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不抛弃、不放弃
瘟疫发生前后，百姓们的心理大抵如此。
范二或许会牺牲一小部分人的生命，去谋取全人类的幸福，可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只有一次的，他尤其不能看到一个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慢慢凋谢。
当顾恺之等人分别进入其中一个个小村庄时，所见的几乎处处都是末日的残像。
但她似乎并未抓住范二话中的重点，只是喃喃自语道，“朝廷的人终于来了吗？可我的家人……”
小草屋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太婆正蹲在地上用吹火筒吹着灶中的柴火，她的感觉显然不如她的鸭子，或者说她从未想过此时还会有人进入她的院子。
老太婆再想说什么时，范二却阻止了她。
接下来的几天，范二等人所做的大抵如此，他们见到人后就亮出身份，给每一个人都种上痘；见到孤寡的老人和孩子时，就将他们带回到澧西治所的那个邬堡中。
对那些死人，初时还有人来送葬，可三四天的功夫死亡的人数便达到了两成，剩下的又有一小半染上了天花，当然也还有一些离开之后又返回的，于是乡民们都意识到官府已经放弃了他们。
进入澧西后的第五天傍晚，范二带着他的二十个人，终于返回到澧西治所。
连续几个月的大雨刚刚肆虐过去，百姓们正要欢呼劫后重生时，灾难却再一次降临了，此时瘟疫传入这三个乡不过七八日而已。
村庄里的人，此时哪还敢在这住下去？
他们此时除了坐以待毙之外，还有什么路可走？
范二掏出绢子擦了擦眼角，又继续道，“咱们要救他们，是要从观念上救他们，这也是老子说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种痘这种事，并不需要学几年医才会，像现在虎头和小贱，你们不是看几眼就都会了吗？所以，最好是让那些乡民学会自己种痘，并帮助到其他人……”
三个人走在依然坑坑洼洼的泥路中，不得不走走停停，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却忽然看到了山脚下升起了一股炊烟。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只要按照他的方法，给一个乡的几千人种痘，似乎也并非难事了。
他实在想不到，自己面对的第一个人，就如此的棘手。
一如范二所想，这场天花瘟疫是从澧西乡中开始传播出去的，当澧西的官吏得知听说乡中有几个人得了传染性极强，杀伤力极大的虏疮后，当即便卷铺盖走人了。
这样的感觉，实在不该是盛夏时节该有的反应，然而这又是真实的，随后他便想起了出发之前范二的刻意交代。
这老太婆的话，王绵和甘绦自然是听不懂的，但这却难不倒上一世是天门人的范二。
三个人互相望了一眼，随后加快了脚步，往炊烟处走去。
一宿无话，范二吃过早饭后便披起了蓑衣，他与顾恺之、甘纯和冉小贱一一告别之后，便也召集起王绵、甘绦等十余人，开始在乡镇周边的村子中寻找幸存的乡民。
顾恺之、甘纯和冉小贱等人，则马不停蹄地辗转到各个聚齐点，不计劳累地为每一个乡民都种上了牛痘，哪怕明知他即将死去……
范二先是向他施了一礼，而后朗声答道，“我们听说澧西乡得了瘟疫，是特意来此救人的，在下是范府君的侄儿……”
既然家中已是没粮，田地里又没有可以期盼的，他们还留在家中干嘛？
开完会后，众人便一边低声讨论一边返回了各自的住处，遂又召集起各自的人员，开始分派起第二日的任务来。
只是他们回家没几天便得了病，随后便是她的孙子孙女相继得病，她在这几日之内一连经历了好几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
可这几天之中，没有一个乡不见死人的！
顾恺之越发感觉范二又未卜先知的能力了，或者说，他对常识的理解能力，实在不像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该经历过的。
王绵已经十四岁了，像他这个年纪的大家子弟基本已开始娶妻生子，可因为他父亲王国宝还没平凡的缘故，他现在想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基本是不可能的。
睡到半夜时，天空中竟飘起了细碎的雨，又因为山风阵阵袭来，所以顾恺之到了晚上之后便感觉到了冷。
院子里的放养着几只鸭子，它们见到范二等人之后便扯着嗓子叫唤了起来，得不到反应之后才躲躲闪闪地退了下去。
