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轻谈
第三章 轻谈
三两句话后，老人家就已经检查起了车况。爬上爬下一通，看起来还有模有样。
“水箱漏了，滤芯也不行了，变速箱磨损严重，刹车片也快磨没了。我说，你这车是从垃圾场里捡出来的吧。”
“当时也是图便宜。”
方景明十分融入自己的角色，谎话都不需要思索，张口就来。
“不用怎么修它，能再跑个几百公里的就行。”
老人用枯木一样的手指挠了挠树皮一般的脸，无奈的开口说：“行吧，那我给你换换刹车片和变速箱。你不着急赶路吧？”
方景明装作担忧的看了眼车上的猪崽说：“能快点赶路自然是最好了。”
“呵，做别的打算吧，这车先修着，看今天能到个什么程度吧，老头子精力也有限。”
言罢老人进屋拿工具了，方景明的目光在他背影来回审视。看着不像有修为在身的，应该没有威胁。
不一会老人背着个工具箱出来，就开始修车了，别看他这样，修车时候动作相当利索，几个零件三两下就卸了，方景明在一旁搭下手，时不时会聊上两句。
“大爷您这手艺可以啊，您不是说您是学旁门的吗？”
老人用工作服的袖子抹了把头上的细汗说：“我家里早些年是干走镖的，所以从小我爹就逼着练武，一练就是十年。后来呢出台了新的治安法，世道太平了不少，走镖这一行也就慢慢没落了，也就没人逼我练武了，赶巧的是学院也改革了，招收培训些技术工种，我因为有武夫的底子，就被劳江学院录上了，毕业以后成了帝国的第一批的技工。刚好那时候帝国的生产项目也多，干着干着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工程师。”
“哟？真没看出来，您还是位工程师呐？那现在这是”
“说出来也不丢人，毕竟都是快陪着我入土的老黄历了。那时候年轻气盛的，也喜欢玩，可天府这地方虽然大也经不起人天天逛啊，慢慢的就玩腻了，总想找些刺激的，于是就沾上了极乐宗，和里面的一个女娃耍起了朋友。”
听到这方景明的脸色有些微妙了。可老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就想说下去。
“那姑娘，啧啧，就他娘的流连忘返，你也是成家的人，懂我什么意思吧？”
“啊哈哈，知道，知道”方景明配合着笑了笑。
老人也在笑，可笑着笑着，眼神就变得落寞。
“那时候她还是极乐宗的外门弟子，为了修为精进天天拉着我陪她练功，我也乐得配合。可后来不知怎么，本来只想着玩一玩的我心态又有了变化，可能这就是日久生情了，嘿。但是这一生情可就完咯！”
拆下了刹车片，刹车片已经有些反光了，老人随手把它丢在了一边。
“有一次她说修炼同样功法的人办那事的时候修行速度能快上不少，我一听就热血上头了，瞒着亲朋悄悄炼起了这通旁门，这一炼，就把自己炼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那自然是工作也丢了家也回不去了，算是一夜间失无可失了。”
方景明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包烟，给老人递了一根。
烟雾在水雾中腾起，不知是消散了还是融合了，方景明不想看清老人的脸，但橙橙火星却看的真切。
“身边的狐朋狗友都不待见我了，但让我惊讶的是那娘们居然自始至终都没有抛下我。”
峰回路转的一句话着实让方景明错愕，他手指木屋的方向问道：“莫非？”
“没有，我和她都没那么好的命。”
“她死了，练功出了岔子，也没钱治，最后是死在了我的怀里。往那以后我也没心劲留在天府了，顺着路走到了这，就在这开了家修车店。”
沉默大概是对这段往事最好的告慰，方景明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的老人，因为他觉得说哪怕一个字都多余。
只能再次递出一支烟，再为其点燃。
“行了今天就先修成这样吧！你也开了一天车了，进屋坐会儿吧。”
老人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走在了前面。方景明思索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屋子不大，堆满了污秽的汽车零件却摆放的很整齐，有一张木质的小茶几，茶几后是一张大床，没有椅子，床上有床暗色的被子，平整的铺在床上，屋里的东西都收拾的有条不紊，虽然有些脏，却并不乱，就像老人这肮脏却并不混乱的一生。
