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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5章 春来红豆发几只,盼君采撷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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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明楼里灯火辉煌,人来人往。

    楚天舒刚一迈进去,立刻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围了上来:“呦,这小相公可真俊,来玩啊,姐姐们不要你钱”。

    风慕紫挡在楚天舒身前,说道:“我们不玩,我们来找人。”。

    “切!”几个姑娘听了风慕紫的话,扭头走了。

    “姜公子”说话间,一个女子已经迎了过来,只见该女子云鬓高绾,薄妆桃脸,燕燕轻盈地走来。一身白色锦绣的绫罗纱衣随风轻摆,露出时隐时现的雪白脖颈,白玉无瑕,犹如凝脂。

    “绾风”姜问书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只白玉珠花,只见他轻轻插入女子的发髻,二人四目,静静地凝视彼此。

    少倾,白绾风将三人领进了自己的屋子。

    那是三年前,姜问书将家里最后的一点米熬了粥,连哄带骗地让老妈喝了下去。之后他独自一人出了家门,他想碰碰运气,找一份代写书信的差事,将眼下的难关度过去。

    他走在街上,一份适合自己的差事都没碰到,他的满腹韬略此刻一文不值。

    终于他坚持不住,腹中的饥饿让他疼地冷汗直冒,他的肠子好像被人拿铁棍绞着,寸步难行。

    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一个大户人家的院墙,金星直冒。突然眼前出现了两个姑娘,似乎是一对主仆,刚刚踏青归来。

    “公子,你怎么了?”白裙姑娘问道。

    “无事”姜问书直起身子想要离开。

    白裙姑娘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说道:“公子在此稍等,我去去便来。小翠,你留在这照顾公子”。丫鬟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白裙姑娘出来了,手里还拿着满满的一碗红豆汤,姑娘的笑如朝霞映雪,深深地刻进了姜问书的心里。

    白裙姑娘见他连端起碗的力气都没有,脸上掠过一丝心疼,便亲自喂他,正是这一丝心疼,落在姜问书的眼里,便让他终生都无法忘记。

    姜问书记得,红豆汤里加了糖,很甜。

    最后白裙姑娘拔下发髻上的白玉珠花,放到姜问书手上,道:“公子只是一时不济,将来必会出人头地。这只珠花值些银两,公子可先用它渡过眼下难关”,说罢,白裙姑娘便和丫鬟进了家门。

    那一晚,他偷偷给自己卜了一卦,三年,最多三年,属于他的风便会到来。天文星相,奇门遁甲虽不是他的长处,却仍高于寻常人多矣。

    后来姜问书便靠着代写书信,测字,卜卦尚且谋生。不管日子多么艰难,他都不曾想过卖掉珠花,他如何舍得?这可是他最困难最失意时的最后一丝温暖。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那一天,给了他一碗红豆汤的白裙姑娘,他的白月光,因家中陡逢巨变,不得已入籍为妓。她对他说:“春来红豆发几枝,盼君采撷寄相思”,言语中颇含以死明志的意味。

    一向从容的他第一次慌了,他怕这个白裙姑娘想不开,做傻事,他向她保证:“绾风,你给姜大哥三年时间,就三年,三年之后,姜大哥一定乘风而来,带你冲破牢笼。”。

    此刻,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什么继绝学,开太平,什么意气风发,粪土王侯,在现实面前显得是那么可笑:“姜问书啊姜问书,你枉自读了万卷书,却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姑娘”。

    尽管心痛与无奈,三年里他依旧奋笔读书,孜孜不倦,衣带渐宽而不悔,他要在他的风到来之前,积蓄足够的能量。有时他也会去看看她,叮嘱她一定要等他,顺便告诉她外面的事情。

    她会把自己辛苦攒下的一些银钱交给他,让他替自己去帮助那些受苦的人。明明她自己已经过得如此不好,却还偏偏见不得这人间的疾苦。

    于是他便把她给自己的银钱换成了粥和馒头,发给了受灾的饥民。后来他便遇到了风慕紫和楚天舒,初遇二人,他便感觉这两人便是能送给他风的人,后来风、楚二人出现在他家门口,他便更加确信不疑。

