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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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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今日更是下了命令,出去随便逛逛,去哪里都行,玩多久都行。那眼神赤裸裸地从心底觉得她不正常。

    江静水好几次欲言又止,很想说她其实就是单纯的懒,能有啥毛病。最终架不住祖母连声催促,带着巧巧出门去了。

    她出来的时候不算晚,逛了半天觉得没什么好玩的,不经意抬头一瞧,发现太阳都落山了。

    天黑得很快,走了半天的路,两人找了间饭馆要了二楼的位置。

    白愿坐在靠窗的位子上,长指轻轻晃着杯中微漾的酒水。

    他略垂下眼,倚在窗台看楼下人来人往。身上穿着的黑衣将手腕裤脚收得极紧,勾勒出他劲窄的腰身和宽阔的肩。

    即使看不清他样子,也能从侧脸瞧出长眉星目,高鼻薄唇,极俊俏的面容,惹得好几位姑娘羞红了脸装作不经意隔着帘子往他那里瞧。

    阿风坐在他对面,将手中的烧露酒一饮而尽:“少主今日怎么喝起了酒?”

    “想点便点了。”

    白愿见他又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喝干净,忍不住提醒:“别贪杯,这酒性子烈,喝多了伤胃。”

    他抬眸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握着杯子的手顿住。

    江静水正顺着楼阶往二楼走,刚上来就和他们打了个照面。大概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她愣了几秒钟反应过来,走过去坐下打了个招呼:“好巧啊,你也在这里。”

    白愿不冷不热地“嗯”了声,算是回答。

    “……”

    安静了几秒,阿风率先出声:“你和我家——咳,我家公子认识?”

    “你家……公子?”江静水疑惑,没听说过白愿还是谁家的公子啊?这个称呼放在他身上怎么听怎么怪异。

    “咳咳咳……”阿风一连咳嗽了好几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都长了个心眼没敢叫少主,憋得脸都红透。

    “他是我朋友 ,阿风,人有点傻。”

    阿风:“……”

    江静水:“……”

    巧巧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白愿眼都没抬,自顾自地喝了口酒,仿佛不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任何不对。

    “你好,我叫江静水。”她笑笑,又掐了把还在笑个不停的巧巧:“她是巧巧,我们都是息生堂的。”

    阿风点头:“早有耳闻。”他倏地站起来,吓了江静水一跳。黑影完完全全笼罩住两个她们,她这才发现阿风不仅壮实还很高。

    他却只是一板一眼地说:“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若不是他的表情实在认真,江静水以为他在开玩笑,哪有人这样打招呼的啊?

    面上不显,她微笑着和他点头,心里却是对白愿刚刚说的“他傻”坚信不疑。

    四人坐到一桌,刚刚熟络起来。阿风憨憨地坐下,说:“我名字是公子给我取的,公子刚见我时说我行动如风,身轻如燕,所以给取了这个名儿。”

    看来是自小的交情,怪不得一口一个公子。

    江静水忍不住抬头,看见阿风一脸自豪的表情,看得出来他对这名字很满意。

    她默默瞥了眼阿风那不说壮实但也算得上魁梧的身材。这……行动如风有可能,身轻如燕……

    白愿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眼皮不可自抑地跳了跳,他什么时候说过身轻如燕这四个字的?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巧巧在一旁憋笑憋得满脸涨红,实在是没忍住笑了出声。

    阿风:“你,你笑什么?”

    巧巧假装没听到他的话,脸偏到一边还在努力地憋着笑。

    阿风急了,他站起来跟过去不依不饶地问巧巧为什么笑。

    她不想说阿风就一个劲儿地追着讨说法,巧巧被他磨地不耐烦了大喊:“这可是你让我说的,你哪点像身轻如燕的样子了?还非要缠着我问。”

    “你!你你你!这可是我家公子给我起的名字,你怎么能这么说?”

    “怎么,你起这名字还不让人说了?你要不缠着我问我还不愿意说呢,再说我说的是实话,我就说我就说怎么样?”

    “你!”

    “我,我怎么样?你难不成变结巴了?”巧巧梗着脖子问。

    “你没文化!你说我不像身轻如燕,你以为你就像你名字一样聪明吗?你明明一点也不聪明。”

    巧巧快气炸了,头发上的小碎毛都翘起来:“你说谁没文化你说谁不聪明?”

    “你!说的就是你!”