“家里地方小，就委屈你坐床上吧。开这么久的车应该还没怎么吃东西吧？等我洗个手给你泡碗面。”
自从出了青城，方景明确实滴水未进，但修为底子在，所以现在也没到必须吃东西的地步。
“大爷不用忙了，我不是很饿，您也快过来歇着吧。”
在方景明的坚持下，老人最后只是烧了壶热水。
“那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还行吧，自从她没了以后我也没碰过那邪门功法了，但被伤去的本源是补不回来的，所以就只能一直是这副要死不活的姿态。不说这个了，我看你那车小猪崽长的不错啊，这一趟能赚个不少吧？”
方景明听到这话表情微僵，还是顺着话头往下说：“赚不到几个，您又不是不知道，最近的行情就那个死样。说到底咱这些个平头百姓怎么活，都是看上面的修士老爷们准我们怎么活。”
“谁说不是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到半夜，最后方景明还是睡在了屋里，在两个轮胎上凑合了一宿。
第二天鸡鸣三道方景明睁眼，老人已经去外面修车去了。
想了想，方景明探手入怀，摸出来一块似木似石的物件放到了老人床底头部的位置。然后才推门出去。
这山谷夜也起雾晨也有雾，没有清爽的时候。
“还得一会儿，马上完事。”老人头也不回的说道。
“好嘞。”
的确没等多久，不一会儿的工夫，车就修好了。老人把钥匙还给方景明时还特意叮嘱道：“踩油门的时候轻点，过弯的时候方向不要打死，你这车要想开到天府还得小心着来。”
方景明接过钥匙郑重点头，然后又问：“您看我这给多少钱合适。”
老人伸出来三根手指。“这个数就行，还赚了你些呢。”
方景明却摆手：“这怎么行，嗯您看这么吧。”
他走向车后打开栅栏，从已经有些蔫的小猪崽中挑出了三个看起来精神些的，扔在了地上。
“过两个月就到节了，到时候你宰了吃。”
“这这这这怎么行。太贵重了。”
而方景明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仗着年轻身手好一下钻进了驾驶室。发动了车辆才对着老人摆摆手说：“大爷，多谢的话就不说了，养好身体，以后有机会再见。”
老人见他执意如此，也只能点头。
“拉完货回来务必在这停个车，咱俩喝几杯。”
“有机会一定。”
随后车辆开动，就这么消失在了浓雾中。
在扮演别人的时候撒谎是必须的，但方景明却很忌讳在那时许下承诺，因为他觉得少年一诺千金重，答应了办不到，很丢人的。
随着车辆越来越接近天府，他的心情也越发平静，好玩的事要来了，一定要冷静应对，不能露出破绽，能不能回家的关键就在一会儿的表演了。
大概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方景明终于到了天府城外的一处检查关卡。
一道青石拱门立在路上，两名穿着制式服装的警员站在路旁，车辆排队依次通过，到方景明事两个警察照例上前盘问。
“哪来的，去天府干嘛？”
方景明从包里摸出来烟，笨拙的想递给两个警官，却被后者冷酷拒绝。
方景明只好缩缩头，陪笑着说道：“从清远镇来的，去天府城郊的六十农庄卖猪。家里娃儿要上学了，着急给他凑学费，不然也不至于拿这么小点儿的猪崽子去换钱，求两位警官行行好，给行个方便。”
这次方景明从兜里掏出了两张红票，折成了豆腐块大小悄悄塞在了其中一个警官的手心。
那警官接过后顺势手插兜感慨的说：“原来如此，唉，谁家没个难处，进去把，让孩子好好学习，争取以后考个像样的学院。”
“谢谢警官，谢谢警官！”方景明点头哈腰的道谢过后，在其不耐烦的挥手下发动车辆，过了关卡。
但奇怪的是过了关卡方景明反而变得更紧张了，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开始冒汗。他小声的嘟囔：“答应的这么痛快，太急了吧。”
一边反思着自己刚才都应对有什么缺漏让对方看破了，一边狂踩油门快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