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爱晋国，所以我怕她亡了
看来，徐邈会认为两斤砂糖，也不是寻常人家轻易拿得出手的贵重品啊。
送出去礼，便如泼出去的水。
想吃酒席？那就继续想吧。
范二又怎能容忍收回礼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更何况，这两斤砂糖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范二一时无法适应这样的谈话节奏，只好笑而不语。
可要是没有徐邈的话，司马道子早就倒了的；毕竟那时候司马曜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甚至把原本属于司马道子的“琅琊王”爵号都换给了司马德文。
她只是有些奇怪，听说范家的日子一直过得拮据，今儿怎么就突然大方起来了？
正当表兄弟两个在书房里说俏皮话时，阿仁却在外面敲了敲门，报告道，“二公子，百济国公主来了。”
甘纯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
吩咐了阿仁，范二又对甘纯道，“一会让周叔和道民去给拂林使者雷恩加尔下帖子吧，就说我晚上在云来楼单请他；如果他答应来，那就直接去云来楼定好雅间，要顶层的！”
听说范二来访时，徐邈是极开心的，讲授礼仪的时候也是毫无保留，这种种举动使得范二也开始怀疑人生。
范二当即一阵无语，原本他还想着这礼太轻，应该送两斤白糖的呢；终究是因为担心徐邈认不出白糖是个什么鬼，他才换成了砂糖的。
“消息没有好坏，消息只是消息。”范二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并肩走入厅中。
我对他是否成见太深了？
“怎么讲？”
扶余清慧边走边说道，“按你的提醒，我向大晋皇帝递过奏折了，结果你知道的。”
谢氏怎么揣度范二，他是不知道的，但他今天的心情显然不错。
但他的脑子却没有停下来，而是计划着明天就开始把雷恩加尔等外邦使者一一约出来，让他们看看冰糖样品。
“这孩子倒是够豪横啊，不动声色就送了近万钱的礼。”
扶余清慧拿起茶盏暖了暖手，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听说你马上就被授爵，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你还是去年的麻雷子，老炮儿呢！”
范二点点头，语声沉重道，“你不是晋国人，对晋国不会有我这么深刻的了解。晋廷从偏安江左至今，几十年以来的发展都是畸形的，刚开始是王与马共天下，后来又继续出现了庾氏、桓氏和谢氏。皇室没有话语权，四大家族看重的又只是自己的利益；朝廷失去了进取之心，四处的诸侯更是离心离德，大晋的实力、国土面积都在不断减少，这样下去，晋国最后的结果会如何？我爱晋国，所以我怕她亡了；我爱她，可她特么的不爱我啊！”
“这哪是我让人买的啊，这是你那表侄刚才送来的。”
到了第二天，一早出去卖糖的甘纯还没回来，王国宝的家丁却先到了。
“她终于做出决定了吗？”心中这么想时，范二便对吩咐道，“快请。”
两个好消息算是确定了下来，范二大喜过望，亲自给送信的家丁赏了一百钱。
王国宝实在想不起，谢氏上回这么忙忙慌慌将自己叫回内室是什么时候了。
“那你做出决定了？还是选择相信我？”范二说完这句，自顾自地走向主位坐定，又向扶余清慧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难道范家开辟了什么财路不曾？好像范宁在豫章犯事也是因为给那些念不起书的穷学生散财造成的……
徐邈到底是忠心，还是反装忠？总之他左右逢源就对了。
冰糖和白糖太过显眼，而卖砂糖就没有这个麻烦了。
徐邈的一番话，终于成了现在的局面，可他偏偏还是司马曜的心腹。
所以范二的郑重其事，在王国宝看来也理所应当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浪荡江湖老棒子。”
要不先卖十多斤砂糖出去？
在劝告扶余清慧留下的意见上，范二和他们是完全一致的，但动机显然不同。
“事实上只有一个消息，对我来说或许是坏消息，对你来说却可能是好消息。”扶余清慧笑了笑，自顾自地说道。
“那倒不用。刚才他已旁敲侧击地，对我抱怨昨日徐邈给他退礼的事了；我原还不解他说这故事的含义，这会算是知道了，这小子是给我打埋伏啊。倒也是个秒人，有出息！”
让范宁幸免于难，王国宝也是功不可没的，这样的付出怎能不快点让范宁知道？
范二哼着小调回到范府时，甘纯马上就献宝似地给他送来了十五贯钱，这些钱当然是去云来楼卖糖所得。
