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双眼睛看着你
桑七躺在床上，辗转难测，今日发生的一切，一幕幕在脑子来回放映。
县长身上那股淡淡的气味令她有些不安，即便是经验老道的大夫，想要弄清这味道作用都很难，更别提普通人了。
可作为杀手又精通医术的桑七，却是很熟悉。
桑七没有揭穿，是不想惹事上身，毕竟自己刚到这里，把别人的秘密捅出，结局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在吃饭时故意提了一嘴县长的饭量与年纪不符，引起县长对自己的兴趣，也算是为自己留一条退路，拖延一点逃生的时间。
毕竟这种死而复生的事，在任何时代都是相当炸裂、相当新奇了，要说那县长内心毫无波澜，桑七是不信的。
“这地方，给人感觉不妙啊。”桑七感叹道，“这是从刚从龙潭出来，又进了虎穴啊。”
明天起来还是赶紧溜吧，这老天爷给了自己一次生的机会，不能还没挥霍就嗝屁了。
望着头顶的帷幔，“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桑七轻声数起来，这是这些年能让她快速入睡的最好办法，尽管这个方法在别人看起来很幼稚，但对桑七却是很好用。
“桑七，你可别怪我，要怪你就怪自己的命吧。”
桑七捂住腿部的伤口，艰难的挣扎起来。
“王峰，我走是符合组织的规定，你为什么要插一手？”
“哈哈哈……桑七啊桑七……你还真是天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哎……你这平时执行任务时很聪明，怎么到这事就这么没脑子了？”王峰难掩眼里的嫌弃，上下的打量着桑七。
像是被桑七不解的神情触动心弦，王峰叹了口气。
“也罢，那我今天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王峰走到一处倒地的腐木上，坐下，掏出烟盒，点燃一根烟，慢悠悠的吐了一口烟圈。
“你真的以为完成了组织的规定任务就能离开？”
“不然呢？”
“呵呵呵……这么多年，你所知道的离开组织后的人，你有听说过他们的消息吗？”
桑七哑然，王峰的话让她陷入了沉思……眼神里的惊愕暗示了她此刻真实的内心。
“桑七，你是个聪明人，为何却在这事上泛起糊涂，一朝入门，生死已定。”
“既然如此，那为何……”桑七的语气有些低落。
“为何规定完成任务可以离开？”王峰打断了桑七的话，似笑非笑的盯着桑七。
桑七直视着王峰，等待着他的回答。
王峰灭掉手里的烟，往地上一扔，伸脚用力的踩了踩。
“人嘛，总是要给点希望，才会活得努力啊，你说是不是？”
王峰直视着桑七，“更何况，制定的任务几乎是在有生之年无法完成的，到目前为止，你是完成任务的第三个。”
桑七痛苦的闭上眼，回想着这些年为了早日完成任务，实现自由身，自己付出了多少，现在发现一切不过都是谎言。这种感觉就好似你竭尽全力跨越沙漠，看到眼前一汪湖水，最后发现却是海市蜃楼。
“跟我回去吧，桑七，你是逃不了的。”
“回去？”桑七仰天大笑，泪水从眼角滑落，漆黑的夜空像是无底的黑洞吸食着桑七的灵魂。
“对，回去，你还有生的希望，离开，只有死路一条。”王峰像是看到希望一般，急切的解释道。
“王峰，今日无论如何你是不会放我走的，对吧？”
“我很抱歉，桑七，只有死人才会守住秘密。”王峰无谓的耸耸肩，“放你走了，死的就是我了。”
“好，那你就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桑七猛地一滚，滑倒在一处石头后面，朝王峰疯狂的射击，击中了王峰的肩膀。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王峰，“给我上，留她一条命，我要让她生不如死。”王峰捂住手臂，怒喝道。
周围的杀手迅速以扇形的姿态包裹住桑七。
桑七见状，又开了几枪，然后，迅速的匍匐着倒退到灌木丛里，在树木的掩护下，桑七拼命的跑，拼命的跑
王峰的人也紧追了上来。
来到一处悬崖处，桑七顿住了脚。
看到眼前的万丈悬崖、听到空气里怒吼的水流声，桑七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
“嘭”，一枪击中了桑七的腹部，桑七倒地。
“你跑不了的，桑七。”王峰的声音从树林里传来。
桑七咬了咬牙，用枪支撑着身体，艰难的站起来。
