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番外——李继迁
已经在银州呆了两个月了,大哥和叔叔早在攻陷这里十日后便离开,他借口点收城里的粮草为由逗留至今,最后却天天埋首在这间厢房里,用思念来填满心中的空虚。
那天是因为和叔叔争吵之后赌气离开才会遇见她,当时的她还真是古怪。
“退回去!”他冷眼看着面前的几个女人,目光最后落在叔叔的贴身随从身上,是他带她们来的!
“可是大人,这是。。。”随从低着头回话,似有为难。
“退回去!”他不耐烦的又重复了一遍,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往这塞女人!看着这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隐忍了半天的厌恶目光还是直直射了出去。
这次他没有反驳,乖乖地带着那些“妖怪”退下了,刚想清静的看会兵书,帐布又被人掀起,李光锐正满脸笑颜的走了进来,可眼里却没有笑意。
看来一顿啰嗦再所难免!
果不其然,刚坐在他身边就开始喋喋不休道:“继迁,你已满17,该娶妻了,这娶妻之前当然是要。。。”
“叔叔!”他打断他,不是他讨厌女人,而是对那些个“妖怪”没感觉,他要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欢愉,绝不做任人宰割的种猪!
“叔叔,继迁自有自己的想法,以后那些事还是免了吧,再重复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我不会要的。”
“继迁!你。。。”他眉头微皱,顿了顿,似是压抑了心中的怒火继续道:“罢了,我以后不送就是了,不过这几日我会先回夏州,米擒氏族长有意将女儿许给你,我先回去给你打点一切,等你回来便。。。”
“叔叔!”他忍不住的再次打断他,拍案而起,“继迁年纪尚轻,何况现在族内形势不稳,所以暂时不会考虑成婚之事!”
李光锐噌地站起,额头上青筋暴起,“这是你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他气结,不愿多费唇舌,干脆拂袖而去,跨马离开营地!
本想去只属于自己的那片“世外桃源”,可出了营地没多久就发现了昏迷在黄沙中的她。
好奇怪的女人!这是她给他的第一个感觉,脏兮兮满脸泥垢,穿着更是怪异。
奸细!这是她给他的第二个感觉,现在这样的特殊时期他绝不能有丝毫松懈,跃身下马,抓起她的肩膀一阵猛摇,“醒醒!”见她睁开了眼,更是一把抓起她的头发逼问道:“说!谁派你来的?”
看着她花痴状的模样他恨不得戳瞎她的眼睛!还居然撒谎说是大辽来的,既然问不出什么那就将计就计吧,将她带回营地!
天!好吵的女人,真有些后悔把她带回来!
“再吵把你舌头割下来!”他怒吼了一声,今天发的脾气比以前一年发的还多!
果然她乖乖地闭上了嘴,真是个笨女人,虽然她和那些“妖怪”不一样,却也是个讨厌的家伙!
听见帐外有声音,他警觉的收起手中的密函,进来的人居是她,没想到她。。。还挺漂亮的,啧啧!他在想什么呢!
“怎么不等通传就进来了,你知不知道这样我可以赐你鞭刑。”他故意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她,没想到这次她居然扭头就跑了。
“站住,想去哪?”
“回大人,出去等通传。”
好家伙!居然会和他抬杠,有意思,真是个有意思的女人。
午膳过后,他习惯性的出帐散步,没走几步就看见她捂着嘴一路小跑,好奇的便跟了上去。
看见她吐得稀里哗啦,他有些厌恶的责问道:“这些食物真的让你难以下咽吗?”
“没有,我只是不太舒服。”
可恶,居然还嘴硬!
“既然这样,那今天所有的饭你都不用吃了,等什么时候身体舒服了再吃。”他一定要好好的教训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奴!
昨天还说要好好教训她,谁知今天居然鬼使神差的赏了她牛肉和馒头,不过看着她抱着食物逃窜出帐子的样子,还是满可爱的。
呃。。。他居然会觉得一个女人可爱?
这个笨女人!明明自己都吃不饱,还把牛肉和馒头分给小拓吃,气死人了!不过他为什么要生气?反正挨饿的又不是他!
刚开始觉得疼
尖锐的
刻骨铭心
如今已成了痛
木木的
隐隐作痛
刚开始觉得以后慢慢肯定会忘记
如今却发现已经深深沉积在心底
从往至今
由疼到痛
时间冲淡了伤痛也沉淀了回忆
于是
慢慢习惯了这痛
而回忆也上了瘾
初夏的清晨,有些闷热的毡帐里,妖魅的男子静卧在躺椅上,一头茶色的头发垂直落地,性感的嘴唇轻抿出一个勾人的弧度,一个红色的栎木盒子横放在男子胸前,手轻柔的来回抚摩,视如珍宝般的搂抱着。
左都押牙张浦掀起帐布,幽雅的踱步到男子身边,“大人,细封氏的戎玛姑娘将在三日后到达地斤泽,关于婚礼。。。”张浦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男人的神色,见他眉头骤然结起,便未再继续说下去。
李继迁睁开眼,可并未看着张浦,依然聚精会神的看着胸前的栎木长盒,良久才略微点头道:“迎接戎玛的事就交给你了,至于婚礼。。。妤玳会安排。”他起身将长盒放在炕上,更是细心的用薄毯盖住,“银州情况如何?”