进了正室后，王国宝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夫人今儿是怎么了？有事？”
听了这好消息，府内上下自是一片欢呼雀跃，又再次向范二道贺，几个小姑娘还笑着让他摆几桌庆贺庆贺。
范二大敢为难，范府目前的财务状况已面临山穷水尽了；要是再这么下去，别说摆席面庆贺，就怕是连日常的开支都会出现问题了。
“这还用你说？我也是大海上飘来的木鱼儿。”
谈买卖当然是在酒桌上最好，在哪儿的酒桌上谈也有讲究，像出售大量冰糖这种大宗买卖，大概也只有约在云来楼才相得益彰吧。
王国宝又交代了范二一些上朝时需要注意的细节，等范二离去后，他的妻子谢氏却郑重其事地将他叫回了后院。
扶余清慧对范二假惺惺的寒暄视若无睹，直接道，“我给你带来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有了这些钱，接下来的计划就可以继续了，范二自是信心倍增，又不忘问甘纯道，“你的身份没有暴露吧？回来的路上有没有注意尾巴？”
上完当晚的两节课后，范二便将刘穆之和甘纯召集了起来，三个人聚在一起讨论起他下午的想法的可行性。
待甘纯转身离去，范二整了整衣衫，这才往客厅赶去。
仅仅只是两日不见，范二便觉得扶余清慧成熟了许多，似乎从此再不能将她当小女孩视之了，于是降阶相迎，“公主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快请。”
徐邈的住处在离皇城正门外的百官府舍中，离着太庙也就一两地，这条路范二也来回两三趟了，也算是轻车熟路。
这十五贯钱是属于添补家用的，范二还是习惯性要甘纯交给周如海；等到把冰糖卖出之后，范二就得亲自管钱了，刘穆之当然也是极好的选择。
徐府的规模也是两进的院子，大小与范府差不到哪儿去，但地理位置显然好了几倍。
可现在……
至于扶余清慧身后的权震宇和崔北山，范二并没有给他们让座，因为接下来要谈的话题，他们现在还没有资格参与。
一觉醒来便到了次日，这一天正好是休沐日，所以范二可趁此拜访徐邈。
只是，出售冰糖的事得提上日程了，要不光送糖给人家也不是事啊。
范二胡思乱想着，却听土生来报，上次替徐邈来送信的那个徐府家丁把范二今天送给他的两斤砂糖，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蓝田侯府的家丁离去后，范二随之就范宁、范泰以及甘夫人写了报喜的信，又拿了五六斤砂糖亲自登门，目的还是感谢王国宝。
说着话，范二便把卖糖所得的十五贯钱还给了甘纯，又从笔筒中抽出了十余张名刺。
然后问题就来了，现在已经穷得捉襟见肘的范二，拿什么来支付云来楼庞大的花销呢？
“这不是砂糖吗？怎么一次买这么多。”王国宝弯下腰，很快就问道了砂糖特有的馨香味道，不解地问了起来。
范二只在客厅门口等了一小会，便见扶余清慧一行在阿仁的带领下缓缓而来。
经过讨论后，范二还是选定了甘纯，命他明天一早就带十斤糖去卖，每斤定价在一千五百钱。
谢氏翻了个白眼，也只好作罢，比这贵重百倍的礼物，她也是收过无数次的。
“这礼有些重了，咱们退还给他？”
这个家丁传来了朝中的最新消息，——大理寺已经撤销了范宁被王凝之弹劾一案；皇帝司马曜准备在十天后，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一的大朝上给范二加冠授爵。
扶余清慧和他们来此之前，已经权衡过其中的利害关系了吧？
范二又继续道，“他要是没有表示的话，就让道民给其他使者派送我的名刺吧，我会在未来几天内到礼宾馆拜访他们的。”
为了避免礼物再次被退回，范二先旁敲侧击地对王国宝说了，徐邈退还两斤砂糖的事；而后才直截了当地，请求王国宝利用现有的资源给范宁等人送信。
府内上下早就听说了范二在礼宾馆的声名鹊起，所以上课前纷纷给他道贺，他也顺便把从司马曜口中得来的两个好消息，都公布了出来。
“你看看这是什么？”谢氏指了指桌案上已经拆开了一角的纸包，开门见山的问道。
扶余清慧想问的，自是范二前天傍晚说起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
范二离开扶余清慧后，天色便渐渐黑了下来，回到范府时，正好是晚饭时间。
刘穆之和甘纯很快就表示附议，还都自告奋勇地要去云来楼卖货。
范二从徐邈处学完礼仪后，总算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大家都相信这个比市场价每斤便宜了一百钱的价格，应该是云来楼能够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