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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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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成竹扬起眉梢,说:“陆叔,何出此言?”

    陆钊意味不明笑了笑,“我家那小丫头看似随心所欲,其实很记仇的。”

    “已经领会到了。”柳成竹颇为苦恼摇摇头,苦笑一声。

    陆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闲聊到此,我这还有事,得空来我府上再招待你。”

    柳成竹笑着应下,挥别陆钊后,转身钻进马车里。

    ——听竹轩。

    “小姐,沈姑娘来了。”

    闻言,许知意抬起布满血丝的眸子,娇柔的嗓音夹杂着一丝疲倦,道:“请她进来。”

    不多时,沈乐宁踏进听竹轩的侧室,一眼就瞥见阖眸假寐的许知意。

    “小意。”她轻唤一声。

    许知意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睛,怀着满腹的害怕和疲倦投入沈乐宁的怀抱,像是溺水之人抱紧最后一根浮木般紧紧拥着她。

    “宁宁,我好累啊”

    沈乐宁一下一下摸着她的乌发,低声安抚着,“睡吧,我守着你。”

    许知意胡乱点着头,累极了的她也顾不上别的,就这这个姿势抱着沈乐宁沉沉睡去。

    即便是睡着了,怀中人的眉心依旧皱着,沈乐宁抬手轻轻抚平,指腹轻柔地顺着她的眉心。

    许丞相死后,许知意唯一熟悉的亲人便只有许堰,如今许堰没由来的病倒,着实是吓着她了。

    眼下也只有她在,怕是才能安稳睡上一觉。

    小意,你将许堰看作救赎,可他却将你当作棋子,我该如何权衡你们呢?

    沈乐宁身子往后靠着软枕,也缓缓阖上眼,思绪逐渐混沌,意识被拉入梦境中——

    三年筹谋,在今日终于要揭开了。

    马车内,沈乐宁和许知意你来我往悠闲地对弈着。

    二人的眸中却闪烁着一道同样凛冽的寒光和势在必得。

    随着黑子落下,原本焦灼的局势瞬间被扭转,许知意弃了手中把玩的棋子,无奈一笑:“我输了。”

    她看了眼对面神色淡漠,望进她那一双清透却又深邃宛若一潭死水的眸子里,语调似欣慰,又好像多了一丝遗憾:“阿宁,你的棋艺愈发的好了。”

    “是你分心了。”沈乐宁一语道破真相,不急不缓的将棋子收回棋笥内。

    “什么都瞒不过你。”许知意掀开车帘的一角,微微眯起眼眸瞧着不远处屹立在雪中的红色宫墙。

    “时辰到了啊……”她喃喃一句。

    像是回应她一般,宫墙那头蓦地传来本该不属于今晚这场极乐之宴的厮杀声。

    沈乐宁也抬眸望去,只见数不清的铁骑从马车后踏雪而来,锋利的兵刃映在夕阳的雪光中显得那么的刺眼。

    沈乐宁将最后一枚棋子收入棋笥中后,缓缓站起身下了马车。

    许知意踌躇片刻后,还是开了口,那双凉薄的眼眸里难得攀上一丝担忧:“你,真要去?”

    沈乐宁接过侍卫递过来的长剑,闻言回眸朝她一笑:“是,若我死了,你便按照约定那般即可。”

    许知意默不作声红了眼眶,赌气般扯下车帘。

    隔着厚厚的车帘,沈乐宁的声音再次响起:“照顾好自己,小意。”

    马车内没有传来声音,沈乐宁遗憾收回视线,脚步一深一浅就这么拎着长剑走进宫门里。

    许知意到底是没忍住,一把掀开车帘,朝着沈乐宁寂寥的背影大喊道:“沈乐宁,你要是死了,本小姐一辈子看不起你!”

    直到沉重的宫门合上,沈乐宁也没再回头看她一眼,许知意瘫坐在毛毯上,失神地盯着那宫门,墨色的瞳孔布满了血丝和哀恸。

    “哈——”

    沈乐宁猛地惊醒,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她垂下眼失神的望着怀中依旧酣睡的人儿。

    指尖轻触她柔软的脸颊,冰凉的指尖也逐渐腾起热意。

    小意,上一世我死后,许堰又待你如何?

    听竹轩正室。

    陆钊才踏入内室就瞧见许堰倚靠着床沿,空茫的眼神无意识盯着某处,似是觉察到另一道视线,许堰倏地抬眸,两人的视线冷不丁的对上。

    见来人是陆钊,许堰微微放松紧绷的身子,扯了扯嘴角,说:“是你啊,你来了。”

    陆钊随意扯过一个凳子坐下,神色淡淡觑着面色憔悴的许堰,“身子好些了吗?”

    许堰微微颔首,“好多了,云之”

    他蓦地抿起唇瓣,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知她,还好吗?

    陆钊最是见不得旁人说事时吞吞吐吐的模样,“直言便是,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犹豫不决的。”

    听了这话,许堰怔愣一瞬,脑海中登时浮现陆钊如同一只暴怒的老虎般朝他嘶吼着的样子。

    他眨眨眼,再看向眼前这个神色平静的陆钊,一时间觉得有些恍惚。

    她死后,云之再也没有露出如此平静的神色来

    所以,他是真的回到过去了?

    “云之,她沈姑娘,如何了?”许堰收敛眸中复杂的情绪,轻声问道。

    很多事都和前世对不上,之前派出去试探的那只小队并不足以伤到她。

    所以当初在江南,云之很有可能说谎了。

    陆钊狐疑瞅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许堰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才道:“她到底是因我才不能习武,你就当我是愧疚罢。”

    “哟,倒是奇了,”陆钊换了个姿势,上半身前倾,手肘抵在膝盖上,整个人凑近细细打量了一番他,幽幽道:

    “愧疚?原来你有这玩意啊。”

    许堰不动声色收紧指尖,气定神闲道:“云之何必呛我,事实本就如此,我并非那等冷心冷清之人。”

    “呵。”陆钊回正身子,冷嗤一声,“你不妨想想此前你做过的每一件事,再与我说你非冷血之辈。”

    许堰垂下眼帘避开陆钊锐利如实质的眸光,淡淡道:“此前,确实是我行事过于狠辣无情,但如今大病一场,我才发觉不该如此”

    “够了,”陆钊打断他的自怨自艾,语气薄凉如霜雪,“许堰,你不会是想说你要从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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