“回大人,一切平静如常。”张浦俯首回话。
前几年,大人多次攻打银州未果,却依然执着一次次的卷土重来,没想到却被宋兵突袭地斤泽老巢得手,死伤惨重,这一仗差点毁了辛苦积攒下的家底,更是搞得大人像流窜犯一样的东躲西藏,靠其余部落的人暗中接济度日。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大人如此在意银州,视它为眼中钉,肉中刺,誓要将它占领。
“那拓跋遇那边有什么消息?”
“回大人,拓跋遇大人也是在等您的回话,不过婚礼在即,是否。。。”
张浦还没说完,李继迁就抢先开口做出决定,“回拓跋遇,我迎娶戎玛之日,便是再次攻打银州之时!”
自知无法劝阻李继迁,张浦沉思半晌,献上筹划已久的计策,果然李继迁听完之后,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淡淡地笑容,妖冶般迷惑人心。
在那一刻,张浦也被那笑所震住,并非那笑容里魅惑,而是这魅惑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温暖,就像沐浴在阳光下一般,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下去吧。”一声冷冷地吩咐,将张浦的思绪拉了回来,很快行了个礼,快步离开毡帐。刚才的那种感觉一定只是他的错觉,一定是,自从跟随大人以来就很少见他笑,偶尔露出的笑容也只是让人心惊胆战的冷笑,他就像一具没有感情的躯壳,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让党项强大!不过这也正是他张浦所希望跟随的名主!
看着张浦消失的背影,李继迁又走到炕边,从薄毯下拿出了长盒,打开了它。盒子里躺着一把乌黑如瀑布般的长发,静静地睡在那里。他弯腰拿起头发,将它置于鼻前,陶醉的闻着头发上淡淡的香味,那是她的味道,独有的味道。
“笨女人!”他又笑了起来,将头发放在脸上磨蹭着,“我做的一切你都会看的见,是吗?”
几日之后,地斤泽一片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因为他们的首领李继迁会在这里迎娶第九位夫人细封氏的戎玛姑娘。
一身红色喜服的李继迁倚靠在软榻上,在蜡烛照耀下那完美无瑕的脸庞泛出淡淡的金黄,嘴里更是叼着一支奇怪的东西,样子有点像笔。
“大人,婚礼就要开始了。”妤玳好心的提醒自己的丈夫,今夜之后她又将多一位妹妹。
李继迁慵懒的抬起眼睑,凝视着眼前这位美丽高贵的少妇,他的正室夫人,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他苦涩的笑着,妤玳,戎玛,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一次又一次的婚礼,已经让他感到麻木。一切,正如她所说的一样,他会有数不清的女人,会有成堆的儿女,只是这样一桩桩的政治婚姻,一个个记不清容貌的妾室,对他来说只是一场交易,而那些儿女,只是交易后产生的附属品,只不过是一连串的数字而已。
党项,一切只是为了党项而已!
因为她说过,只有他才是党项的希望,只有他才能令党项强大起来,所以就算在吃草根度日的岁月他也不曾放弃。
“那就开始吧。”他最终还是站起身,随着妤玳出了帐子。
婚礼。。。就要开始了!
好不容易熬到婚礼结束,他就一头钻出特地准备的新婚毡帐,不理会强忍着眼泪的戎玛,他没有那个心情,即使是使命也要看他乐不乐意!
空地上突然爆发出惊慌的叫声,“着火啦!着火啦!”
顺声望去,李继迁大惊,是黑色帐顶的毡帐,那是他的帐子!
红色的身影冲入火场,周围的士兵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妤玳更是激动地要跟着冲进去,一旁的张浦一把拉住她,大叫道:“夫人!危险!”
“快,快点救火,大人在里面,大人在里面!”妤玳失声痛哭,“继迁!继迁!”
火势很快得到控制,黑色帐顶的毡帐却付之一炬,焦黑一片,零星小火还在残布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响声,整个部落寂静一片,所有的人都面色凝重。
李继迁跌跌撞撞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手中死死搂着栎木长盒,妤玳见状立刻飞奔过去,扑到他怀里,泪比先前流的更凶。
他猛地推开她,席地而坐,打开长盒,那把长发依旧静静地躺在盒里,旁边更是多了一支奇怪的笔,借着周围火把的光亮蒙上一层亮亮地光泽。
他笑了,如释重负的笑了,盖上盒子,唇边的笑意久久挥散不去,眸里却湿润一片,轻声呢喃,“这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却是我生命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