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复辙

    幽暗的宫室中突然出现了一团隐隐的光亮，随着那团光亮越发耀眼，熟悉的身影缓缓显现。

    当魂牵梦萦的脸孔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刹那，敏珠有片刻的失神。

    百里飞鸿挥挥手，那个装着慢性毒药的罐子整个掉落，黑色的汁液喷洒在地毯上，形成一大块乌漆漆的墨团。

    “你来添什么乱？”敏珠心里怎会不知他为何打翻那罐毒药，但是脱口而出的却是责怪的话语，她怎么能不怪他呢，是他先不要她的，是他对自己要去侍寝也毫不在意的，如今又要来假惺惺的做好人了。

    百里飞鸿伸出手，毫不犹豫要将敏珠揽入怀中，敏珠委屈地挣扎，百里飞鸿又怕弄痛了她，又不想放她离去，只能箍住少女的双手往身上带。

    “我不知道该如何同你说，你跟我走吧，我慢慢再告诉你，好不好？”百里飞鸿将敏珠拉到自己胸前，她红着眼睛，不去看他：“我不跟你走，你不是不在意我成了别人的女人吗，你还管我做什么？”

    百里飞鸿的声音变的比任何时候都温软，他怎么不知道她这些日子的委屈呢，他哄着这个生气的姑娘说：“先前都是我的错，只要你跟我走，怎么罚我都没问题。”

    说着将敏珠掉下来的眼泪变成了一朵透明的水晶花，在敏珠面前晃了一晃，然后放进她手中：“不哭，送给你。”敏珠讷讷地接过那朵花，猛然之间眼前却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

    “从前你是否也变过花给我？”敏珠没头没脑地问，百里飞鸿捧着她的俏脸，将她的发丝拂到两边去，说：“你喜欢，以后我一直给你变。”直到他失去仙术，变成一个凡人为止，到了那时，虽然他不能徒手变鲜花，但是可以亲手栽种这少女喜欢的花卉。

    “狐狸，我很喜欢你……的花花……但是现在我真的不能跟你走。”她走了，没有人能救父亲。

    敏珠不再挣扎，她将那朵水晶花插进了自己的发髻中，仰起头，看着百里飞鸿，目光灿若星辰。

    百里飞鸿沉思半晌，慢慢放开了敏珠的手。

    他可以救下贺兰山，代价就是他万年修为尽毁，堕入妖魔道，

    但他愿意一试。

    “让我来帮你……”

    百里飞鸿轻轻碰了碰敏珠的脸，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轻轻挥了挥手，将敏珠化作一支极美的花簪，纤长的手指抚摩着花簪，然后小心翼翼插在自己乌黑的发髻上。

    百里飞鸿向着窗外飞去，敏珠被封印在花簪中，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她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虽然也不知道因何而起，脑海中又出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如果此刻百里飞鸿将她恢复人形，就会看到一个哭泣的少女。

    敏珠心里的那个声音越发震耳欲聋：“不能让他帮你，绝对不能，否则他会死的！”

    很久之前那个声音似乎是模模糊糊的，不甚清晰，但是这一次似乎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敏珠瞪大了眼睛，她听清楚了，这居然是她自己的声音，一直藏在心灵的最深处。

    “百里飞鸿，你要干什么，放我出来！”敏珠恨不能跳下来阻拦百里飞鸿，然而百里飞鸿虽然听到敏珠的心声，却依然向着刑部大牢的方向飞去，穿过幽深的高墙，越过阴森的水牢，一直进入内部核心区域。

    敏珠哭求百里飞鸿，他置若罔闻。

    这里关押着朝廷重犯，随处可见悬挂的各种刑具，时不时有惨叫声传出来，不管曾经多么位高权重只手遮天，到了这里都只能俯首帖耳。

    敏珠看到了匍匐在阴冷地面上的贺兰山，父亲是多么高大伟岸的男子，但是短短数月未见，似乎老了十岁有余，如果不是百里飞鸿告诉敏珠这是她的父亲，恐怕她很难一眼就认出他来。

    贺兰山的一只眼睛受了重伤，结满了黑紫色的血痂，但是他幸免的那只眼睛隐约中感到有人来到了他的身边，不知道是萧家两兄弟谁派来的，他冷笑了一声，断断续续地说：“干脆给我个痛快算了……”萧氏一门都薄情寡义，萧建璋过河拆桥，萧怀远弑父篡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怀远打着为三王爷复仇的旗号向自己痛下杀手，怕的不过是他将当年皇储争夺中的秘密告知天下。

    也不知萧建璋靠牺牲他换来的太平日子能持续多久。

    贺兰山懊悔这些年为了萧氏江山蝇营狗苟，忘怀了自己为官的本心，更是愧对家中的妻儿，弄的家不成家，可怜敏珠自小没有享受过家庭温暖，生活在阴翳之下。

    联想到敏珠现在后宫艰难的处境，贺兰山更是老泪纵横。

    “父亲，父亲，你别哭，敏珠来看你了……”隐约中，贺兰山感受到敏珠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跪坐在地，握住了他的手，泣不成声。“是女儿不孝，没能帮到父亲！”

    贺兰山原以为是自己在做梦，但是敏珠滚烫的泪水一滴滴落在他手背上，他逐渐瞪大了眼睛：“敏珠，你是怎么进来的？莫非……”萧怀远又有什么阴谋？他警惕地往敏珠后面看去。

    一名男子站在敏珠身后，身上穿的不似本朝的服制，然皎如玉树临风，不似尘世间人，叫贺兰山不能逼视。

    “他是谁？”贺兰山艰难地问敏珠，敏珠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正在犹豫之际，百里飞鸿的周身却散发出强烈的光芒，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敏珠放开贺兰山的手，向着百里飞鸿扑过去，此刻她头痛欲裂，像是有什么要从太阳穴中钻出来一般，她死死抓住了百里飞鸿的双手，打断了他的施法：“千万不要，求你了……”敏珠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落下泪来，除了痛得快要裂开的头颅，她的心灵深处也仿佛涌出一股剧烈的波涛。

    贺兰山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变故，奇怪的是，巡逻的守卫对此仿佛置若罔闻，经过这里的时候，头都没有回一下。敏珠的面色微微泛红，她央求着百里飞鸿：“狐狸，你停手，我求你停手……”

    百里飞鸿不知敏珠为何多番阻拦，但是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进入贺兰敏珠的人生之中，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