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密谋起义四
我和军长到兵团部刚一下车，郑洞国的副官就告诉我：“司令官在他的办公室等你。”我见军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去，准备着迎接最坏的事情，而表面上依然装得镇定自若。
郑洞国身穿美式夹克，拉练大敞开着，半身陷在沙发里，面容憔悴，大口地吸着烟，见我俩进来，就起身递给我一份蒋介石从沈阳派飞机空投下来的“国防部代电”。
军长看完“代电”后，郑洞国又拿出蒋介石给他的亲笔信叫军长看，并且沉重地说：“今天锦州已经消息断绝，情况不明了。”
说完又在叹气，在办公室里不安地走来走去。
原来如此，我们来前的一切担心，此时已全然消除。
军长把“代电”和蒋介石的信放在一旁，问道：“司令官准备怎么办？”
郑说：“只能按命令行事。我计划今晚就开始行动，明日四面出击，后天就突围。你的意见如何？”
军长说：“好吧。不过部队士气低落，突围，六十军是没有希望。”
郑听后默默不语。
军长又问他：“计划从哪条路走呢？”
郑说：“从伊通、双阳这条线走，……突不出去，就拉上长白山。”
对于他这样天真的想法，军长不禁哑然失笑，说：“你还想在共产党的天下打游击啊！”郑洞国只是叹气，没有做什么表示。
军长因心里还装着起义的事，无意在此滞留，默坐片刻，就起身告辞说：“下午开会讨论如何行动，我派徐参谋长来参加，他可以代表我决定一切，情况我已了解，一切都听从司令官决定。”见他点了点头，我们随即离开。
从郑洞国那里出来后，我们就坐车到了新七军军长李鸿那里，想劝他起义。李鸿正害伤寒发高烧。
我见军长从他的卧室出来，到会客室，又从会客室走进他的卧室，几进几出，犹豫不定，是否把我们要起义的事告诉他？
最后军长让我上车回军部了。
路上军长对我道：“不行！他们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而且我们起义也没有联络妥当，不能轻率告诉他，自找麻烦。”
从李鸿处回来，已经是下午了，李国富还是没有回城，我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
原定当天夜里就开始起义行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仍不见联络人回来。而郑洞国又布置当晚开始执行他的突围部署，怎么办？越想心里越急。
经过漫长而艰难的等待，终于等到了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李国富才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军长迫不及待地上前握住他的手，语气急切地问道：“怎么样？联系上了吗？”看到李国富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军长立刻兴奋起来，喜出望外地说道：“肯定是联系上了！”
李国富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并告诉大家：“解放军热烈欢迎我们起义！”
军长听闻后，立即拨通了电话，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达给白、陇师长，同时激动地告诉他：“我马上就赶到你那里去，给营级及以上的军官们发表讲话。”
在去暂编第二十一师之前，军长按解放军的意见，又派第一八二师副师长李佐和暂编第二十一师副师长任孝宗，作为我们的正式代表，出城与解放军进一步商谈有关起义行动诸事。
当我们到了暂编第二十一师，营长以上军官都已到齐，挤满了一个小会议室。
军长由浅入深，以诱导的方式，从眼前的政治形势，讲到六十军与蒋介石嫡系的矛盾，然后说明了六十军的处境。
最后说：“弟兄们，长春的处境，大家都很清楚，今天召集你们来，就是要商议办法，我们该怎么办？”
军长的讲话，使不少人（主要是营一级军官）感到意外。过了好一阵，没有人起来发言，大家都很拘束。
军长笑着问道：“你们发表意见，看该怎么办？”
依然是沉默。
又过了一阵，有人大声说了一句：“军长怎么命令，就怎么办！”
大家都随声附和：“对！军长下命令，我们就办！”
军长说：“不行，这不是下命令的事；这是关系全军官兵前途的大事情，应该大家考虑，以免将来有二话！”
大家坚持要军长决定，军长坚持要大家来商议决定。
推来推去，延误了不少时间。
终于有人大胆地起来发言了。他主张“立即向沈阳突围”。
军长当即否定了这个意见，说：“不行，我们走不到沈阳，就早被消灭了。”
有人打了头炮，发言渐渐活跃起来。
有人主张：“尽忠报国，战至最后一人。”
有人主张：“死守长春，等待援兵。”
……就是没有人提议“起义”。
我慢慢地环顾着满屋子里的人们，只见这些人都是来自云南的兄弟们，他们都是被蒋介石强行逼迫来到这遥远的东北地区参与内战的可怜之人啊！他们被迫离开家乡和亲人，抛弃妻子儿女，忍受着蒋介石嫡系部队的歧视和白眼。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们经历了无数次激烈的战斗，遭受了许多苦难折磨，但现在却陷入了绝境，前路茫茫，似乎已经没有了出路。
我深知他们内心深处的想法，并不是不想起义反抗。然而，每个人心中都有着各自的顾虑和烦恼。或许有些人担心家人的安危，害怕起义会给家人带来不幸；或许有些人对未来充满迷茫，不知道起义后该何去何从；还有些人可能受到传统观念的束缚，觉得起义是一种背叛行为。但无论如何，我坚信只要给予他们足够的理解、支持和引导，他们一定能够放下包袱，勇敢地迈出那一步。
又听军长更明显地启发说：“死守待援，无异于等死；蒋介石祸国殃民，对我们六十军欺凌宰割，和我们只有怨仇，毫无恩德。我们何苦给他&39;尽忠报国’！该怎么办？大家还应多加考虑！”
大家又是一阵沉默。
突然，一个人站起来说：“我主张起义，反对蒋介石，跟共产党走！”
此时大家都把眼光集中到他身上，又转过来望望军长的反应。
军长马上肯定地说：“这是可以走的一条路，我赞成这个意见！”
会场的情绪一下子活跃起来。
军长又问道：“你们同意起义吗？”
都齐声回答：“同意！”
陇耀师长这时站起身来，面对军长大声说：“报告军座，我们暂编第二十一师全师赞成起义，请你下命令。”
人们哗的站起来，军长郑重地对大家说：“现在，我宣布：六十军起义！陇耀师长立即指挥暂编第二十一师向新七军布防。”
从暂编第二十一师出来，军长带着我直接去第一八二师师部。
军长向白、陇两师长说：“暂编第二十一师已经决定起义了，我赞成他们，你们怎么办？”他们也一致表示拥护起义。随即该师也向新七军布防。
军长命令白、陇两师长：“如果新七军想剿灭我们，就坚决和他们打！我们有解放军做后盾，不怕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