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离他远点
江静水抬头望向天空，月亮还没完全降下去，刚过寅时，晨光熹微，天蒙蒙亮，像是覆上一层轻纱。
息生堂大门落了锁，江静水揉揉眼睛，心道，多少年没干过这种事了，如今又要重温一回。
“哎……”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凭借小时候上树抓鸟的记忆生涩地爬上墙角，片刻后，终于跌跌撞撞地‘平安‘到达地面。
平日这个时候江静水一定在房间里美美地睡觉，如今她只觉得上眼皮不停和下眼皮打架。慢吞吞地摸索到自己房门，一头扎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小姐！你回来了！”巧巧使劲揉着眼睛，确定躺在床上的是自家小姐，激动地跑到床边摇晃说：“你昨晚去哪了？巧巧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你，小姐，你说话呀。”
“哎呀，巧巧……”江静水原本是趴着的，被巧巧一顿疯狂推搡翻了个身，窗外刺眼的光亮照射到她面上，她难受得拿手挡住，”我困死了，你让我睡会……”
巧巧看到她头上挂着的细碎树叶还有衣裙边角处的刮擦，惊讶地捂住嘴，“小姐，你不会是大早上翻墙进来的吧？”
“完了完了，老夫人还等着你回话呢，你昨夜到底去干了什么呀？”
被褥里上一秒还沉睡的江静水突然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巧巧被她这如临大敌的样子吓到，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昨夜去干什么了？”
她从松软的被子里爬下来，双眼睁得大大的，“前一句。”
“老夫人还等着你回话……。”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下午，白公子吃完饭之后，老夫人脸色不太好，要你去房间找她谈谈。”
昨天下午的事，她今天才回来，该怎么和祖母解释？难道要说她一整夜夜不归宿，今早翻墙头才回来的吗？
巧巧见江静水傻在原地半响说不出一个字，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随后抓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小姐，老夫人那么疼爱你— —”
“嘶！”江静水被巧巧碰到手腕的那一刻感到火辣辣的痛，连忙收回手。
“小姐你怎么了？”巧巧疑惑，她明明没有用多大力气啊，怎么江静水疼成这样。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江静水的衣袖，入眼便是白皙的皮肤上一道触目惊心的青紫，“这是怎么回事？弄成这样？”
“还有你嘴唇怎么了都出血了。”
刚才没仔细看，巧巧这才惊觉她张口唇舌内有道不深不浅的伤痕，隐隐还在向外渗血。
“我，我没事。“江静水匆忙躲开巧巧伸过来触碰她唇角的手，用绢帕草草擦拭，现下该担心的不是这个，是一会儿怎么和祖母交代。
她揣揣不安地踏进祖母房门时，江老夫人正倚在软榻上喝茶，面色如常，辨不清是喜是怒。
她淡淡扫江静水一眼，撂下茶碗，茶杯与檀木桌面发出不大不小的一道清脆响声。
江静水低着头，抿唇之时不小心咬到唇角的伤口，惊得她痛呼出声。
“嘴巴怎么回事？”
她她
听得一激灵，闻言抬起头，小心地观察祖母神色：“磕，磕的。”
“哦？怎么磕的？”
“昨天，我不小心磕……磕到桌角了……”
她不敢抬头,心虚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祖母平日慈眉善目,一旦发起怒来比谁都可怕啊。
江老夫人对此不置可否,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看着她,”昨日我叫巧巧去寻你想和你说说话,你去哪了”
江静水被她盯得心里发毛,藏在衣袖下的五指汗涔涔地捏紧,”我去看看白愿他怎么样了……”
“所以是去找他宿夜未归？”
她猛然抬起头。
江老夫人没理她，接着说：“然后今早翻墙头才回的家。”
“祖母……”
江老夫人深深看她一眼，叹了口气，“过来。”
“你长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祖母记忆里你还一直是那个穿着花裙子整天爬树追蝴蝶的小女娃呢。”
她看向窗外四季常青的松柏，像是陷入了回忆，“你娘走后，我和你爹爹就加倍地疼爱你，从小没让你吃过苦。你爹爹事情忙经常三两天的顾不上你，他知道你不喜欢看这些枯燥无味的药典，所以他招了些弟子就希望有一天有人能继承他的衣钵。”
“我和你爹爹从来没强迫你什么，你不喜研究医术也好，不愿接手息生堂也罢，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只要活得开心快乐，我和你爹爹也能安心。”
她轻轻捏住江静水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心里清楚。你去哪里，和谁见面都是你的自由，这些祖母本不该过问，但万不能像今日这般一整夜留在外男家中。”
