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天定良缘
“谁啊不长眼睛!不知道小爷我……我我我……”
江静水吃痛地捂着脑袋,眼冒金星。晕乎乎地半晌才看清面前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模样,眉清目秀,乌发高高束起,玉珩系在腰间一晃一晃地发出清悦的声音。
男子看直了眼,一改刚才的跋扈气焰,语调像过山车一样打了个急转弯,盯着她结巴地说不利索话来:“我我……我……我失礼了。”
说着像模像样的朝她俯身行礼,笑嘻嘻地问:“冲撞到姑娘是我的不对,我在这给你赔礼道歉,对不起。”
江静水见他这傻里傻气地样子,扯扯嘴角,说了句:“不用。”抬脚准备离开。
后面的男子像是不死心,愣了片刻后反应过来急匆匆追在她身后,挥着手大喊:“姑姑娘!在下王铭朗,城西王家的王铭朗!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年芳几何家住何方可有婚配啊!”
江静水听着后方传来的大嗓门,焦急地加快了脚步,心里暗道这人怕不是有病!
“喂!少爷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王铭朗被面前突然冒出来的大脸吓一跳,没好气地一掌拍开,嫌弃地往他衣服上蹭了蹭,慢悠悠地说道:“都说了,在外面要叫我朗公子。”
随行的小厮冬青肉疼地揉了揉自己被拍向一边的脸,习以为常地腆着脸凑上前又问:“是是是,朗公子。呃,您刚刚怎么出来了,酒楼里还有那么多等着您喝酒的公子呢。”
王铭朗故作深沉的望了望刚刚江静水离开的方向,啧了啧。抑扬顿挫吟道:“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少不,朗公子,您这是遇到心仪的姑娘了?这临仙街上什么样的美人您没见过?谁让您只见了一面就这样念念不忘,魂牵梦绕啊?”
冬青笑得十分狗腿,弯着腰冲他挤眉弄眼。
王铭朗视线从遥望江静水离开的背影转移到一脸不值钱的冬青身上,心上一股躁火蹭蹭上涨,又是一巴掌拍开他脸。
抖了抖身上被他靠皱的天青云雨织锦衣裳,转身就要走,却不料脚下踩到一个硬邦邦的物件。
他低头一看,是一串还未编好红丝绳结。上半部分是平安结的样式,花样精细繁琐,下面垂着缕缕红丝,看着像是要做剑穗。
他小心捡起,拍掉上面的灰尘,心情一下子又变好了,啧啧感叹了几句:“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这就叫缘分!”
说完心满意足地把绳结揣怀里,潇洒地拂袖而去,留下呆在原地迷茫的冬青。
主子走得快消失在他视线时,冬青才从被抽的疼痛中反应过来,吼着嗓门拔腿跑向王铭朗:“少,朗公子!等等我!”
江静水回去的路上遇到来接她的白愿,他穿的还是一如既往的黑色束腰武装,泥土粘在身上不易被发现。
但她还是眼尖地瞥见白愿衣角还有鞋子处有微微的泥土和水渍,应该是还没处理干净。
白愿自然地接过她手上的重物,有意无意地小心避开自己身上脏了的地方。江静水注意到他的这一举动,也不知道他是怕被自己发现还是怕弄脏了她。
她没学过功夫,但知道白愿很厉害,在他们这一辈中算得上是翘楚。再加上他人又不苟言笑,不说话都给人一种冷漠无情的感觉。
真难想象他有一天也会背着个药筐去采药,还把自己身上给弄脏。
就像是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下了凡,惊奇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江静水笑眼弯弯地冲他说:“今天有好多人来我这儿看诊,你采的药全都卖完了,你看!”
她抖了抖荷包,铜钱碎银子的声音叮叮当当地响撞:“赚了好多钱呢!”
白愿也跟着她笑,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回去:“那我明天早点去接你。”
夕阳安静地守在天一角,黄昏的暖橙金光倾洒在执手相携的两人身上,林中吹来一阵过堂风,树叶窸窸窣窣地飘落。
白愿恍惚间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受,目光悄悄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他突然想,不回去也好,就与她一直这样,一直在一起,一直走下去……
夜间,江静水趴在桌上对着烛火画完最后一笔,想着再编一点绳结就去睡觉。
她不算心灵手巧那一类的,针织女工更谈不上精通,样么会没事做一些小玩意儿消遣。
那捆红绳,她拿了粗粗的一把,消磨了这么长时间才好不容易编得像样一些,她要编好送给白愿。
白愿贴身的那把短剑,她细心瞧过了,漆黑玄铁锻铸而成,剑身又韧又薄,配上她的红绳剑穗一定很漂亮。
白愿那样的人,定是要做出配得上他的剑的东西才行,看着也身心畅快。
江静水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往怀里摸,却几次都摸了个空。她皱眉,上上下下掀开衣服仔细寻找,都没发现任何的踪迹。
她愣住,好半天才接受它已经丢了的事实。
那可是最后几根的红绳了!也是她编得最好的一次!怎么能说丢就丢?