看着眼前垂死挣扎的桑七，王峰慢悠悠的走出树林，一副蔑视的姿态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就像看着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呵呵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王峰，我在下面等着你。”
说完，桑七毫不犹豫的往后一倒。
“桑七”王峰冲过来想抓住她，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风呼呼呼的从耳旁飞驰而过，快速的下坠让桑七思绪无比清醒。
这一生所经历的一切犹如电影般呈现在眼前：被逼着以毒药泡身、为了获得生的机会，杀光了一起长大的同伴、为了获得所谓的自由身，麻木、机械的杀了一个又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
这一生终究是杀戮太多，现在这种结局也许也是一种解脱……
桑七闭上眼，感受着空气里那淡淡的花香、若有若无的水的味道……
“嘭”，桑七重重的坠进激流，身体慢慢的往下沉，水挤压着桑七的身体，视线被各种污物挡住，思绪像一轮轮光圈一点点散开，再也无法聚拢……
“啊……”桑七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帐幔、双手紧握的被子、硌得不舒服的方形枕头，都在告诉桑七刚才做了一个梦……
枕头上阵阵凉意传来，桑七抬手一摸，才发现满脸泪痕。
桑七苦闷一笑，换下已经湿透的衣衫，起身，倚窗而坐。
夜色笼罩着整个大地，一轮弯月悬挂在空中，清冷的洒下一点光晕，清风轻轻的拉起院里的树枝，在薄雾的缭绕下，翩翩起舞……
自己不是一直向往自由吗？也许老天怜悯，给了自己一次机会，尽管眼前的一切离自己预期有点差距，但终归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这次，桑七不想再成为别人制约傀儡，而想做一回真正的王。
第二天一早，桑七悄悄离开了县衙。
“什么？走了？”
“是的，老爷。”管家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
“找人盯着。”
“我们的人已经去了。”
县长来回的跺着步子，“小心点，别惊动他。”
“是，老爷。”
平邑县街角。
桑七在街头毫无目的的晃悠着，嘴里叼着一根茅草，头顶上的破草帽正好挡住了那张还没消肿的胖脸。
这个点了，早饭没吃上，午饭也没踪影，虽然这身体胖，但不抗饿啊，这大白天的总不至于去抢吧，桑七觉得自己是个很有原则的杀手，明面上丢人的事她是不干的，这暗地里嘛：嘿……
正思量着，一个浑身散发着老子很有钱的土鳖嚣张的从桑七身旁经过，看到桑七还嫌弃的吐了口唾沫，“穷鬼，看着都碍眼。”
桑七侧身避开那口千年老痰，没有言语。
那人见桑七低眉顺眼没有任何反抗，那股嚣张的劲儿更旺了，哼着小曲、扭动着那肥硕的屁股离去，殊不知他那浑身散发出来的铜臭味早已勾得桑七魂不守舍。
“小样儿，就你了。”桑七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哈喇子，把帽沿往下一拉，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
“哎哟……”肥胖不堪的男人发出一声惨叫，“他娘的，是谁不长眼睛，敢撞老子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桑七故意压低声音道。
“操你妈的，敢撞老子。”胖男人朝着桑七就是一脚。
桑七侧身，避开要害，任凭胖男人发泄。
几下过后，胖男人也是累得气喘吁吁。
“算你走运，老子今天心情好，放你一马。”说完，胖男人整理好衣服，拂袖离去。
看着远去的背影，桑七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傻逼。”
等围观的人群散去，起身，准备离去时，桑七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像是有一双幽深恐怖的眼睛盯着自己，浑身发凉，大白天的，居然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