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小胜一局
天色即将黑透时，几人结伴儿回来，留院侍候的青苗立时挑帘，叫她们进来，“那边还有什么动静？”
麦穗脸红了一下，把身子往一旁扭，“小姐就不能闲着，一闲着就拿我们打趣儿！”
麦芽儿道，“小姐，昨儿可没说定太太要走！”
这不一般的气氛，让李薇猜测贺萧是不是发作了？卫大人卫夫人若真是为了早上有人击鼓的事儿来访，那么贺萧的恼怒是可想而知的。
李薇接过她手中的杯子，一笑，“她现在不走，不但是给贺府找难堪，更是给自己找难堪。若真是不走，昨儿的事儿，你们去二小姐三小姐家，让她们再替她宣扬宣扬。记得，做得隐蔽点。”不过，私下一想，不隐蔽也没什么，姐姐们心疼她，自然是偏帮她，帮她就要怪贺府，这是人之常情。
麦芽儿在一旁看见她的神色，低低一笑，“小姐今儿很开心吧！”
随后几天里，李薇让麦芽借着去看虎子的空儿，把话带给春兰和春柳，请她们帮着在城中散散关于卫大人夫妇到贺府来，以及太太匆匆出了远门的消息。
李薇到时，大少奶奶申氏已到了，神情微有些憔悴，见她进来，狠狠剜过来一眼，李薇余光瞥见，却装作没瞧见，规规正正的给贺萧贺夫人行了礼。
几人出去后，李薇在心头盘算了下，要不要趁此机会将管家的权掌在手中，念头闪过，她便否决了。大少奶奶掌着家，大少爷用钱便更方便……直觉这事儿快要完了。不过，接下来几天里，还是要将卫大人夫妇来贺府的事儿给张扬出去才行。
此时正是府里传饭的时候，除了遇到这个几个粗使当差的，并不见各院的贴身侍候丫头穿棱侍候，李薇断定，贺萧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刚迈了一步，她又立住，“夏粮我与柱子说了，让他过来拉，现在开始拉了没有？”
小丫头微行了一礼，转身跑了。
钟亮点头，“小姐放心。东家老爷走时，好嘱咐一番呢，我都记得！”
李薇在屋内听了个断断续续，麦穗进来又回了一遍，她点头，“好，挑身清爽点的衣衫，我们早些过去吧。”
“哎！”几人齐齐应声。李薇刚梳洗完毕，院中来了个小丫头，正是在太太院中当差的。
李薇呵呵笑了一会儿。叹息，“我这叫苦中作乐！”
李薇愣了下，转身往东北方向望了一眼，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太太院中那几棵高大的树木，笼在如血夕阳中，半是橘红半是暗绿。风一丝也无，枝叶纹丝不动，显得格外凝重。
麦芽儿接口，不满的道，“小姐是拿我们做乐！”
钟亮笑道，“正拉着呢。不过小姐，咱们的新粮他们粮铺一时可接收不下。柱子说要给周家拉去一些，您看……”
孙氏道，“只瞧见大少奶奶进了太太的院子，到现在有小半个时辰了，还没出来。我们怕小姐等急了，便回来了。”
入了城，他路过自己的酒楼而不入，径直奔向周濂的居所，刚到门口还未下马，门口的小厮已上前来，笑着行了礼，“贺二少爷，您这是打哪里来，衣衫都汗透了！”
果不其然，贺夫人将她不在这期间的管家大权交给大少奶奶申氏，李薇暗中叫好，强憋着不让高兴的神色流露出来，苦苦绷着脸皮，大约是绷出不正常的胀红色出来，让贺夫人以为她是心中恼怒，这才心头好受了些。
桂香正立在院门口向巷子口张望，一见她的身影，一路小跑过来，行到她跟前儿，低声笑道，“五小姐，老爷发了脾气，把太太和乔姨娘斥责一通，好象是要送到玉门的一个亲戚家去住些日子。”
贺永年问，“你们少爷不在院中？”
那小丫头答道，“是，是太太要去安吉看大少爷，说是要安排家里的事儿。”
“是，少爷今儿去坊子里子了。”小厮的话音刚落，贺永年已勒转马头，向来时路奔去。
时间缓缓流逝，五月已过去了。贺夫人不在的日子，李薇自由了些，抽空去了庄子里看看，秋粮仍然是苞谷，苗子现在已半尺来高。叶片油绿，长势喜人。