范二倒没有时间去听这老太婆讲诉的第一人称的悲惨世界，可她一听说范二要给自己种痘时，却果断拒绝了，“就算在这场瘟疫中活下来，老身还不是要被饿死？还是将活下来的机会让给别人吧！”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范二最想说的其实是这几句话，可他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了与她拉家常。
恰在此时，顾恺之、甘纯、冉小贱等人终于来了，他们就像是紫霞仙子最无助之时出现的身披金甲战衣脚踏七彩祥云的至尊宝。
仅仅三天的时间，范二等人就收留了超过五十个老人和小孩，这些人全都是无依无靠的；而被他们种过痘的留守百姓，也将近千人了。
问题是，这老太婆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呢？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范二等人终于走到一处，似乎才刚建起不久的一座小院子。
王绵和甘绦只是有些诧异地看着范二使用本地话，那老太婆听了他的解释，却是泪水夺眶而出。
老太婆终于有了反应，她看到眼前站着三个少年后便充满了诧异，好一会才操着一口浓厚的土话问道，“你们从哪儿来的？难道不知道这儿发生了什么吗？”
还留在村子里的人，不是早已染上了疾病，就是老得走不动路的那些人了。
许多人都以为这是在梦中，可现实不能求生，难道梦里不行吗？
好在大家对他向来就敬佩有加，所以当时大家心中都有疑惑，却还是依言将秋冬的衣服放了几件到包裹中，所以现在才可以说是有备而来。
此时，范二的人早已分散的细雨之中，他身边只跟着一个王绵和一个甘绦。
相比于十四岁的王绵，似乎只有十一岁的甘绦战斗力还更强一些。
经过一番交谈之后，范二才知这老太婆的儿子和儿媳前阵子去了乡里走亲戚，还是他们家人将乡里得瘟疫的消息传出来的。
老太婆说的正是最实际的情况，可停在范二等人眼中，却似乎大义凛然，她的形象也一下就高大了起来。
就算是出外当叫花子，也更有活命的希望吧？
此时天上的细雨依旧不紧不慢地飘着，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相比于范二在澧西常常几里不见一人，深入白米、向阳、白莲这几个大乡的顾恺之、甘纯、冉小贱等人可就真是累坏了。
范二在一年前便见识到了他的箭术，他现在让甘绦随在自己身边，也未尝没有将他当护卫来用的意味。
听了他的话，众人第一反应是似乎哪里不对，但一时又找不出这不对的地方来。
几十个货运队员终于可以一展他们的训练成果，举着一面大旗四处奔跑，又用他们每天吃三顿饭才能养出来的嗓音将所有乡民聚齐起来。
好在因为前段时间降雨的缘故，她家已搬了不止一次，所以她们家的城门失火，倒没有殃及到邻居；可天下毕竟是没有不透风的裤子的，她们家的悲剧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庄。
想到此，范二笑着摇首道，“老人家这样的人若是不配活下去，谁配？放心好了，我们不但要救您，还要保证您未来的生活。您需要的，仅仅是一颗乐观地活下去、并能为他人设身处地的善良的心。”
仗义每多屠狗辈，这些聪明的官吏意识到要命的瘟疫开始传播时，哪还有胆子呆在乡间？澧西乡附近的百姓听到风声之后，也都纷纷带着钱财轻装上路。
盛夏时节，山间细雨纷飞，原本澧西风光处处都好，可范二又哪有心思在意这些细节？
范二之所以赶来天门救灾，无论是为了水灾还是为了瘟疫，其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这些人对自己感恩戴德，从而利用他们的报恩心理，打造出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
毕竟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他们早已将存粮吃得差不多了，而今年因为连续几个月阴雨的缘故，百姓们基本都没有种庄稼。
“老人家？”范二站在门口，冲着屋中的背影招呼了起来。
可要是不救他，又于心何忍呢？
几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给她种上了痘，而后他们又做了一个担架，将她抬到了下一个村庄。
“难道院子里没人？”范二看了看王绵和甘绦，边说边将栅栏的门打了开来，三人满脑子浆糊地进了院子。
范二将他留在身边，到底还是因为他和祖昌已开始了对的研发，并且取得了一定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