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礼 成
“新郎到！”
小厮传话之声，打破堂中私语。
颜徵目光炯炯，幸而他到底是来了。
凌霄宜手持大红绣球，递与颜徵道：“拿着。”
颜徵抬头确认后，接过绣球。
“前方有台阶，留神些。”
颜徵眼中有惑，适才尚对他心存失望，此刻为何又关怀备至。
凌霄宜释道：“今日宾客众多，若你跌倒，岂不给凌府蒙羞。”
“置马鞍，福禄平安。”
“合扇，和和美美。”
话毕，凌霄宜引领着颜徵徐徐前行。
“开扇，开枝散叶。新妇跨鞍，福禄平安。”
一拜天地，天地为证，喜结连理。
拜！
二拜高堂，两姓交好，子孙满堂。
拜！
三拜，夫妻对拜，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拜！
礼成……
礼成声落，田媚妍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反观堂下郭姨娘，在老夫人身边窃窃私语。
“这颜二娘怕是有些手段。”
老太太正与几位久未谋面的老友交谈，无暇他顾。
“美扶啊，如今宜儿成家，就等着抱曾孙啦！”
美扶是凌老夫人的闺名，故友皆以此相称。
“可不是，美扶有福啊，这颜家二娘子虽是再嫁，但她乃颜太傅之女，又有公主撑腰。”
“嗯，尔等不知她嫡姐忤逆家中，执意嫁与那寒门高家，公主仅有这两个女儿，日后三司财权定然会落入你孙媳手中。”
“诚然，儿媳乃皇后嫡妹，又为凌家撵得不少钱财，现今三司财权皆要归于凌府，此等富贵实属罕见。”
众姐妹所言，犹如两记耳光抽打在凌老夫人脸上。
其言语表面意思虽佳，然需几番思索方能领会其中深意。
郭姨娘在旁心中窃喜。未料想姑姑的这些姐妹竟如她肚里蛔虫一般，句句皆言中她的心思。
今日，她并不想有何举动，只静观这些老妇人争风吃醋，足以令老太太针对这新妇消停一阵了。
雪姨娘安静地坐在一旁，身旁是女儿凌心霖。
“祖母，母亲，姨娘万安。”
郭姨娘之女凌霜见众人言笑晏晏，遂过来施礼。
自她幼时得见太子，便一心欲嫁入皇家，然其庶出之身，实乃痴人说梦。
她从未言弃，自幼刻苦读书，研习妇言妇功，企盼有朝一日能通过海选，得太子青睐。
众老妇人见她施礼，微微颔首。
一旁的凌心霖见阿姊起身行礼，亦回礼。
“你家霜儿与心霖，也到了相看郎君的年纪了吧……”不知堂中哪位老妇人忽道。
二人闻之，面露羞涩，忙回避。
女儿家听到此言，自会羞涩。
“二郎，他们已然礼成，我等也当回府了。若是阿娘子在家等你太久，恐又要遣人来寻。”
温辰安身旁随从见他立于凌府门前已逾一时，仍迟迟不肯离去，遂轻声提醒。
众人散去，他却目光紧盯着堂内，久久不肯挪动脚步……
闻仆人提醒，他方才回神，缓缓向温府行去。
却不知，在其身后马车之上，还有一人亦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颜律自她出府，至礼成，全程观望。
待她步入新房后，仍不舍离去。
凌将军与凌霄宜送使臣出府门。
待其走远，凌霄宜道：“总算应付过去了。”
见一旁父亲脸上尚有几分笑意：“若无他事，我便回房了。”
“且慢，过来……”两人寻一僻静之处，
凌震威道：“尚有一事。”
“何事？”
“晚间之事。”
凌震威奸滑眼底让凌霄宜有几分不自在，哪有父亲同孩儿说得此事。
“南疆使者尚未远去，若他探得你大婚之夜未行周公之礼，凌家全族皆人头落地。”
“周公之礼？”
“轻声些，莫要让全府人听见！”
“还有，那颜二娘已至府上，若被全京城人知你新婚之夜未行周公之礼，岂不当你，你，有，有何隐疾……”
凌霄宜灵机一动：“也罢，既是你将人娶回，那便仅此一次罢了。”
凌震威在身后焦急说道：“你还想，还想几次啊，还想结几次……”
礼仪尚未结束，田媚妍私下将温慧安叫到竹风居。
“你们先下去吧。”
温慧安走近后便把淮书、绮兰一群丫鬟遣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
已有好些时日未见，今日见她眼底青黑，人仿若瘦了两圈，心中不禁泛起疼惜之意。
“我在外院吃酒，凌夫人找了我，说廷尉要在外面招待客人，怕你在房内无聊，唤我来陪你。”
颜徵这才安心放下手中托举团扇，低头浅笑，想来这凌夫人对她也是体贴入微，连这般小事都考虑得如此周全。
揉了揉手腕之处，举了半日确实有些僵硬。
“凌夫人有心了。”
“嗯，我在前院吃酒时看到了些热闹。”
“听凌夫人讲得聘礼的那些铺子庄田全部都记在你名下，我见颜夫人听了脸色大变。”
颜徵问道：“那我父亲怎么说？”
“凌夫人言此乃凌霄宜之意，吾见太傅未有言。”
“当真？”
温慧安趋身至其耳低语些许，二人喜笑，仿若幼时模样。
“不想凌霄宜虽纨绔，却亦将人放在心上。”
颜徵以袖掩面，难掩心中喜悦。
“此点较我哥实强不少……”
见颜徵并无不悦之色，续言：“我哥其名虽在京中尚佳，然日日如爹爹般心思皆在那些药罐子上……”
“至于我娘亲，更难做如凌夫人般。不来寻汝麻烦已算不错。”
“只怜那阿娘子……”
“我哥曾与我言，对你真心，然其带回阿娘子时，便该知今日之果，实属贪心，徵儿如此之好，却不知珍惜。”
她于颜徵前言语从不避讳，与之皆为真心之交。
颜徵闻之，心中略有压抑，面上笑意减了几分。
慧安所言甚是，与温辰安十余载之情，当放下了。
颜徵沉默颔首：“其前程似锦，阿娘子温婉贤淑，乃天作之合。”
温慧安执其手道：“徵儿，我等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姊妹，为此事，我几未合眼，此乃温家对不住你，今无人在此，若你心中难过，你可责我几句，打我几下。”
言罢，泪水滑落。
“慧安，莫要忧心，我不怨任何人，亦非你之过，这些日子我也想通了，人各有命，上天自有定数，我们只需顺着上天为我们铺就的道路前行。”
“身为女子，理应孝敬公婆，相夫教子，如此过完一生便罢了，况且……”
“况且凌霄宜也并非如想象中那般不堪……”
“什么？”
“慧安放心，我会过得安好。”
见她目光中满是坚定，脸上方才浮现出微笑。
“若是这世间，对女子能再公平一些，那该多好。”
“世间，本就没有那么多公平可言……”二人正交谈间，淮书进屋禀报。
“慧安娘子，凌廷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