“祖母，我知道的。昨夜是白愿他生病了我才留下来照顾他的。”
江静水偏头看向江老夫人，回想起昨日饭席上的事，小心地开口，“昨天，白愿来我们家吃饭时，祖母和爹爹为什么那般咄咄逼人地追问他？不是说来者是客吗？白愿他也是我的朋友，为何要这样对他？”
“祖母不妨碍你交朋友啊，从小到大你想做什么我们都尽力答应。但是囡囡，物以类聚，人也是一样的。白愿他无父无母，身世尚且都不清楚，你从小生活的环境接触的事物和他天差地别，你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既然没有结果又何苦绑在一起？”
江静水从她怀里挣脱开，“祖母这是什么意思？您不是说人无贵贱之分吗？息生堂这么多无父无母的弟子都有机会跟随爹爹修习药典，为何对白愿偏见就这么大？”
“你还要执迷不悟是不是？祖母的话都不听了吗？”
江静水印象中的祖母一直都是和蔼可亲的形象，方才的一吼着实令她吓一大跳，她不懂怎么一提起白愿祖母情绪就这么激动。
“手伸出来！”
啪啪啪！
三道清脆的响声之后，屋内一瞬间的寂静无声。
江老夫人扔掉竹戒尺，疲倦地揉揉太阳穴。她看看委屈得眼角浸了红晕的江静水，发觉刚才做得有些过了。
她直直愣在原地，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事情，长这么大，祖母第一次发这么大火，第一次打她。
江老夫人叹口气，慢慢上前拉住她红肿的手，“祖母……”
她想说她只是一时情绪失控，话到嘴边却改了口，“阿水，祖母不会害你的。你不了解白愿的过去，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祖母看得比你清楚，你们之间不应该再扯上任何一点关系，就算是朋友也不行。你是个听话的孩子，记住祖母的话，离他远点。”
“祖母，我……”
江静水开口想说什么被江老夫人打断，“中秋节不远了，这几日你待在家里别再去见他，回屋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她噤声，慢慢向她行一礼，转身离开。
江老夫人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良久，连声叹气，手中拐杖不停地捶打着地面，“报应！全都是报应啊！”
回房间时，巧巧正抱着大黄给它喂胡萝卜片，一眼便瞧出来她心情不好，“小姐，你和老夫人吵架了？”
“不算是。”也不算不是……她低头摩挲横在手心的红痕，觉得口中苦涩。
“祖母让我离他远点，还说什么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之类的话。我就是觉得很奇怪，他们明明都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为什么独独对白愿这样。”
“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发现了，无论是祖母还是爹爹，对白愿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敌意，无论是平时的不待见还是昨日话里话外的试探，我总觉得他们有什么事瞒着我，但就是说不上来哪不对。”
“小姐，你别多想，老夫人和堂主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道理，再说，白公子他的确是长得好看武功又高，但他不解风情呀，这要是以后你们朝夕相对该多憋屈。”
她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幻想自家小姐日后与白愿句句没下文，事事没回应的画面，连带着眉毛皱起整张小脸。
江静水一掌拍在她皱巴的脸上，“想哪去了，什么朝夕相对？”
巧巧一脸神秘兮兮地凑到她旁边，“小姐，你不说巧巧也能看出来你昨夜去干嘛了。“
”一边扯江静水的衣服一边忍不住偷偷地笑，大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喜欢白公子”
“怎么可能！巧巧你别瞎说。”江静水一听到‘喜欢’二字下意识地反驳。
“嗯？真不喜欢？”
“真不喜欢，绝对不喜欢！”回答得大声且斩钉截铁。
“哎，你与白公子见面时双目含春，眼角含情，粉面桃腮，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语气颇为遗憾。
“你从哪学得这些个，什么词啊？”江静水感觉自己要被巧巧气炸，“你现在可以闭上你的嘴答应我不要再说话了好吗？”
“哎呀，开玩笑嘛。不过巧巧最亲爱的小姐大人，咱们言归正传，你想，你当着他们的面这么护着他，还一整晚没回来他们肯定担心啊，你还为了他抱不平他们心里肯定更生气了呀，牵连白公子那不就是情理之中的嘛。”
“他们一定是看到你对白公子太好忘了他们所以吃醋了！”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江静水一拍脑袋，“一定是这样！我说呢，多大年纪了还玩这种小孩子游戏。”
她一把捧住巧巧的脸，“巧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