    两人小鸡斗嘴般得在那争得面红耳赤,你一句我一句吵得没完没了。巨大的声响引得整间饭馆的人都伸长脖子往这边看,生怕错过一点儿风吹草动,然后当事人却浑然不觉,反而吵得更加起劲。

    江静水感觉她耳刮子都嗡嗡的,忙拉住巧巧的袖子小声劝:“巧巧,快别说了。”

    白愿拧着眉不耐烦地说:“要吵出去吵。”

    阿风当即便往外,巧巧偏是不让,两人一个要出去一个拦着不让。

    “你跑什么跑,是不是怕了?”

    “谁怕你?我要出去和你吵!”

    “我不出去,你就是怕了!”

    “谁怕谁是狗!你是不是不敢和我出去吵,你害怕出去吵不过我!”

    巧巧当机立断,一把扯着阿风的衣服:“出去就出去,你不出去你就是狗!”

    一高一矮的人影很快消失在一楼门口。

    江静水:“……”

    “你不劝劝”她难以置信,方才那样这人坐在这里和没事人一样,甚至还有心情自顾自地喝水,她明明被吵得耳朵都要炸了。

    “劝也没用。”白愿放下杯子,淡淡往门外瞥一眼:“吵完他们自己会回来。”

    江静水突然觉得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桌上摆着两个小小的圆酒坛子,一瓶已经空了,另一瓶只堪堪打开了一个盖。

    白愿没看她,靠在窗边看底下热闹的街市。她舔舔嘴唇,给自己倒了一杯。

    酒香醇厚甘冽,有稻禾的麦香还保留了原本的淡雅,绵柔又不辣喉,喝完唇齿留香。

    比平常喝的米酒好喝多了,她又尝了一口,满足地眯了眯眼,接着继续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杯。

    杯底渐空,她不死心地又晃荡几下,见真的落不下一滴,懊恼地把空酒壶一丢。酒壶咕咚咕咚地顺着桌沿滚了一圈,发出清脆的声音,恰好滚到白愿手边。

    他抬眼一看,微微怔住。长指抓起已经全空了的酒壶,皱眉道:“江静水,你全喝完了?”

    她不理他,颤巍巍地站起来,踉跄地稳住步子后直直下楼往门外走。

    白愿紧跟着出去。

    “江静水!”

    他一把拉住她,扣住她肩膀,盯着那双水汽氤氲的杏眸。

    她的眼神很迷离,水汪汪的没有焦距,纤长的睫毛也沾染了些许水汽,像展翅欲飞的蝶。这样安静地望着他,带了几分含情脉脉的意味。

    “嗝……”

    她打了个酒嗝,慢吞吞说:“我看到巧巧了……咦刚刚还在这儿的……”

    白愿抿唇:“她过会儿会来这里找,先回去。”

    “我不要。”她一张小脸红得不正常,站也站不稳,伸手胡乱在面前的空气抓了抓:“你别动……我好晕……”

    说完一头栽进他怀里,闭上眼睛将热乎乎的脸贴到他微凉的脖子上汲取温度。

    白愿乍然被她扑了个满怀直接怔住,怀里的人儿软的不可思议,带着花香和酒香,将重量全部压注到自己身上。

    她一点也不不安分,手指无意识地扒拉着他胸前的衣扣,呼出的气息香软灼热,吐纳在他脖颈一侧,刺激地他身子一凛。

    柔软的乌发碰到他下颌,一阵酥痒。

    他难受地闭了闭眼,伸手扯扯她:“江静水,起来。”

    “……水……”她终于舍得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喊着要喝水。

    白愿将她扶正:“进去,里面有水。”

    “我不要。”江静水皱眉,眼里亮晶晶地朝着不远处的方向看,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摊子:“我要喝那个。”

    白愿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一个老爷爷守在一个竹摊前,长桌上摆着十几样五颜六色的糖水,摊前许多人排队,跟着的小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糖水,就差口水流出来。

    “……”

    衣袖被小幅度的拉了拉,他心里叹口气:“我去买。”

    江静水喜滋滋地点点头,抓着他衣服在摊前排好队。

    白愿偏头瞧她一眼,见她自始至终眼睛都只往糖水那儿瞧,樱唇也微微张着。

    还挺乖,喝醉了也不吵不闹,他心里默默想。

    好不容易排到前面买好了一份,回头一瞧,人却没了。

    “……”

    刚要开口叫人,就看见前面的摊位一阵骚乱。

    小贩一顿捶胸顿足,看着十分痛心疾首。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的精致糕点,不过仔细一看就能发现,每个糕饼都被咬了一口,上面还有小小的齿印,摊点前站着一个无措的姑娘,嘴角残留着食屑。

    “你你你!你怎么能这样?我本本分分地做生意,可你不能欺负我老实。你把每个糕饼都咬一口,这我还怎么卖出去?”

