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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大树将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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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永年笑了下,“自是转手。”

    桂香摇了摇头,“大少爷进了院子便没再出来,其它的不知道。”

    七月初何氏一行从京中回来,李薇姥娘许是因见了儿子孙子的缘故,整个人容光焕发的,比走时精神好了许多。李薇得了何氏差人送去的信儿,欢喜的得不行,略换了衣衫,坐着马车直奔家中。

    贺永年敛了笑意,看了看两人,叹息,“早先和三姐夫猜得不错。德州果然有事儿。且不是小事。”

    周濂坐了半晌,突然抬头一笑,“算了,都别想了。他先前在京中,不过是个翰林编修,即便是查不出什么来,不过是个办事不力罪名,最坏的结果是革职。”

    她一提这个,何氏登时眉开眼笑,“好,好。生意好得很。那个专门招待女客的院子,原来我想着是不成的,谁成想,生意竟然极好。我和你姥娘大妗子两个表嫂,还特意在那里面吃了一回饭呢。菜的味道也好。”

    李薇一愣,“德州?”春兰悄悄扯了下她,“等会儿再说。”

    贺永年道,“小舅舅说,到德州之前他便有心理准备,只是这场端午讯,却出乎他的意料。现正忙着救灾呢。”

    李薇沉思着,一边道,“他只说去德州办事儿,我只当是生意上的,也没多问。算算时间,那会儿他应该已知小舅舅去德州任职了吧?为何与我们一字没提?”说到这里她住了嘴,翰林编修升知府,这算是坐飞机火箭似的升职了。按说是对他们家而言是大喜事儿,他瞒着不说,是不是另有隐情?

    何氏自到了家,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这会儿也凑过去说话,瞪李薇,“哪有老人不盼儿孙辈儿的。”

    何氏便问起贺府那边儿的情况。李薇挑着简要的事儿说。说到贺夫人一行去了安吉避闲言闲语。

    贺永年眉头微动,却也没说什么。周濂接着道,“五千两银子,按官价,近一万引的盐了。一引盐是三两银子的税……贺大少爷至少要再投三万两的银子,才能拿出盐来。他要换现钱,暂时不会动宜阳的铺子,能动的大约是方山和青莲的铺子。接手铺子的人我替你找好了。铺子拿到手后,你怎么办?”

    “什么事儿这么慌张?”

    李海歆方才一直在一旁默默听着,这会儿便插话道,“暂时去不得。你嬷嬷爷爷年龄大了,我与你娘也不能离太远了。”

    再结合那日大少爷回来,神情阴暗,心说这下,是真的要结束了。

    周濂又问,“那小舅舅对查修堤款一事,是个什么态度?一查到底?还是虚应付?还是半查半遮掩?”

    繁花如锦的德州街头如今是灾民成群,德州城外,大半田地被淹,一片汪洋……可却也真帮不上什么忙,便点点头,“嗯。”

    麦芽儿脸色微微发白,急切的道,“我……我听给老爷赶车的佑哥儿说,咱们在青莲与方山的铺子全都易了主!老爷当时便气倒了,半路上已使人去叫大少爷二少爷回来!”

    李薇不敢说旁的,只是点头附合,“嗯,也有可能。”

    麦芽儿摇头,“不知道。那几个铺子都不是从咱们贺府手中接过来的。”

    麦穗回道,“最早来的有四五家,现在还不断有人来。老爷病倒了,都是那个叫东子的接待那些人呢。”

    古代商人重信誉,这么一闹,即使宜阳这几个铺子他拿不到手,名誉受损,慢慢没落也是在意料中事。

    桂香道,“这回不一样呢。听方哥儿说回来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很,象是要吃人杀人一般。”

    李薇趁机悄悄退到一旁,在春兰身边坐下,问道,“二姐,小舅舅外派了官么?”

    大山替他倒了茶,笑道,“大有进展!那贺大少爷上套了!前两日凑了一万两银票给了金世诚。这其中金世诚抽两成,剩下的八千两,五千两换盐引,三千两打点盐运上的各级官员。”

    李薇摆摆手,让麦芽儿下去,又让几个丫头都出去,在屋里寻思起来。这事定然是他与周濂做得无疑,若要避开那些铺子里的贺府的忠心管事儿也不算太难,随便找个什么由头打发出去十来日,这事便做成了。

    贺永年举了举茶杯,“谢三姐夫!”

    此时周濂笑着插话,“贺夫人带着那两个姨娘来了安吉,正住在你们府上的别院中呢。”

    “哦”李薇点了点头,“其它还有什么事儿?”

    李薇一边穿衣一边问,“有多少人来?”

    春兰点点头,“是,德州知府。娘和姥娘去时,他正准备启程,在京中陪了两天。”

    忙让麦芽去打听消息。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麦芽匆匆跑进来,急慌的道,“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

    大山一怔,笑道,“可算是回来了。”说音落时,贺永年已进了议事房。周濂眉头凝了凝,站起身子,指着他的衣衫道,“怎么这副情形?那边出了事儿?”

