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为皇太子建藏书楼
按照范二刚才的说法，就把笔墨纸砚的费用刨除，自己需要支出的钱也增加了二三十倍。
尽管王国宝在营救范宁的过程中出了力，但后者对他的成见有增无减。
就算范宁可以忍受，为了孩子们能上学而倾家荡产，他也不能忍受浪费。——抄这么多书到底有什么用？擦屁股还嫌这纸脏呢！
蓝田侯府中，范宁最看好的是王国宝的亲弟弟王忱，尽管后者丑得跟狗似的。——苻坚的侄子苻朗曾经这么评价他们兄弟，“王忱是狗面人心，王国宝是人面狗心”。
范宁接过了范二的帕子，口中“哼”了一声，自然是不屑于听到王国宝的名字。
范宁只比王国宝大十岁，但后者生下来就是他的外甥。
上流社会似乎都坚信这样一条“真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范宁的术算不如范二，但他也知道，就算自己倾家荡产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范宁听了范二之语，先是老脸一红，而后又忍不住无奈地摇起头来。
思索了一会，范二突觉灵光一闪，随之咧嘴笑了起来。
问题是，这个忙该怎么帮呢？
尽管范宁从主动给王国宝写信，但最近两个月他们之间的通信还是有些频繁的；范宁虽知王国宝对自己有些悔意，却始终没有原谅他。
“这我知道。”范宁并不觉得范二的说法有什么新意，只要肯动动脑子，任何人都能分析出这些原因。
想要让孩子们立即返回学校，似乎就只有直接给他们塞钱这一条路了，可这样的举动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
但从王国宝的心中，范宁顿总算是读到一些范二的壮举的。
一个月三百文的收入，这是京城中那些贩夫走卒们平均下来半个月的所得，却远远高于他们的在乡间劳作的家人了，何况他们还只能算是半个劳力？
但范二相信，“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才是正确的断句方式。——百姓，若可任使，就让他们听命；若不可任使，就让他们明理。
范二不顾范宁脸上满满的嫌弃，只是继续道，“至于立什么名目，我刚才倒是想到了一个，准备说出来与你参详参详，你看可行不可行……”
无论是扶贫还是发展生产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这意味着孩子们还是不能立即回到学校；只要从根本上解决了百姓的生活问题，孩子们终归是会回到学校的。
看着范宁哭得差不多了，范二终是拿出了手帕递向他，“表伯尚且对我充满信心，叔祖父怎么一点都不信我？”
范二点了点头，分析道，“孩子们不来学校，是因为他们买不起笔墨，也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家长需要他们下地劳作，归根结底是因为百姓太穷。”
范二又旁敲侧击地提醒道，“如果有人捐书就更好了，就算有书的人不捐出来，咱们也可以借来抄不是？”
他们想要保持对百姓的奴役，不但要把受教育的权利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而且要杜绝百姓们思考。
“我想到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让那些失学的孩子重返课堂。”
范宁却不以为然，叹气道，“枉你还自认为自己能给学生们教术算，你就没想过让这么多的人抄书，需要支付出多少钱吗？而且，你要这么多书何用！”
用毛笔一天能写两千字已是不容易了，拼了命那种也就能写个三千多字，他们一天的收入也就十文八文的。
“给皇太子建图书楼？发动有识之士捐款？”范宁细细地咀嚼起范二的计划，越琢磨越觉得此事可行。
“你说呢？那些失学的孩子中，入学最早的已有五年了，最晚的也差不多有一年了。”
范宁在余杭成功过一次，所以他更没法接受在豫章的失败，所以才会拿出私有财产，无常资助本地的穷苦人家的孩子来上学。
如果百姓已经富裕了，孩子们可以买得起笔墨，他们也不用在乎孩子的劳力。要是这样，孩子们回归学校也就顺理成章了。
范二觉得，只要他们写出来的字能够让人辨认清楚，就该值这个价。
“那你倒是说啊。”
什么叫明目张胆？什么叫巧立名目？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堪入耳呢！
范二低头沉思起来，很快就捋清了这个难题的本质。
