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章 我们应该各自安好
新年的半个多月,苏黎除了大年三十的中午和苏昀去苍锡在陈正棋家过了个年,其他时候在出租屋里没有出过门。
每天楼上楼下的,吃饭,晒太阳,是踏踏实实做了半个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闲人。
短暂的热闹告一段落,生活又开始了枯燥无味的循环。
姜荷辞去了烘焙坊的工作,去了别的城市。
要想彻底忘记一段感情,换个地方应该是最好的方法了吧。
所以她说,“小黎,我还是没办法在凌州生活,我放不下。”
是啊,哪有那么容易放下一个曾经很爱的人呢,更何况姜荷这么一个内心柔软的女生。
苏黎看着手机上姜荷发来的消息,心里不禁感叹。
可以说走就走的自由终究不是她。
三月的天气渐渐暖和起来,阳台上还放着姜荷年前买的玛格丽特小雏菊,盛开的花朵中还藏着一些小花苞。
手机在口袋里响着,苏黎放下喷水壶坐在沙发上接通电话。
“阿黎,上来吃饭了,我做了你爱吃的菜。”
沈暄禾靠着阳台,对着手机说道。
因为苏昀介于两人之间,沈暄禾做的从来都是苏黎爱吃的。
苏黎没有说话,仰头看了看楼上,沈暄禾的声音清晰的传下来,这时候手机就显得多余了。
从年前四人楼上楼下的往来,沈暄禾已经习惯有苏黎,一直到现在,还是顿顿为她准备。
小昀回了学校后,苏黎大多数时候是不会上去的,沈暄禾就给她端下来,或者干脆下楼来做好再回去。
引得她心里莫名的觉得佩服他的执着。
回到房间套了件针织长衫,把头发扎起来才慢慢上楼去。
“你工作不忙吗?”苏黎手里的汤匙在碗里轻轻搅动,淡然的问沈暄禾。
“这段时间不忙,都是正常的上班时间。”
沈暄禾温声回她,目光温柔,“明天一起去踏春吧?”
“不去。”
“那看电影?”
见她不回答,沈暄禾又问,“那你喜欢做什么?”
“不上班的时候基本在烘焙坊,别的没想过。”苏黎如是说道。
她一向没什么时间出去游玩,久而久之就习惯了这种忙碌和充实。
“小昀回学校也有几天了,姜姜也走了,以后你不要再做我的饭了。”
苏黎放下碗筷看着沈暄禾。
“我愿意做,你只管来吃就是了。”
独自惯了的人突然跻身热闹之中,很没有安全感,但是又想沉溺其中。
所以沈暄禾那样回她,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良久,她说,“但是我不想吃了,我还是喜欢我以前的生活。”
他的出现打乱了她的生活节奏,让她模糊不清,又有些依赖。
她不该有这样的感觉,也不能有这样的感觉。
“你回南景湾吧,别在这老小区住着了。”
“我说过要守着你,不会再离开,这是我自己愿意的。阿黎,你不能替我决定。”
沈暄禾一字一句,坚定有力。
“但是我不愿意。沈暄禾,我不愿意你每天像弥补过错一样照顾我。我说过了,你不欠我什么。我不想跟你,跟过去再有一点关系了。”
“我回去了,以后不要再做我的饭了。”说完,苏黎便出了门去,走到玄关处还顺手拿走了沈暄禾放在台面上的钥匙。
是苏昀给他配的她楼下的钥匙。
门被轻声关上,留沈暄禾坐在桌前,垂着眼眸,神情落寞。
春季的雨水总是又细又绵,让人倦怠。
苏黎出差的半个月,沈暄禾每天都发微信给她,孜孜不倦的关心,却从没有收到回音。
苏黎总以为,热闹后的安静才能让人看清真实。
而她这次的项目接触到的,也正是能让人内心安静的事情。
“苏总,外面有人找你。”沅沅敲了敲门,对苏黎说道。
顺着前台同事的指引,苏黎在公司门外的过道看到两个三四十岁的男人,穿着板正西装,提着公文包。
“是你们找我?”苏黎走过去问。
“你好,请问你是苏黎苏小姐吗?”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回她。
苏黎没有说话,只是表情默认,另一个男人便继续说道。
“你好苏小姐,我们是揭洋信贷公司的,之前和你通过电话,这是你父亲苏永成在我们公司借的贷款,因为他有三个月没有如期还款了,所以我们按上面的地址找到了你。”
男人从公文包里拿出借贷合同递给苏黎。
“谁借的你们去找谁,找我没用。”苏黎压住怒意,没有去接合同,而是冷眼看向男人。
“苏小姐,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也是好意提醒,欠债总是要还的,逾期太长时间对你们也无益。我们已经宽限了他一次了,但是既然你爸不能按时还,那只能你替他还了。”
两人软硬兼施,态度也越发无赖。
“我听说你弟弟还在上大学,你也不想他被这种事情影响吧?”
“现在借贷公司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我说了谁借的找谁!再不走我报警了!”
苏黎强压住心里的怒气,冷声呵斥道。
看到两人悻悻离开,她才稍微平复下来,也无心再回公司。
摁下电梯直达负一楼,苏黎心里怒不可遏,直接开车去了东城。
苏永成躺在躺椅上睡觉,阳光透过树叶稀疏的洒在身上,病况的身体像随时要散掉一般。
“房本给我!”见苏永成醒来,苏黎开门见山的说。
苏永成比年前那次消瘦许多,眼睛浮肿,脸色蜡黄。
“你要房本干什么?”苏永成微眯着眼,话语缓慢的问她。
“你觉得呢?难道我要继承你的高利贷?人都到我公司去找我了!”