    李薇点点头,又道,“让方哥儿在外面听着些,看看府里头是如何应付的。”

    李薇在外面儿听见,一愣,小舅舅升职了?怎么没听人提起过?一面笑着进了正厅,“姥娘,你们可回来了,快想死我了!”

    第二日一大早,李薇是被人吵闹声惊醒的,翻身坐起,看院中几个丫头又在窃窃私语,院外似是人来人往的,声音嘈杂。

    ※※※

    李薇有些失望,但一想往安吉去,也只是计划中的事儿,不知哪天才能离开府里,便住了嘴。

    半晌一叹,“这次真难了。”

    次日用过早饭,李薇姥娘一行都要归家,何氏也知道这一离开家三四个月,都挂心家里,也不多留,送了他们出城。

    李薇姥娘笑眯眯的招她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将目光定在她的腹部,慈爱的拍着她的手,“梨花,早些给姥娘再添个小重外孙来!”

    贺永年道,“先说盐这一宗吧。如何,可有进展?”

    贺永年摇头,“你知道,他是不会说的。他到任上五日,我只见了他两面。便将我赶了回来。”

    李薇自贺夫人不在府上以来,颇为逍遥自在,送了人走,又去庄子上瞧了瞧庄稼,苞谷穗子长得比去年大不少,也齐整了些,现在粒子正在灌浆,再过个十五六日,苞谷便能煮着吃了,今年不闰月,节气赶到八月初十左右,便要开始收秋了。

    周濂点点头,叹了一声,“好。你即拿了主意。就且等着结果吧。金世诚打着去帮他张罗盐引的名头离了安吉。已走了五六天,大约再有五天便回。出面去买铺子的人我已替你找好了。接了手后立刻转手。中间若亏了,你给补上,若赚了,还是你的!”

    大山听得迷糊,但大概的意思却懂了。奇怪的问道,“派对手的人来查,还查不出来。何舅舅去,可算是自己人查自己人了,能查出什么来?如果是我,我定然是会护着的。”

    李薇再问,“那这么大的事儿,原先的伙计管事儿怎么都没来报个信儿?”

    李薇不妨她竟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脸上一红,撒娇道,“姥娘真是的,重外孙好几个咧,您又不缺!”

    “那他没留下没什么口讯?”贺永凌不死心的问道。

    大山这才在一旁问道,“年哥儿,你说梨花小舅舅那边儿情况如何?”

    李薇呵呵笑将起来,自这酒楼开业以来,一天也能有二十两的赢利,一年合下来,约有五六千两的收益,竟与她的田庄收益差不多。

    贺永年点头,“这是他的一难。还有另两难呢。我到德州时,正值虚江端午讯,大暴雨下了两天两夜,水位猛涨,德州境内八个县,无一幸免,都决了口子。灾情最严重的仍然是去年受灾的虚江县和白河县。最后一难,是小舅舅到了任上后,我才知道,这新任河道总管是蒋相那边的人,跟着他一道儿上任了。”

    鸡娃儿子已长得半大,一群一群的在田里跑得欢实。李薇在田里消磨些时光,又去何氏那里用了晚饭,磨到天将擦黑,才回了贺府。

    麦芽儿摇头,“不知道呢。”

    李薇穿好衣衫,坐在铜镜前,半晌微微一笑,这两个人实在太可怕。还是他们的老路子老办法。能拿的便拿,不能拿的便毁。

    今儿也巧,大山一早也去找周濂,扑了空后,也寻到坊子里去。此时,两人正在周濂酒坊后院的管事房间叙话,说的正是贺大少爷买盐的事儿。

    贺永年点头,“是,放那么个人任河道总管,这是在逼着小舅舅往深里查。一旦开了头,想停是停不下来的。不停……传言说那三百万修堤款,有一半儿都进了京中那些人的口袋!牵涉广了,到时更是身不由已。”

    周濂目光投向门帘外,“前面这两任官员是蒋相的人吧?”

    贺永年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衫,已汗湿大半儿,灰尘仆仆的。微摇了摇头,“眼下还好。前景不太妙!”

    何氏也知丈夫自发现了梨花姥娘的异常之后,心里头担心起梨花嬷嬷来。她再不好,再挑事儿,总是亲娘,这点是抹不掉的。心底也认为李海歆说的对,便笑着拍李薇的手,“你爹说的也是。要说人这一辈子,无非爹娘儿女的挂心。早先是照看你们,把你们都照看大了,轮到要照顾爹娘了。”

    而此时,贺大少爷贺永凌正在安吉最富盛名的客栈中,对着一间空荡荡的房屋发呆,突然转身揪起店小二的衣领,双目凶光毕露,透着无望的疯狂,“人呢,人呢,人去哪里了?”

    贺萧前两天去了青莲县,视察那边儿的生意,至今未回,若大少爷的脸色不好是因为那盐字将他套住,不知道他会不会把握着这个机会,淘腾些银子出去呢。

    周濂叹了一声,“可惜我们什么忙都帮不上。”

    也才刚起了头,外面人报,贺二少爷来了。

    店小二苦着脸道,“这位爷,这客人昨儿傍晚说突然得了信,有要事,退了房便走了,您问我,我哪儿知道啊。”

    不知贺萧知道了真象会做何感想?