    当然他知道,若不是白裙姑娘给他银钱去救济百姓,他便不会遇到风慕紫和楚天舒,所以真正给他风的人还是他的白月光,这个白裙姑娘。

    正当白绾风给风慕紫几人倒茶时,姜问书猛地一惊:他撸起白绾风的衣袖,见她雪白的臂膀上布满了斑驳的指印、淤青和累累伤痕。

    姜问书又痛又怒,问道:“绾风,这是怎么回事?”。

    白绾风目光闪烁,答道:“没,没什么。”。

    姜问书看出白绾风是怕连累自己,他拉着她的手,耐着性子道:“绾风,你放心说,即使姜大哥现在解决不了,他们两位也一定可以”,说着姜问书指了指楚天舒和风慕紫,能带给他风的人,当然不会是小角色。

    白绾风望了一眼风、楚二人,只见一个只有十五六岁,另一个最多是个二十岁的姑娘,俊是俊,但能抵得了什么用?

    但看见姜问书笃定的目光,白绾风还是慢慢说道:“姜大哥,你知道的,因为我的琴棋书画比较出众,加上这里的秦妈妈怜爱,所以我一直是卖艺不卖身。但前些天有一伙军汉,他们不遵守这里的规矩,我不从,他们便用强逼我,幸得秦妈妈多加维护,他们才悻悻而去,但恐怕他们不久后还会再来”。

    白绾风正说着,门外便开始吵吵嚷嚷,姜问书只感觉白绾风的手一颤,便明白是“它们”来了。

    姜问书向风、楚二人一揖,道:“麻烦二位了。”。

    风慕紫与楚天舒会意,推门走了出去,只见四五个酩酊大醉的军汉正在喧哗。

    “你们是谁?快叫白绾风出来陪我们,上次只是打了她半死,今天若再不从,我们就打死她。”一个狮鼻扩面的军汉嚷道。

    楚天舒朗声道:“我劝你们还是赶紧走吧,以后都不要再找白姑娘的麻烦,否则后悔可就晚了。”。

    另一个军汉道:“你们是谁?敢管老子们的闲事。”。

    楚天舒道:“护国军师沈行云是我的三师兄,管辖天下兵马的一字并肩王芈颜卿,他是我的四师兄,你们若识得厉害,便快去吧。”。

    听了这话,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姜问书也是大吃一惊:他自然知道风、楚二人的背后是大人物,但也没料想到“南楚双璧”竟是二人的师兄。

    五个醉汉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并肩王是你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的师兄,那我们就是并肩王的爸爸,哈哈哈哈”。看样子他们确实是醉了,醉得不知死活。

    正在这五个军痞放肆之时,翠明楼已经走进来两个人。

    左边那人白衣胜雪,鬓若秋风,隽秀有风姿,眉眼美如画,一双长眸如盈盈秋水,清澈而明亮。他的白衣摆动之间好似流云回雪,眉宇之间的神情仿若天上仙佛,温柔而悲悯。这充满庸俗气的翠明楼,也好像因他的到来而变得明亮清新。

    再看右边那人,一头青丝用金冠束起,剑眉星眸,目若朗星。他面颊稍显瘦削,目光刚毅神武,身上还穿着土黄金色长衫,衣衫正中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当然最显眼的还是他腰间配着的那柄宝刀,刀鞘之间隐隐有光华流转,尚未出鞘便已经能感受到它的阵阵光寒。

    来人正是沈行云和芈颜卿。

    “你们是皇城的禁军?”芈颜卿切金断玉的声音已经响起,掷地有声,不怒自威。

    “是是”透过芈颜卿冰冷的眼神,五个军痞的酒已经醒了七八分。

    每个军人的身上都有一种气质,而芈颜卿身上的这种气质更是无以复加。更何况他身上的衣服还绣着金龙,若非并肩王,谁敢穿这种衣服。那可是并肩王啊,与皇帝并肩平起平坐,满朝文武一品以下的官员均可先斩后奏,今天撞上了他,那可真是埋骨无地了。

