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后悔
“嘘,小点声。”
江静水和常凝雨猫着腰半遮着帘幕向外张望,白流年和谢淮安脸色都不太好。一个站着来回踱步,一个冷静坐着心不在焉地晃着微凉的茶。
白愿抱臂倚在门角,相比之下,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紧张担心之色,半阖着眼不知在思索什么,真应了他那句“看热闹”。
江静水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盯得她不舒服,果然一回头就对上了谢淮安的眼眸,复杂的她看不真切。
视线相对的那一刻,他立马偏头转向它处,仿佛是她自作多情一样。
江静水努努嘴,她今天可安分的很,都知道和白愿保持距离,一前一后进来的。男人生起气来怎么比女人还可怕。
她也扭过头去不去看,一眨不眨地盯着帘外情况。
张奇被安置在大堂,他紧张地太不自然了,头上源源不断地冒着豆大的冷汗。他想喝口茶,哆哆嗦嗦地去摸茶具,茶壶与茶碗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响声,在死寂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大声。
门外瑟瑟的冷风呼号地拍打在窗口掀起整屋层层帘布卷起飘散,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在迎接什么人的到来,阴森又瘆人。
“来了!”
白愿低哑的声音倏地响起,声音很小众人却听得真切,全都在这一刻屏气紧绷死死盯着大堂,不放过任何的风吹草动。
霎时屋内掀起阵阵狂风,烛台被吹翻倒地,烛火闪烁地晦暗不明,明黄的火焰忽明忽暗倒映在昏黑的夜色中,像张牙舞爪的夜魅。
江静水看见一道黑影来回在四角穿梭,身影迅疾又诡异,让人捉摸不定。
“别躲了,都出来吧。”帘后众人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不免都愣了一愣。但谁也没真如他所说的乖乖出来。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自以为自己藏得天衣无缝我就找不到了吗?”幽幽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中像魔鬼的低语。
江静水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捏捏常凝雨的衣袖。常凝雨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告诉她不会有事的,转身眼神示意谢淮安。随后众人慢慢地从帘后出来。
来人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眉眼。白流年看到他的那一刻瞳孔猛缩,手指蜷地痉挛。即使遮住一半这张脸他也太熟悉了。
“父亲……”出口的声音满满的沙哑和不可置信。
白鸿轩冷哼一声,一把扯下覆脸的黑布,这张脸暴露在外。这下所有人都震惊了,如果之前还抱有一丝渺茫的希望认为不会是他,那么现在最后一点光亮都被碾碎。
“白伯伯,真是是你”
“为什么!”白流年眼底的疯狂与愤怒快压制不住了,眼角周围全被晕染成一片猩红:“为什么是你!”
他哑着嗓子大声吼:“十几年前你就是苍阳的掌门了,是武林公认的首领,是我们所有人的长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我的目标是一统武林!可现如今你们看看!当初白家先祖呕心沥血打下的基业才开创出来的苍阳派从你父亲开始衰颓成什么样!空占着一个武林第一门派的虚名,若非我还半死不活地躺着不省人事你们还真打算偏安一隅吗!”
“所以你就杀了那么多的人”白琼华,常宁和江恒川刚刚收到弟子来报,一赶到着就看见了那个最不希望看到的人。
“不!”白鸿轩癫狂地大笑:“我杀他们可不是因为我要夺回什么名望,我早就不在乎了!我杀他们单纯地是因为我记仇!”
他指着白琼华:“姐姐,你最了解我,你应该知道我睚眦必报,只要是招惹过我的人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真的是你……我开始还不相信。所有人所有证据都指向你可我一直不信……”说话声断断续续,她差点站不稳身子止不住地发颤。
“白掌门。”常宁打破宁静,他同众人的惊愕以及白流年白琼华的悲痛不同,显得颇为镇定:“你真的强夺人妻,比试用药,灭人满门吗?”
“是!”
他承认了!
白鸿轩满不在乎地拉起早已瘫在地上吓得快昏厥过去的张奇,手中的刀架在他脖子上恶狠狠地说:“你当年就该死在明华门了!苟活这么多年还不安分,偏偏跑到白羽门说我杀了姓杜的,看来你还是活腻了!你以为你能跑得掉吗?”
张奇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嘴里一直喊着“饶命饶命。”白鸿轩轻蔑冷笑一声,手起刀落刺啦一声割裂他的脖子,张奇口里喷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挣扎了几下直直倒在地上。
白鸿轩看也不看他一眼,一脚把他的尸体踢开:“便宜你了,死得这么痛快。”
“你!”白琼华没想到他真的敢承认并且在他们面前杀人,巨大的冲击力袭来她一时接受不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白鸿轩,你是我弟弟!你做的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对得起我对得起流年对得起苍阳吗?!”