    江静水迟钝地看看他,心里疑惑:“不是你递给我让我尝的吗?”

    “我……”男子险些被气晕过去:“我让你尝尝味道,没让你把每个都尝一遍。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怎么做这种事你是不是存心来砸我场子的?”

    白愿急忙上前拉住她,问清了价钱将银子递给他,拉着江静水让她给小贩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她还懵懵懂懂的弄不懂:“他让我吃的。”

    “他只让你吃一口。”结果你把人家全部的点心都啃了一遍。

    “哦。”她眨眨眼睛,真诚地转身对小贩说:“对不起。”

    男子见她这样,心里的火也消了大半,把摊上的点心包起来递给白愿,又颠了颠手里的银子,说:“算了算了不跟你们计较了,下次出门看好你家小娘子,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好心的。”

    说完又忍不住看了看江静水,心里默默咋舌,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怎么竟是个傻的呢?

    “我,她,她不是我……”白愿想要解释,偏偏话到口中,那句“娘子”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小贩心下了然,年轻人嘛,都容易害羞,他拍拍白愿,低声道:“兄弟好福气,有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娘子。”说完朝他挤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收摊回家。

    白愿:“……”

    一只不安分的小手使劲扒拉他手掌,江静水丝毫没听见刚才的话,两只眼睛专心的盯着他手里刚买来的糖水。

    就在两只手刚要接过糖水时,也不知是谁先松了力道,热乎乎的糖水啪嗒一声全数洒到地上,淅淅沥沥溅起不小的声响。有些溅到江静水的手指上,白皙的指尖立时就泛起红来,烫得她惊呼一声,眼里也浮上一层泪。

    不大不小的声响引来过路人的围观,毕竟这里刚刚发生一场争议,还正好是一样的主人公。

    江静水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望着他,白愿则一言不发。

    有围观的大娘看不下去,大声提醒:“小郎君,这糖水洒了一地你也不知道哄哄你家娘子,你看你看,都快委屈哭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其他许多人也纷纷跟着附和:“是啊是啊,哪有这样做夫君的,小娘子眼睛都红了。”

    白愿咬牙切齿:“她不是我娘子。”

    一开始说话的大娘皱眉:“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不先把人哄好反而着急撇清关系,有你怎么做夫君的吗?”

    “她不是我娘子。”

    白愿又重复了一句,眼神淡淡扫她一眼,明明是极漂亮的一双眼睛,看人时却莫名让人觉得危险。

    大娘浑身一凛,心虚地摸摸鼻子道:“就算还没成亲,那也不能对人家姑娘这样,你哄几句怎么了?”

    “是呀,真是不懂怜香惜玉,白瞎那样一张俊俏的脸。”

    “这姑娘怎么看上他的?说几句软话都不会,果然好看的男人都不懂珍惜。”

    周围的细声细语吵得他耳朵疼,白愿感觉额头的青筋跳动几下:“对不起。”

    江静水没什么表情,不哭也不闹,任由他拉着走到街角。

    白愿抿唇:“你还喝吗?我再去买一份。”

    她摇头:“我要回家。”

    白愿点头,把人带到刚刚出来的饭馆,小二却告诉他们方才吵架出去的巧巧和阿风一直没回来。

    “在这里等会好不好?等巧巧回来让她带你回家。”

    她仍然摇头:“我不要,我想回家。”

    “我不认识路。”

    “我要回家。”

    “让巧巧带你回去。”

    江静水皱眉,见他不为所动,干脆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喊:“巧巧!巧巧!我要回家,白愿让你带我走,巧巧!”