    “本来你们辱骂我却无甚打紧,但你们欺凌老弱妇孺,我便容你们不得”芈颜卿开口说道。

    五个军汉赶忙跪下叩头求饶,一下一下地砸向地板,直扣得额头鲜血直流,再也无了刚才那股欺软凌弱的嚣张气焰。

    过了片刻,芈颜卿缓缓开口:“给你们一天时间,回家交代后事吧。事了之后,你们便自行了断,抚恤银会按时发到你们家人手中。”

    芈颜卿的几句话后,五个人已是满脸灰败,他们目光呆滞地朝门外走去,就像断脊之犬。这样死还算体面,如果他们不照做,芈颜卿自有办法让他们不体面。

    姜问书见芈颜卿处置完五人,赶忙向几人道谢。当他与沈行云四目相对时,二人竟同时生出一种感觉:“自己的一切均已经被对方看透”。

    姜问书对沈行云道:“沈公子的来意我已经知晓”。

    沈行云说道:“除了向姜公子请教如何治理沔江水患外,行云还有一事相求。”。

    姜问书奇道:“请问除了此事外,还有何事?这点问书却是不知。”。

    沈行云如秋水般的眸光似是凝滞了片刻,过了半晌方才开口,只听他缓缓地说道:“倘若某天行云不在,还请公子替行云继续守护大楚五十年。”。

    姜问书盯了沈行云一眼,心里暗想:“天机星的光芒愈发地黯淡,那多半便是应在此人身上,看样子他自己也早已知道”。

    姜问书说道:“沈公子为何迟迟读不懂那命中的姻缘定数,偏偏要画地为牢,深陷囹圄呢?更何况江山更替,山河易主,本是常事,岂会因一人而改变?”。

    沈行云笑了,说道:“这世上的有些人就是靠着那仅存的一点点念想才能继续活下去的,还有,有些事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便仅仅是因为当初的那一句承诺。”。

    楚雁雪离开他的这十余年,他最甜蜜的事情便是夜深人静吹息灯火时,偷偷地思念与楚雁雪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除了这一点念想,他一无所有,除了这一点念想是甜的,他有的只是苦涩。

    姜问书又说道:“当今朝堂波云诡谲,你如何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或许我宁愿曳尾于涂,也不愿被供奉在庙堂高处受人祭拜呢。”。

    姜问书知道,在这几近满朝奸佞的朝堂,倘若自己答应眼前这个白衣男子,那便意味着自己将同他一样,披肝沥胆,呕心沥血,不死不休。

    沈行云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对于你我这种人来说,牺牲自己便能保护自己的爱人,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倘若牺牲自己就能保护自己的爱人,那该有多好,可是当年命运将楚雁雪从他身边夺走时,根本没给他选择的机会。在别人眼中,楚雁雪是银鞍白马,飒沓流星的少年女将军。可在他眼中,楚雁雪只是一个惊艳了他时光的姑娘,仅此而已。现在他能做的事就是完成她的愿望,尽他的全力守护这大楚的百姓。

    姜问书笑了,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懂他,他和自己很像,一样的书生义气,一样的文人风骨,一样的宁折不弯,他说道:“沈公子机不虚发,算无遗策,自然也知道我的选择了。”。

    沈行云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说道:“这是白姑娘的赦免文书,她现在已是自由之身,当年白府的冤案,后续自有官员为你们平反。”。

    自从楚天舒和风慕紫向沈行云推荐了姜问书,沈行云立即便派人将姜问书查了个清清楚楚,今天他和芈颜卿来到这翠明楼,就是想先把这个消息告诉白绾风。

    姜问书和白绾风接过文书后,朝沈行云拜了几拜,随后告辞离去,他今天终于带她冲出牢笼,他们迫不及待地去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自由了。

    沈行云望着他二人的背影,萤石般的眸子闪过几层波澜,有艳羡,有凄婉,有苦涩。风慕紫几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又无法出言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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