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相思病
江静水背着一大箩筐新鲜的药草，蹙眉揉了揉酸疼的腰身，摊开摆放在王铭朗面前:“看看，值多少钱。”
王铭朗随意瞥了眼，堆着笑脸道:“都行都行，银子不是事儿。”
“少爷……”冬青肉疼地幽幽喊了声，他这个月的月银还没着落呢。
王铭朗没看他，一面对着江静水笑一面熟练地掰开他脑袋:“江姑娘您说吧，我都行。”
她看着面前呆头呆脑的王铭朗，知道他是个冤大头，对银子没概念。介于昨日他认错的态度不错，不仅把绳结还给她了还傻呵呵地给了她二十两银子。
江静水咂咂嘴，突然有点不忍心再坑他了。
她拨弄几下桌上堆放的药材，都是些较为少见的，给了个良心价:“五两吧。”
“成!别说五两，十两都行!”
江静水挑眉，真是不知人间疾苦啊。她爽快地一手给了药材一手拿了银子，安静地坐下给前来看病的人问诊。
“少爷，您要这些药材又没用，买它们干什么呀，还费银子。”冬青满脸苦闷地发牢骚，心想还不如把银子给他呢。
“哎，你不懂。”王铭朗撇开他的脸，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望着前面那个温声细语开药的倩影。
“少爷，人家江姑娘又不喜欢你，你这又是何必呢。”
“闭嘴!”王铭朗收回视线，皱眉骂他:“要不我说你没眼力劲儿呢，你从哪看出来江姑娘不喜欢我了？”
“她要是不喜欢我肯收我银子？要是不喜欢我会给我这么好的药材？老天爷都让我们一次又一次地见面，感情都是慢慢培养出来的，你懂什么。”
“呵。”
白愿今日特意早早出门，静静等着江静水出完诊接她回家。
结果一来就听到这样一段话，这个王铭朗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三个字，缺心眼。
王铭朗方才就觉得阴飕飕的，说得正起劲儿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轻嗤。简简单单一个字莫名听得他毛骨悚然。
偏头就看见一张漂亮俊逸的脸，白愿长身笼罩住身后热烈的日光，凌厉的眼神轻飘飘瞥他一眼，王铭朗被看得浑身一颤。
这强大的气场，王铭朗心里默默想，他艰难咽了咽，说:“这位兄台，我刚刚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白愿没理他，走到一旁，斜斜靠在墙角，目光自始至终没离开江静水。
“冬青，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王铭朗说着缩了缩身子。
“少爷，好像是有点。”
“你说他是谁啊？我哪里惹他了吗？刚刚他站着我大气都不敢喘。”王铭朗惊惶地抚了抚心脏的位置。
冬青说:“他刚刚就在这儿，少爷，我猜他肯定也是冲着江姑娘来的。”
“不会吧，真的假的？”
白愿听力极好，隔着这么一段距离他们二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准确无误地落入他耳中，只觉得聒噪。
好不容易等江静水收了摊，王铭朗兴冲冲地追上前想要说话。话还没说出口，白愿就先他一步拉过江静水，面上带着淡淡的笑:“走，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
王铭朗和冬青对视一眼，轰隆一声，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要炸开。
“等等等……江，江姑娘!”王铭朗急匆匆地追上去，舌头都打着结。
江静水回头问:“怎么了？”
白愿幽幽地投给他一个眼神，王铭朗缩了缩脖子，瞬间蔫了下去，声音细若蚊蝇:“明天……还有药材吗？”
“有，明天我再给你送。”
王铭朗和冬青又是对视一眼，随即慢慢望着二人自然相握双手离去的背影，面上惊涛骇浪。
“少爷，这下你死心了吧。我就说江姑娘不喜欢你。”
王铭朗嘴角抽了抽，回想起白愿刚刚那个吓人的眼神，好像只要他多说一句就要提着把刀横在他脖子上。
他懑懑地愣了会儿，终是长叹一口气，哭丧个脸转身。
一连好几天，江静水都没能见到王铭朗。以往她出诊，他都是恨不得扑上来提前等好几个时辰在她旁边叽叽喳喳。
每日的药材都是冬青来和她换，江静水意识到好久没见到他时，倒也乐得清静，就当他想开了务正业去了。
这天，一如既往的。江静水把药材背来交给冬青，收下他递过来的银子。
冬青盯着她时不时地叹气，一脸心痛的样子。江静水被他这浮夸的表情弄得直皱眉，终于不耐烦地打断:“有什么事就说。”
冬青默默吞下卡在喉咙里的气，认真地盯着她道:“我家少爷生病了，病入膏肓快不行了。”
江静水听得皱了眉:“前几天不还生龙活虎的吗？生了什么病？”
“相思病。”
江静水闻言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走。
王铭朗从墙角拐出来，冷不丁地出现在她面前。脸色苍白，一双乌青的眼睛盯着她，整个人瞧着憔悴了不少。