苏黎怒瞪着苏永成,恨意一览无余。
“小黎,这房子不能卖!”苏永成的模样让苏黎觉得讽刺,这个房子对他们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说,“你放心,钱我会还的。”
“别让那些人再来找我,也别让他们去找小昀,不要因为你的事影响他毕业!你自己的债自己去还!”
苏黎甚至不愿多看他一眼,留下话就毫不留情的离开。
她想,他现在所受的孤苦,病痛,都是他年轻时恣意妄为,自私薄情的代价。他越不好过,她心里才能有一丝痛快。
车开出居南巷,天突然又下起雨来。
春季的雨阴晴不定又连绵不断。
苏黎缩在房间的单人沙发上,偏着头看窗户上蔓延下来的雨水出了神。
就快清明了。
又是清明了。
手机在床头柜响个不停,苏黎回过神来起身去拿手机。
“小昀,怎么了?”
“姐,我们周六去给妈扫墓吧,我下周二要和师哥去参加一个课题辩论,不能请假。”
“好。”苏黎轻声回道。
挂了电话看了看天气,这雨还得下好几天。
果真是,清明时节雨纷纷。
苏昀是周五晚上回来的。
“小昀,这段时间有没有人去学校找过你?”
吃过晚饭,苏黎端着果盘递给苏昀。
“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随便问问。”
确认没有人去学校找他,苏黎也放心了。
“姐,我能上去找暄禾哥吗?”苏昀剥了橘子喂了一瓣在苏黎嘴里,嬉笑着问。
“你为什么总去找他?”
苏黎不解,也不想苏昀和沈暄禾过多联系,这样她也会变得被动。
“最年轻的生物学博士,研发副总监。姐,你说我需不需要多跟他学习学习?”
苏昀骄傲的样子像沈暄禾是他家的一样。
苏黎白了他一眼,反嘲道,“那他在凌州不是屈才了?”
“谁说不是呢!”
苏昀似是话里有话,一个橘子掰成两瓣放进苏黎手里。
苏黎一时也不好再说“不许去”的话,只得嘱咐苏昀道,“别聊太晚,明天要早起。”
他才走到门口,她又叫住他,“小昀,别跟他说我们家的事,别把他牵扯进我们家。”
“放心吧姐,我心里有数。”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
苏黎关了手机,伴着雨声早早的睡了。
楼上两人却还在娓娓而谈。
“暄禾哥,你跟我姐怎么样了?”
“她很坚持,不愿意接受。”
“那你会放弃吗?”苏昀问他。
“不会。”沈暄禾笑了笑,坚定说道,“她只是心里事太多了,我可以等。”
十几年都等了,也不急这一年半载的了。
“小昀,马上大三了,有什么计划吗?”
沈暄禾从冰箱里拿了饮料递给苏昀,一边问他。
“我只想赶紧毕业去工作。”苏昀打开饮料喝了一口接着说,“这样我姐就不用一个人那么辛苦了。”
“不考虑再攻读几年吗?学费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先帮你垫着,阿黎这边有我,你安心读书就是了。”
“不用了暄禾哥,谢谢你。”苏昀再次拒绝。
这个决定他也思考了很久,是认真想过的。
“小昀,你想过离开凌州吗?”见他拒绝,沈暄禾也不再劝说。
“想,但是我不能。我知道我姐也想,可能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这里了吧!”
苏昀缓缓舒了一口气,看向沈暄禾。
“如果哪天我姐有了想离开的打算,暄禾哥你一定要趁热打铁鼓励她走出去。”
“好。”沈暄禾应声道。
他突然觉得自己重新认识了苏昀,他所想到的,远不止口头上的想要苏黎有个依靠。
他更希望她是自由的,幸福的。
苏黎的姥姥家在凌州旁的小县城,妈妈的墓就挨在姥姥旁边。
她一直记得妈妈遗言里的三句话。
一,将她葬在姥姥旁边。二,好好照顾小昀,这是对作为姐姐的她的托付。三,不要像她这样活着。
苏黎跪在墓前,一张一张往火盆里放纸。苏昀半跪在身旁打着伞,雨水飘进火盆里,火苗跳动着。
她看着墓碑,眼里有许多话想说。
“你在天上都看见了吧,小昀我照顾好了,你放心吧。”
许久她才吐出这句不轻不重的话,似玩笑,也是交代。
“妈,我还有一年就可以工作了,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你要告诉姐,叫她好好享受生活,好好谈个恋爱!”
苏昀在一旁嬉笑着。
“恋爱恋爱!”苏黎敲了敲苏昀的头,“脑子里净想这些!说!是不是在学校里谈恋爱了?!”
“说你呢,干嘛扯上我?妈,我跟你说,姐有一个追求者,等了她十几年呢!”
“小昀,不要乱说!”
争抢着向墓碑告状的两人,突然安静下来,眸光黯然,神色悲伤。
“走吧,回去了,别吵到她了。”
苏黎边说边站起身,刚站起来就一阵眩晕,还好苏昀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姐,你怎么了?”
“没事,有点低血糖,走吧,回去了。”
苏昀撑着伞扶着苏黎走在雨中,灰蒙蒙的天就这么笼罩着两人。
如果你真的能看到,能不能来梦里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