“哈哈哈!苍阳我哪里对不起苍阳!我从小就起早贪黑努力读书练剑,却还要被你的另一个好弟弟处处压一头!明明都姓白,他凭什么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心安理得地接任苍阳的掌门,妻儿美满。我就该辅佐他永远做他的一条狗若不是他死了,我恐怕这一辈子都不能练青莲剑,又哪里轮得到我坐上苍阳的掌门之位!”
“住嘴!白叔一生光明磊落不需要你来诋毁!”白流年看着疯狂控诉的白鸿轩冷冷开口。
白琼华安静地看着,轻轻闭了闭眼:“白鸿轩,别拿你那些所谓的虚荣心玷污苍阳的名声。你不配做苍阳的掌门,十年前不配以后也不配,你要为你做下的这些事付出代价。”
话落,大堂四处冲进来一群弟子围成一圈,有苍阳的也有白羽门的人,手持长剑直指白鸿轩。
“哼,你们这是打算瓮中捉鳖”
“白鸿轩,如今证据确凿,我做为你的姐姐现任苍阳的掌门,绝不会徇私枉法。这就是你……自作孽的下场。”
江静水有些难过,小时候经常到苍阳玩,那时候白鸿轩还是苍阳派的掌门,门派里每个人都很亲切和善,小弟子会给她好吃的糖果逗她笑,白鸿轩有时还会抱她把她举在空中夸她可爱。
谁会想到事情如今会变成这个样子,曾经和蔼的伯伯变成人人喊打的大恶人,而白姑姑要亲手手刃自己的亲弟弟。
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变成这样,不能去拥抱他安慰他只能站在对立面冷声说要杀了他,白姑姑该有多痛啊。
江静水陷在伤心之处,怔愣回神之时长剑却架在脖颈上了。
“阿水!”“江静水!”
说得好好的干嘛绑人啊!绑人干嘛专挑她一个啊!是不是欺负她不会武功亏她刚刚还有一丝替他感伤,现在她可一点都不会可怜他了。
“放我出去,要不然我就让她给我殉葬!”
“白伯伯,我,我是阿水啊……”
“别给我扯别的!要想活命就让他们放我走!”白鸿轩说着手中的剑抵深了几分:“否则我给你放放血!”
剑身凛冽的寒光明晃晃,她感觉脖子一凉,随即好像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完了,油盐不进六亲不认啊!
她全身紧绷着一都不敢动怕白鸿轩真卸磨杀驴一个不小心手抖,自己今晚就归西。
江静水被他抵着艰难地一步一步挪向门外,众人脚步也随着他走一步紧跟一步。
白愿死盯着那边情况,耳边回荡起义父说的话却在看到那少女苍白咬唇的模样也变得紧张了起来,他自己都没意识的攥紧了藏在衣袖的拳头,他往右侧同样盯着江静水的谢淮安使了个眼色。
他不动声色地放轻脚步走到白鸿轩身后,一掌狠拍在他右侧肩胛骨的位置,在他回头惊愕之余把江静水顺推给谢淮安,身形灵巧的躲过白鸿轩的剑式。
几招下来白鸿轩落了下风,白愿撕下帘幕的布条捆住发了疯一样的白鸿轩。
白鸿轩从回身的那一刻便暴戾超常,剑法狠辣,招招奔人要害,如今手脚被束缚起来发了狂般地用牙去撕咬,眼里遍散着骇人的血丝。
白琼华慢慢地走上前去靠近他,却在离他一寸距离之时被他猛然起身,抓住起她手中的剑刺入自己的心口!
他自杀了?!
几个时辰前还为了活命劫持人质的人现在自己亲手了结了自己……
那一剑刺地很深,白鸿轩前胸破成了一个血窟窿,潺潺黑血不停地往外冒,他喉咙呜咽着好像在说什么但一张口满嘴血沫,嚇哧嚇哧发出怪异的声音,含糊地说:“我不后悔……”
鲜血喷散在白琼华震惊怔忡的一张脸,白鸿轩努力想站起半晌后又无力地倒在地上,咽气的那一刻仍死死睁着凸起的眼球。
死不瞑目。
江静水没看到这骇人的一幕,她被谢淮安
搂着堪堪看见他抓起白琼华的剑插入自己身体。下一秒眼前一片黑,谢淮安低声在她耳边说:“别看。”
片刻后她听到有小弟子凄厉的尖叫哭泣声和周身凝固般的死寂气氛。
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最后是谢淮安搀着她缓慢走出大堂把她送回家。江静水走出门时回头一望,里面倒着横七竖八的死人,帘布上,烛台边,牌匾上全都沾满了鲜血,刺鼻的血腥味隔老远都能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