有人消息灵通者便打听出来，是因有人到县衙门去击鼓告状，告的就是贺夫人几个当年谋害佟氏，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衙门没受理他的状子。也有人将话头引到贺永年身上去，说是他撺掇人去告，马上便有人出来反驳，说贺二少爷根本不在宜阳，四处忙着为贺府的生意奔波，怎么可能是他？
李薇点头，“可不是，这可是小半年来，我第一次这么心情这般好。再看钟亮把地收拾得这般好，我更是欢喜。”
李薇笑着点了头，再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大片田地，叫那几个丫头，“走吧，我们回去。”
第二日院中早早便有动静，院门开开合合的，又有丫头们在院中窃窍私语的声音。李薇坐起身子，披衣出了里间儿，透过窗子看去，几个丫头正在东厢房门口，咬着耳根子。
麦芽儿道，“昨儿夜里去叫孙姨娘的小厮先一步回来，说孙姨娘今儿上午到。”
麦穗笑了下，“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告诉二少奶奶，你先回吧。”
麦芽儿将能收集到各种言论说与她听，李薇笑了笑，没说话。当事几方都被怀疑，是很正常的事儿。基本上大多数人都认定的事实是佟氏之死与贺夫人脱不了干系，这便足够了。
躺在床上思量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才有困意涌上，心里想着不知贺永年此时是否已到了德州，还是正在路途上之上，策马狂奔等等，沉沉睡去。
因钟亮管得紧，现下庄子里已锄过两遍儿。顺着苗行间望去，是松软新黄的泥土，杂草一根也无，除得极干净，李薇立在田头，深深吸气，微甜的苞谷苗气息从鼻腔深入到肺叶里，舒爽得她几乎要畅笑起来。
李薇以掌心轻拍头，恍然大悟，“是了，我竟忘得一干二净。”正说着，一群鸽子大小的鸡娃儿从苞谷田里钻出来，一见到田头立着的一群人，忽忽啦啦都又折了个头，重新钻进苞谷田里中去。边走边不停的啄着地上的嫩草叶，或者在泥土里啄个什么肉眼瞧不清的东西。即不慌也不燥，走走停停怡然自得。
麦芽回道，“三十两。两个钟管事儿都是三十两！”
那小厮疑惑的搔搔头，向另一人道，“你说这贺二少爷为什么事儿这么急？他可从来都是不急不躁的呢。”
“我哪儿知道！”
钟亮笑道，“小姐说的法子是好。这些鸡娃儿子原先都在那边儿空着一片地上圈养着，等苞谷苗长了掌长的时候，才放到田里来的。每天早晚喂一回麸皮拌嫩草，其它时候，就不管她们，任她们四处跑着。刚开始它们还不知自己进窝，要人去赶，现在已不用了，露水一下来，它们自己就归了窝。……不过，田里有蛇，被祸害有几十只呢。”
回身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你说是因为么事儿？！”
当然也有人怀疑是李薇这个新任二少奶奶……毕竟先前传出过贺夫人苛责当面训斥又偏帮大儿媳的事儿。她怀恨在心，去做这等儿，也是可能的。
李薇微微点了头，往自己院中走，“玉门那里是有个太太的远房老亲。不过太太定是不会去，若真要避，大约会去安吉，找她儿子去。再说，去亲戚那里，这不是告诉旁人，当年的事儿就是她做的？去安吉则少有不同，总是生意在那儿，亲儿子在那里，她不放心去看看，强强能说得过去。”
一边往自己院中走着，一边思量接下来的办法。一路上看见几拨下人，三三两两头抵头围作一团儿咬耳朵，看见她过来，慌忙散开，各去各的活计，待她即将拐入前往青山院的小道时，回头再看，那些人便又咬上了耳朵。
※※※
孙姨娘转向李薇，以目光询问，李薇自是不理她，也将头偏过去。
当天李薇回到贺府时，入了二门后，便一下觉出后院与往日的不同来，主道上静悄悄的，而二处门的几个婆子神色也是异样的凝重，见她行过来，也只是强笑了下，并不似以往那般殷勤。
