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风雨欲来
“你说什么？”
霍绥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栗妙言平静地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话：“数日以前，你的母亲就已经病重。谢家给你的消息，是不是还说她一切安好？”
霍绥低下了头，拳头紧握得咯咯作响。
“她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为了不惊动府里上下，也不让你知晓，谢家干脆遮遮掩掩，用一席草席裹了她的尸体就扔到了乱葬岗。”
霍绥听到这里，目眦欲裂，双眼发红，几乎要喷出火来。
栗妙言温柔地抚上他的肩膀，安抚道：“你放心，事情还有转机。虽然谢家骗了你，但你母亲福大命大，被我的人遇上，带回去救治，现在已经捡回了一条命。”
“你说的是真的吗？”
霍绥呼吸急促，眼中仿佛重燃希望，紧张地握住栗妙言的双肩摇晃。
“信不信，由你。”栗妙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她如今在宫中，就在我身边，很安全。没有人敢把手伸到披香殿来。”
霍绥毫不犹豫地点头，声音坚定而急切，“我信！我想见一见她。”
紧接着，栗妙言抬手，轻轻拍了拍手掌。只见碧纱橱内传出一阵响动，一位妇人自屏风后缓缓走出。
发髻用木钗绾起，穿一件颜色并不打眼的杏黄刺绣对襟褂子。
她的眉宇间与霍绥有三分相似，同样是深邃周正的骨相，挺鼻深目，颌角清晰但收得窄。因岁月略显憔悴，但可想当年风华。
妇人一见到霍绥，眼中漫上深深激动，霍绥亦快步上前，紧紧握住了妇人的双手。
“母亲！”他声音颤抖，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妇人，仿佛是在确认，这是不是他阔别已久日夜思念的母亲。
妇人泪光闪烁，用力地点了点头，“绥儿，真的是你！”
栗妙言站在一旁，露出柔和的笑容。
“你们母子二人团聚实属不易……霍绥，我将宫门令牌给你，你带着令堂，尽快出宫吧。”
霍绥才松开母亲，接过了栗妙言递来的出宫令牌。他深深地看了栗妙言一眼，眸光深沉，暗酝波澜。
噗通一声，他单膝跪在了地上，声音坚定。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为谢家做事。”
“妙言，此事无论如何，你对我有恩，我霍绥铭记于心，今生不忘。”
我要的便是你记得这份恩。
栗妙言虽没有表露出来，但却直视着霍绥的眼睛问道：“霍绥，如你所见，我并非单纯之人。挟恩图报也好，顺势而为也罢，我不会白白做事，都要求一个果字。”
“我要你从此为我效力，霍安野，你可愿意？”
霍绥昂起头看她，只说了四个字，“唯命是从。”
栗妙言从善如流地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附耳道：“起来吧。绥郎若要谢我，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被栗妙言触碰过的地方都泛起一股热意，霍绥哑然失笑，应承了下来。
栗妙言解开了束缚着鹰隼的牢笼，任它展翅翔空，但同时也在它的脚上绑上了一根细细的丝绳，无论雄鹰飞得多高多远，身在何方，只要她一声呼唤，它便会立刻响应，跨越千山万水归来，守护在她的前方。
……
夜晚，一顶小轿悄无声息地入了谢府后门。
僮仆一见来人衣着打扮，腰上挂着的一串宫铃，立刻弯腰请他入内。
此刻的谢家书房中，谢谙早已等候多时。来人拱手笑道，“咱家崔梧，这厢有礼了。”
“崔公公，不必客气。”
两人目光交汇，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崔梧再度率先开口，目光阴鸷，声音低沉阴冷。
“谢大人，如今朝局动荡，你我皆亲眼目睹。栗氏越来越得宠，以妇人之身干涉朝政，我恐怕她迟早会铲除异己，取代你我今时今日的地位，不如先下手为强……此女野心勃勃，断不可留啊！”
谢谙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崔公公所言极是。听闻袁清臣担任内阁首辅，也是她一力举荐！栗氏那丫头，若不早日除之，必成心头大患。”
“咱家愿献有一计，名曰‘清君侧’。你我二人，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宫内，若能联手，彼此呼应，定能事半功倍。”崔梧牵动嘴角，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谢谙见状，只觉正瞌睡，来了个枕头。
“愿闻其详。”
崔梧依言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娓娓道来。
“……你我二人可借此机会，一举铲除佞妃，削弱袁家，进而整顿朝纲，控制朝政……事成之后，谢家将不再受内阁之患，而我也能重掌批红之权，从此共享天下，岂不美哉？”
谢谙听后，眼中浮现一丝贪婪之色，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崔公公此计甚妙。只是，这‘清君侧’一事非同小可，需得从长计议，不可轻举妄动。”
“该当如此。”
崔梧点头称是。
夜色渐深，坠兔收光，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晦暗阴翳的面庞。
穿堂风掠过，将未阖紧的门扉鼓动得咯吱作响。似有一场风雨欲来。
两人陷入了更细致的密谋中，意图掀起一场席卷内外的血雨腥风。
……
而另一边，栗妙言也收到了安插在谢府的暗哨传来的密报。她将看过的信纸折叠，放到蜡烛上方点着。
看那被燃起的飞灰浮浮沉沉，化作缕缕青烟飘散，彻底燃烧殆尽。
纸上的字迹她早已谙熟于心。
崔梧入谢家，暗谋一夜。
果然如她所料，崔梧率先沉不住气。
要对她动手？且看有没有这个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