    她这一喊瞬间吸引了四面八方的人,包括刚刚那几个大爷大娘姑娘在内,都齐刷刷地向他们投来目光,看着白愿的眼神变得鄙夷。

    “这什么人?人家小姑娘大晚上和他在一起,他连送人家回去都不愿意,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白愿脸黑得像锅底,交代小二要是阿风他们回来让他们不必在等,他送江静水回去,然后拉住还在喊的江静水,一把捂住她的唇。

    微软的唇瓣张合之间舌尖触碰到他掌心,只露出精致的眉眼,白愿像被电了一下瞬间收回手,不忘提醒她:“不准再喊了。”

    他叹口气:“我送你回去。”

    “那巧巧怎么办?”

    “我让人带了话,她自己会回来。”

    江静水思考几秒,点点头,然后看看他,又低头动动脚说:“我脚疼。”

    “……你自己走。”白愿咬牙,就没见过喝醉了这么折腾人的。

    她也不管地上脏不脏,直接一屁股坐下去,苦着脸重复说:“我累,走不动。”

    两人一站一坐,大眼对小眼。

    江静水仰头和他对视,感觉脖子都快断了,半晌后终是白愿先败下阵来,在她面前蹲下身说:“上来。”

    她慢吞吞地爬上白愿的背,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脑袋枕在他肩上,他的背虽瘦削却宽阔,让人心安。

    白愿背着她往前走,听到身后传来的均匀呼吸声,感觉到她呼出的气味还混杂着烧露的醇厚和少女身上不知名的馨香,刺激地他耳后皮肤都在战栗。

    微微偏头,温软的唇蹭到他下颌,他怔住,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似冲上云端又似坠入深海,反应过来之后心口没来由地涌起一股烦闷。

    “你家在哪?”

    江静水迷迷糊糊“嗯”了声,趴在他背上也不安稳,时不时地乱动,抬手指了个方向。

    夜渐渐浓黑,月光下交叠的身影走地很慢,安静地能清晰听见背上轻浅的呼吸。

    直到走到巷口,一个死胡同。前方黑漆漆的,半点没有路可走。

    白愿咬牙,忍住把她丢掉一走了之的冲动,深吸一口气,语气冷静地说:“你家到底在哪儿?”

    他今夜犯的病也够多了,竟陪着一个醉鬼胡闹至此。

    “你要是再不说,我就把你扔下来。”

    语气平静地不像话,却无端让人觉得心惊,江静水听见那句“扔下来”下意识揉揉睡眼,搂着他脖子的手愈发紧。

    “……你想勒死我吗?”

    白愿骤然发声,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心里大概也能想象到应该是皱着眉的,眼睛也一定眯起来,没有以前亲近了,虽然他平时也拒人千里之外……

    “对不起。”她闷闷地道歉。

    白愿闭了闭眼:“你家到底往哪儿走?”

    他抬头看看天:“如果你不想我半道把你丢掉的话。”

    江静水听出来满满的威胁。

    困意都被吓得驱散了不少,她努力睁大眼睛:“那儿那儿,走那里。”

    兜兜转转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前面隐约出现一点朱红色的影子。白愿放慢步子,说:“江静水,你下次别喝酒了。”

    就那么一丁点儿酒量,喝醉了还不讲理耍酒疯,委屈巴巴地折腾他到现在。

    他声音很浅,趴在背上的少女刚想要直起身听他说了什么,声音被风一吹立时消散在空中。

    息生堂门前灯火通明。江老夫人和两个弟子拎着明亮的灯笼站在门前焦急地四处看。

    见到他们,江老夫人愣了愣,随即就快步上前:“囡囡怎么回事?这么晚了才刚回来。”

    “江静水,到家了。”白愿晃了晃她,示意她从自己背上下来。

    她慢吞吞地被扶着下来,离近瞧了,脸蛋还透着浅浅的绯红,整个人软趴趴的往前倒。

    “她喝醉了。”白愿简单说完,见她被披上御寒的毛绒外衫,安静地倒在江老夫人怀里,呼吸浅浅,睡得很熟。

    被照顾地很好,他转身要走,却被叫住。

    “等等。”

    江老夫人盯着他的脸有一瞬的失神,张了张口,半晌才道:“多谢你送她回来。”

    “举手之劳,不必介怀。”

    “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白愿。”

    她怔住,从来得体的脸上僵了僵,半晌没能开口说一个字。

    白愿见她不说话,俯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直到提着灯笼的小弟子被冻的一个哆嗦,忍不住叫了几声,江老夫人才骤然回头。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轻轻顺了顺江静水柔软的乌发,眸色深暗地盯着白愿离开的方向。黑暗笼罩了天空,那里早已没了来时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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