这大概就是范宁被王凝之弹劾的始末吧？
范二委屈地说道，“我知道这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但我没说这些钱全由你出啊！”
范宁的急功近利，恰好成为了士族们攻击的突破口。
“你想到了办法？”范宁也坐直了身子，很快又意识到这小子说话也不是太靠谱，遂又放松起来，摇摇头，“如今的形势，相当于围棋中的被断了大龙，早已是必死无疑的棋了，你却跟我说有办法。哈哈……”
看着一老头在眼前肆无忌惮地狂笑，又转而痛哭，范二一阵无语，心中又不由暗叹起来，“这就是魏晋风度啊，笑要笑得忘形，哭要哭得旁若无人。”
范宁兴办教育是为了立功立名，范二也需要提高百姓的文化素养，但他的真正用意是让百姓通过教育认识到自己的处境。
想到此，范宁便来了精神，“你……你真想到了办法？”
让百姓富裕起来，扶贫可以治标，但要治本还是得发展当地的生产力。
“我得先问问，那些孩子们的字写得怎么样？”
范宁曾经无偿资助过孩子们来学校上学，而且资助时间最长已达五年之久，但他资助给他们的钱，也不过是每月每年百文而已。
范二当即拍板道，“这就行了。咱们给这些孩子提供笔墨纸砚，让他们抄书，你觉得如何？这么一来，他们不但能借此练习写字，还能赚到学杂费。”
“我若是有幸能为叔祖父分忧，何乐而不为？但我也不会出这些钱。”范二说到此，见范宁又要打断自己，忙又说道，“咱们刚才不是说巧立名目吗？你觉得以给皇太子捐一座藏书楼的名义，发动有识之士捐款如何？咱们可以用这些捐款为皇太子建图书楼，给孩子们发辛苦费。”
就算范宁唾王国宝一脸，后者也不敢有任何脾气；毕竟这个时代中的舅舅是很有地位的，舅舅比老婆和岳父大人都大！
范宁最讨厌的便是王国宝的狗心，他这种正经的经学大家又怎么会看得上两面三刀的小人呢？
士族们在感情上的确是不希望百姓子弟接受教育，但他们又不敢将这自私的想法宣之于众的，所以范宁在余杭办学并未受到明面上的攻击。
范宁见范二说得信誓旦旦，心中虽不想打击他，却还是把想法说了出来，“抄什么书？你准备让几个人抄？准备给他们多少钱？”
范宁也情不自禁地狂笑起来，笑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最后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于公于私，范二都必须帮助范宁，必须让失学的孩子重新回到学校。
士族对百姓保持的压迫，就像高阀用“淡泊名利的名士风度”对寒门保持压制一样。
如今书本实行的是竖排，一行字大概有二十个余个，一页纸差不多有十四五行，每页纸中的字数总共有三百字左右。
“难道你来出？我可不敢用你的钱！”范宁直截了当地摇头，他始终以为范二是为自己的事业操心，却不知范二为的也是自己的大业。
除了直接给他们塞钱，还有什么办法呢？
至于现在办学为什么会失败，其根源大概还是因为钱。
范二显然不会被动地等待百姓们的生活，慢慢变好。
“想要让他们富裕起来，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所以咱们现在还是只能像之前那样资助他们；当然，要给他们塞钱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了，我们能巧力什么名目呢？”
范二在感情上，有责任帮助范宁摆脱目前的困境，而他们在立场上也算是在同一阵营的。
如果说范弘之当年提议给桓温立恶谥的举动，得罪的是满朝文武；那么，范宁现在倡议的普及教育，无疑会损害全体士族的最根本利益。
“我突然想起两句诗来。”范二也知自己的得意忘形，遂收敛自己，口中吟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范二理所当然道，“受众面当然是所有失学孩子啊，至于多少钱，咱们还得从长计议。你觉得抄一页纸给他们一文，会不会太少？”
为皇太子建藏书楼是名垂青史的好事啊，更重要的是，可以假公济私地给了孩子们资助，这的确是一举两得的妙计啊！
“我都被王凝之逼得走投无路了，你还笑得出来？”范宁看着范二一语不发的样子时，还觉得自己对他有所亏欠，待看到他脸上荡漾出的笑容时，便没好气地问道。
范宁笑着颔首道，“行，我看行，这事就这么定了。”
范宁哪有心情管他湿的干的？只是摇头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做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