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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陛下染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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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栗妙言在他崩溃前回来了。

    她握了握袁清臣冰凉的手心,问道,怎么了。他的手掌不仅冰凉,还冒上一层薄汗。

    袁清臣回握住她的手,那汗是因为后怕生出的。

    “你去了京郊?”

    “是,若非亲眼所见,我真想象不到那里的情况会那么糟……”栗妙言又陷入回忆,开始滔滔不绝地谈论起病人、粥食和裴嶙。

    袁清臣却蓦然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发颤,“为什么要去?”

    “你难道不知……”

    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全名,“栗妙言,你是想害死我。”

    他眼中爬满可怖的血丝,哪里还有半分光风霁月之感。

    “抱歉,让你担心了。”栗妙言真诚地道歉,却被袁清臣搂得更紧,仿佛一对榫卯,天生应该相配。她还在思考自己的行为,与害死他有什么联系。

    袁清臣嗓音沙哑,不住抚摸栗妙言的面庞,“若你有三长两短,我给你殉葬。”

    他是认真的——栗妙言从他的眼中读出了这点。

    这句话如同一阵飓风,掀起了她心内的惊涛骇浪。栗妙言脸上迅速浮现出堪称惊骇的神色。

    她仓皇欲逃,用手捂住了他的唇,“敬虔,别说这种傻话。”

    “我很惜命,这次做足了准备,是在有十分把握的情况下才去的。你放心,我不会再将自己轻易置身险境。”

    栗妙言主动投入他的怀抱,试图用自己的存在安抚他的情绪。

    她抬眼望着他,轻声道:“信我,好不好?”

    良久,袁清臣拿下了她的手指,算作回应。栗妙言松了一口气,殊不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太监通传时的声音张皇失措,像是天快要塌下来。

    “皇后娘娘,首辅大人,不好了,陛下他,染疫了!”

    两人俱是心神一震。萧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的性命乃是许多人一身荣辱所系。

    栗妙言疾步来到殿内,萧旻此时已经发了症。他出现了染病初期的症状。高热呕吐,昏睡不醒。

    栗妙言焦急不已,在原地一圈圈来回走动,她对着伺候萧旻的仆从厉声质问,“这病,是从哪里传来的?又为何会传给陛下!”

    “皇宫戒卫如此森严,那些太监宫女尚且无恙,怎的陛下就一病不起?”

    袁清臣恰在这时拥住她的双肩,用一贯温和沉着的语气说:“别担心,这件事,我会替你查下去。现在,陛下的安危要紧。”

    “那此事便托付给你。无论如何,追查到底。”栗妙言微微眯起了眼睛。

    ……

    殿内已经来过无数的太医诊治,然而太医一时之间不能对症下药,只能选择一些温和进补的汤药养住他的精神。

    栗妙言盯着那将萧旻隔绝的一道帘,下一瞬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太医慌忙开口阻拦:“皇后娘娘不可,这病会传染人的!”

    袁清臣霎时间又绷紧了心弦。他温声哄道:“阿言,回来。贴身照顾之事可以交由下人去做。”

    这话说出来,少了几分底气。他可以斥责栗妙言亲身涉险去了京郊,却没有立场阻止她留下来照顾萧旻。

    她是萧旻的皇后,他们……才是生同衾死同穴的夫妻……

    当袁清臣怔然意识到这点,便再也说不出话。

    而栗妙言无视了这一切。

    她只是垂着头,抓起萧旻放在被子上的一只手,用温热的掌心贴着他。

    “本宫要在这里守着陛下,不必多说。”

    “你们都出去。”过了一会儿,人们陆续行礼告退,宫门落锁。

    萧旻看起来很痛苦。

    他仰躺在床榻之上,发丝全部被汗水浸湿,黏糊糊地贴在脸颊和脖子上。苍白病态的面庞夹杂诡异的酡红,像个毫无生气的精致娃娃。

    半晌,他眼睫颤动,眉头紧锁着喊出一个名字,“妙卿!”随之攥紧了栗妙言的掌心。

    他还是没能醒来。但潜意识里能感觉到最信赖的人就在身旁,因此睡得多了些安稳。

    栗妙言拨弄开他脸上的几绺长发,俯身轻轻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安静的屋内响起她一个人似有似无的呢喃,满是疲倦。

    “陛下,我好累啊……快点好起来吧。”

    ……

    萧旻时睡时醒。

    有时,他微微发肿的桃花眼撩起一点缝,觑见身旁有人,便用小指轻轻勾住她的手,指腹在手背上摩挲。

    栗妙言道:“陛下醒了?我喂你喝些水吧。”

    萧旻摇摇头,幅度细微,“不叫陛下……”

    栗妙言盯着他焦渴干燥的双唇,端来了温水,用蘸湿了的指尖一滴滴滋润着那薄薄的两片。她缓了些说,枕宁。

    萧旻听到这两个字很安心似的,终于不再费力支撑起脑袋,脸颊微侧,又昏昏睡了过去。

    栗妙言也会把纱布在冰水里浸透,一遍遍擦拭他滚烫的脸颊、手心。夜深了,她便倚在床边入睡。醒来后,身体有一种很不舒服的僵硬的感觉。

    她握住萧旻的手晃了晃,如愿听到他微弱的喘息声,眼波落在她身上。

    一碗碗黑褐的药汁流水般送进来,萧旻常常喝得小腹微鼓,唇舌间满是苦涩。后味隽永悠长,偶尔令他反胃的吐出来。

    他自觉成了栗妙言的负担,比平日听话。

    栗妙言说,“枕宁吃了药,会好起来的。”

    刚刚煎好的药碗上方冒出腾腾热雾,萧旻两手捧住,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

    栗妙言愣了愣,忙把碗夺下,“药还烫着,好歹等我吹一吹……”

    “卿卿,我是不是成你的累赘了。”

    萧旻打了个嗝,眼眶不争气地红了。他还想再说什么,胃里顷刻却开始翻山倒海。他弯腰蜷缩起身子,手紧紧捂在唇间,但无济于事。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嘴唇张开,尚未消化的药液和胃液,全都吐了出来,溅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片狼藉。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空所有力气,痛苦而疲惫,地上那滩秽物,仿佛在无形折辱着他的矜贵和骄傲。

    他成了一个病怏怏的累赘。而栗妙言在起身,为他清理衣服和被褥。

    萧旻转过头,用背对着心上人,用眼睛来流泪。

    栗妙言缓缓靠近他,在抱住他的同时,也悄悄用手臂丈量他的脊背。萧旻瘦得很厉害,这几日几乎滴水不进,是强逼自己吃下去东西。

    她鼻头发酸,像是被人在心上划了一刀,鲜血淋漓。宫里宫外,上上下下的事务都是袁清臣在安排,皇帝染病的消息并未走露。也是在这堪称绝望的三天里,栗妙言头一次意识到,她真的会为了别人的痛苦而痛苦。

    萧旻突然轻哼了一声,说着痒。他抬起手抓挠后颈。栗妙言拨开他的衣领,指尖忽地顿住,只见那上面起了一片密密匝匝的疹,鲜红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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