之。
而从他们的讨论中，范二也大体可以看出这些人不是群居的，否则的话，或许会选择绑架自己吧？
刚才与他对话的野人汉子急忙问道，“需要做什么事？”
区区四五百人，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