    大约十天之后,贺萧一行终于回来了,得到信儿,李薇有些诧异,自她嫁进来之后,贺萧去外县巡视生意,最多不超过五天便回。这次去的时间可不短。

    “回小姐,好象是与咱们府上有往来的商户们,不知谁走了风声,说咱们方山青莲的铺子易了主。他们是来讨先前供货未结的货款呢。”

    贺永年也点头。

    贺永年知道事情远非他说的这么简单,若真是革职,能保往性命,也并非太坏的结果。

    ※※※

    “哦!”李薇眉头一动,心中却暗喜欢,又松了口气,却装作十分吃惊的样子,“易了主?是谁卖的?是大少爷?”

    李薇一愣,近些日子贺家大少爷回来的倒勤快,李薇自然能猜到为什么,但却没细问过贺永年,总之这种事儿,知道的人愈少愈好。她也不在几个丫头面前提。

    周濂神色凝重起来。本是闲适的靠在椅背上,缓缓将身子直起,扣桌的食指也停了下来。

    “我到时,他还未到任上,先四处走访了,听坊间闲言。德州的事儿是从两年前的虚江修堤之事引起的。虚江一条江堤花了近三百万两银子,去年夏天刚修好,一场秋初瀑雨,江堤便决了口了,淹了下游虚江县和白河县。坊间都传这前任知府兼任河道衙门总管张存礼伙同德州地方与河道官员贪了修堤银子。朝廷连派了两任的官员前来查这案子,均无功而返……”

    她到时,李薇姥娘正与春兰说着话儿,“……春兰呐,你小舅舅家的小宝贝真真是喜欢死个人了,小眉眼似你小舅舅似得好,见人逗他,他便乐,乖巧得很呐!只是你小舅舅的差事派得不是时候,若不是我们路上走得急,怕是连他一面也见不着。这个不懂事的文轩,怎么能放着儿子媳妇儿,就这么急着去了任上……”

    大山急忙问道,“年哥儿,那何舅舅怎么说?他去时不知道那边的情况么?”

    周濂笑了笑,“蒋相一党如日中天,新皇器重倚靠有加。这会儿再查不出什么来,大约是要借题发挥,给桂相一党安个什么罪名了。所以,只能自己人去,而且也必须得查出些什么来。即要查出些什么,也不能查出太多,这大概是他的难处吧?!把牵涉在其中的人控制在德州这个地方。这事儿便做圆满了。”

    便道,“他回来有什么奇怪的,近些日子不常回来么?”

    何氏去安排晚饭,李薇趁机将春兰拉到最后面的小院里,与春兰悄悄说道,“二姐,年哥儿先前与你提过去德州的事吧?”

    刚进了院子,桂香便回道,“小姐,大少爷回来了!”

    “没,没有!”小二战战兢兢的回道。

    李薇呵呵一笑,“是呀,谁说不是呢。不过,快了吧。对了,娘,你们回来时,路过安吉,可到年哥儿的酒楼里去看了?那酒楼有我的点子呢,生意可好?”

    “对,对,先报官!他昨儿走的,定是走不远!”贺大少爷将店小二猛的一推,店小二摔倒地上,哎哟哟的叫唤起来。

    “哎!”麦穗应了一声,匆匆出去。

    何氏叹了一声,拍拍她的手,“你几个姐姐嫁的家境都简单些,偏你的最麻烦,早些了了事儿,分开来住,也图个日子清静。”

    扬声叫麦穗进来,“外面是干什么呢,这么吵?”

    母女几个聚在厅里,说家常话儿。

    贺永凌身后的长随,一脸急切的道,“大少爷,我们这是被骗了。赶快回去告诉夫人,然后去报官吧。”

    李薇点头,“这些日子我也在琢磨这个事儿呢。可我不舍得爹娘和姐姐们。姐姐们现在成了家,我管不了了。若真要去住,爹娘也得去。”

    李薇忙点头。便与又姥娘叙了些路途劳顿,何文轩家的男娃儿如何喜人,直到何氏催梨花姥娘姥爷去歇着,也安排大舅和大妗几个歇去。春柳也来了。

    周濂松了口气儿,重新坐了下来,叫外面侍候的小厮打水与他沐浴,并取一套自已的衣衫与他换上。待贺永年梳洗过后,他才道,“我与大山正说着这边儿的事,我们先说哪一宗?”

    春兰点头,“是,五月里他回来提及过。”

    春兰想了想,道,“也许是正巧去有事儿,巧合了。”

    春柳在一旁笑道,“梨花现在也是咱们家的有钱人了。以我说,你和年哥儿干脆在安吉置了宅子,只说在外面做生意,早早出去住算了。”

    贺永年点头,“正是。”

    又转向李薇姥娘道,“娘,小重外孙子马上就有一个。春杏家的呀,快了!往前九月里!你且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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