白愿进门看见江静水愣愣地站直身子,目光呆滞,一脸的茫然失措。
“怎么了?出事了吗?”
江静水撇嘴道:“没事,丢了个东西。”
刹那间,她猛地想起今天回去的路上碰见的那个有病的男人,江静水抚额,肯定就是那个时候丢的!
第二日江静水起了个大早,一脸深沉地对刚刚拎着药草回来的白愿说:“我要去出诊,因为我勤劳又想赚钱,你在家乖乖等我。”
说罢径直背上药筐踏上征程,背上的重量让她身子一沉,踉跄地差点摔倒。她抬起一只手制止白愿帮扶的动作,十分郑重地说:“不用,我可以。”
然后在白愿错愕的目光下颤巍巍地重新背好东西离开,活像个视死如归的亡命之徒。
江静水昨晚想了一个晚上,翻来覆去地挣扎。她试图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丢了就丢了,大不了再重新做一个嘛。
可是转念一想,不行,那可是她熬了好几晚费了老大劲才总算编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哪能说丢就丢?
能让她满意还不一定能让白愿也满意,但是要是连她都不满意那更别说白愿了,何况她也不会把过不了自己那一关的东西送出去。
重新做说得容易,可这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再说她从小到大除了学医这件事死磕过就没哪件事能让她这么上心!
这个绳结对她的意义不一样!重做能做得更好吗?况且这又不是她的错……
江静水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睡不着。狠狠地裹紧被子把自己围成个粽子,继续和自己做着思想斗争。
“大夫,大夫?”
耳边传来催促声,江静水惊觉自己竟发了好一会儿的愣:“不好意思,请问您哪里不舒服?”
“少爷呃不,公子,公子。”冬青笑得贱兮兮地挨到自家主子旁边,拉着他直奔街角的方向走:“您上次不是说什么什么思念之苦吗?”
“那儿那儿!”他边拽衣服边指着前方说:“听说昨日来了个大美人儿,真真是人比花娇,水灵动人。你看,现在好多人都排着长队等着向她看病呢!”
王铭朗不耐烦地扒拉了几下衣服,手指猛地一扣冬青脑门:“我看你也该去看看,让她给你瞧瞧脑子!一脸不值钱的样儿,出去别说你是我王铭朗的人。”
他负手于背后,清了清嗓子:“再说我是那种肤浅的人吗?什么样的美人我没见过?我心中只有昨日的惊鸿一瞥,其他姑娘再难入我的——”
冬青伸手冲王铭朗呆滞的眼前挥了挥,见他还是没反应忍不住出声问:“公子怎怎怎么了?”
王铭朗熟练地拍开他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穿过长长的队伍,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坐在凳子上这给人把着脉,笑得一脸温和的姑娘身上。
“公子……”
冬青幽魂一般的声音又出现在他耳边:“我就说好看吧,你看你眼睛都看直了……”
王铭朗慢慢推开旁边碍人的脸,终于恢复正常的表情:“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吗?昨日她落了红绳,今日我又机缘巧合之下寻到了她,看来我她,就是天定良缘啊!”
他痴痴地说完抹了把脸,端着身姿缓缓迈着步子走向那处药诊。顺带扯开挡路的冬青,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别跟来。”
王铭朗径直走到队伍最前面,丢给正在看诊的那人一锭银子,满脸对着笑意冲江静水说:“姑娘你还记得——”
“把绳结还我!”
江静水认出他来,因为这事儿她昨晚辗转反侧没睡好,今天一大早就到这里找,结果如她所料什么都没见着,她笃定,一定是这人给拿走了。
“唉,姑娘你先别着急嘛。你看啊,我们昨天刚见了面今天又遇上了,这肯定是一种特殊的缘——”
“把我的绳结还给我,红色的那个。”
王铭朗张着嘴,再一次被打断,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还没说出口的话继续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