桂香回道，“是太太院中几个婆子为太太报不平，聚在一起嘟哝，被我听到的。”
钟亮应了声。李薇上了马车，问麦芽儿，“钟管事的工钱一年是多少？”
贺夫人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刮刺她什么“我不敢受你的礼，只要你不在背后嚼我们贺府的舌头，我已谢天谢地了。”“自你嫁进来后，将我们府上扰得见天鸡飞狗跳的，当真是好能耐！”等之类，李薇只是做一副受气小媳妇儿模样，对她的话只是默默听着，不辩解，也不解释。
先前那小厮嗤笑了两声，“你那榆木疙瘩脑袋，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二位少爷不和的很呐。他会因为这事儿着急才怪！”
“是。”孙氏走上前去，回道，“我也猜着太太叫大少奶奶去，是交待她先管着家的事儿。”
将近午时时，这一行人终于启程了，李薇与大少奶奶申氏带着丫头婆子送到大门口儿，一溜四五辆马车，在贺府门前的街上一字排开，李薇心头松快得很。碍眼的终于都送走了。
李薇从塌子上坐起来，“这么说太太是同意要出去避一避了。”
正当主仆几人斗着嘴往宜阳县城赶的时，前去德州探何文轩真实情况的贺永年刚刚回到安吉。
及至半晌午，孙姨娘归来，在二门处便被婆子告知，太太在院中等着她，李薇心里猜她此行大概有了什么收获，因为她眉间之间一片喜气儿，直到进了正房还没消下去。
李薇扬声，“你们进来吧。”那几人匆忙打水拿巾帕子递刷牙子，进了次间儿，李薇笑着，“在说什么呢？”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又回到大门前当差！
李薇在她背后暗嗤一声，心说，我现在不跟你计较，等着你哭的那天呢！
李薇笑了笑，“这下更热闹了，太太想必不会放过孙姨娘的，一定要将她带着走才行。”
李薇回到屋中换了衣衫，差桂香去取了晚饭，略用些，便歪在榻子上想事儿。趁天色还不晚，将那几个丫头都打发出去，去注意着太太和贺萧院中的动静。
“哎！”麦芽欢快的应了一下。李薇转头看了眼麦穗和青苗，将身子往车厢上壁上一靠，“等我们这边儿的事了了，该给麦芽和麦穗的找人家了。现在可有看上眼的？悄悄与我说，我替你们做主。”
正说着，远处苞谷地里，一阵臊动，紧接着有啾啾叽叽的声音传来，麦芽儿看她一脸迷惑，笑道，“小姐，你忘了，去年您说过秋粮田里养鸡，鸡吃虫子，又能多些收成。三月底的时候，我请示过您，支了银子给钟管事儿买了鸡娃儿呢。”
李薇看着那群半大的小鸡娃儿消息在苞谷深处，才回头笑道，“田里没蛇才是怪呢。对了，田肥存得可够，粪丹还是那个齐大壮领着人赶制呢？”
贺夫人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直瞪眼，若非贺萧在跟前儿，她说不得已让院中的婆子取了所谓的家法侍候了。
大少奶奶申氏收回目光，剜了她一眼，带着一众丫头婆子气势汹汹的回了府。
李薇想了下，道，“你帮我记着，年底一人给他们包一个三十两的红封。到时记得提醒我！”
李薇站起身子，摆手，“去打水吧，我累了，今儿早些休息，你们待会儿就把门儿上了。”
麦穗走出去问她什么事儿。小丫头怯怯道，“太太说，太太说，让二少奶奶起了身去她院中。”
李薇点头，“就听他的吧。反正你最后是跟大山清算，和管他最后给谁！”
另外一小厮伸头看了下，笑道，“说不得是为了贺大少的生意。原先贺府的酒楼，一天少说三五十两的赢利，这一个月来，你瞧瞧，里面的伙计都闲得打苍蝇玩喽。”
不过，贺夫人几句话之后，她的神情迅速收敛，变作一脸尴尬。望了望贺萧，贺萧将脸偏了偏，道，“赶快回去收拾收拾，这就走吧。”说着站起身子走了出去。
麦穗又问，“可说了什么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