他回去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憋屈。
他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姑娘，老天爷都帮他让他们再次相见。别以为是天定良缘，没想到到头来是为他人做嫁衣。
这几日他一直暗暗观察江静水，结果她像个没事人一样问也不问他。那天看着又凶又坏的男人还每天都来亲昵地接她回去。
本想故意躲着气气她，结果自己反过来被气得够呛。王铭朗自我安慰了很长，心里就是过不去那道坎。
“江姑娘，我近日茶不思饭不想，晚上还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江静水端详了他一会儿，见他这个颓丧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回去吃点茯苓山楂保准你吃什么都香，晚上喝点酸杏仁汤一觉能睡到天亮。”
“江姑娘……”王铭朗开口带着哭腔，似是要哭了的样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我什么时候喜欢过你？”
心口突地一窒，王铭朗呼吸不顺地拍着胸膛，眼睛瞪的大大的不敢相信，半晌脸红地通透，断断续续地问:“那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姓白的？”
江静水蹙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己对白愿是什么样的感情。
王铭朗早已做好了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见她犹豫了顿时眼睛又亮了起来。
原本要倒下的脆弱身子立马又活络了起来，见她沉下脸认认真真地思考，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你和白公子是什么关系？”
“好像，没什么关系。”江静水半天憋出去了这么一句，说得也是实话，确实好像她们之间没什么关系。
“哈哈哈!”巨大的欣喜席卷而来，王铭朗忍不住笑出了声，出口的话都带上了几分笑意:“那那那，江姑娘怎么天天和他一起回去？”
“暂住在他家。”
王铭朗听完又是一阵狂喜，情绪一阵阵波动。几天前的颓丧瞬间抛之脑后，又换上平时不值钱都样子喜滋滋地贴在江静水旁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原来是这样啊！那江姑娘你看，我我我怎么样？我今年也弱冠了——”
“王公子，我不喜欢你。”
……静默几秒，王铭朗这才回过神来，愣愣地“啊？”了一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巨大转折让他脑中不清醒，好半晌才消化完她这直白的几个字。
江静水再迟钝，这些天也大概看出来王铭朗对她是什么心思。
果然感情这种东西，最是让人说不清道不明。时间一长，越是任其生根发芽到最后越是复杂。
王铭朗人是幼稚了些，甚至有点儿傻。但他本性很好，江静水和他相处下来并不反感，反而给她添了许多快乐。
但是感情方面，当断则断。迟早得说清楚，不然最后总有人受伤。
江静水深吸口气，望见他发青的眼角，慢慢开口:“王公子，你是顶好的人。我真的很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再说我们做朋友不是做的挺开心的吗？你以后也一定会遇到适合你的姑娘。”
说完她便拎着篮子绕过王铭朗，徒留愣在原地迷茫的王铭朗和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冬青。
狭小的巷子里静默了片刻，王铭朗抚着胸口直愣愣地倒下，冬青眼疾手快地接住半空中的他。
王铭朗转过头来，梗着语气说:“就这么明显的吗？”
我喜欢她就这么明显的吗？
冬青幽幽地瞥了眼他的惨状:“是挺……明显的。”
他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再往他心上捅刀子，自顾自地叹了好几口气，安慰道:“少爷，我也觉得您和人家江姑娘不合适，而且人家也跟您说得很清楚了人家不喜欢你，你这又是何必呢？”
“冬青……”王铭朗慢慢闭上眼，目光呆滞地望着灰蒙蒙天空，觉得此刻自己的心就和这天一样蒙上了阴霾。
他这一天，先是抱着无望的心情来见江静水，突然又被告诉自己心上人和白愿不是他想的那种关系。高兴还没几秒又被江静水说不喜欢他，自己抑制不住地伤心时还被冬青数落。
跟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王铭朗巴巴盯着天一眨不眨，用几近断了气的气音幽幽道:“我觉得……我可能要回炉重造了……”
“哎哎哎！少爷!”
冬青慌忙接住紧闭双眼向后倒去的王铭朗，哭丧着脸幽怨的喊道:“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