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潜入

    接下来，就由杜衡负责在夜里监听几个波段的通讯，外面那条天线即便不发报，可以接收到频段远比收音机要多。另外，杜衡还央求田雨又教了她几招。

    其一是最基础的撬门溜锁的办法，田雨还将自己的工具留给了杜衡。

    其二是一些防范招数，包括如何在打电话时，通过一些电流噪音判断是否被窃听，以及如何在门上做一些记号，确认自己离开后，没有人进来过。

    这些简单技巧谈不上多复杂，但是连职业特工都很难防范，尤其当你出门时在门框上粘了一根头发，而有人偷偷进来偷看你的东西。他开门时，头发就掉了，就很容易被发现。当年江行舟也靠着这些小手段，很多次逃过暗杀。

    杜衡聪明过人很快就掌握了最简单的那门撬门手法，当然是用自己的门锁进行了练习，考虑到钱士禄的门也是一样型号的锁，打开他的门，应该没什么问题。

    早上杜衡将田雨画的图纸点燃烧掉了，她自信自己的记忆力足够了。如果需要复制出来，不需要再催眠一次田雨，她自己就能画出来。

    田雨离开后，杜衡还有一堆事要做。原本她习惯睡到日上三竿，但是今天不成，因为还有一床泛着酸臭的被褥要洗。得趁着早上晒出去。

    她笨手笨脚拆洗了被褥和被单，已然快中午了。将别单被褥装了一大盆，她头上包了一块手帕，如同主妇一样抱着大盆出去。正好看到钱士禄人模狗样，别着一个伪政府徽章，拎着一个公事包出门。

    杜衡豁达地先开口打了招呼：

    “小老弟，这是要出门。”

    钱士禄一略愣，大概对杜衡给他的新称呼还不是很习惯，旋即傻笑着放下公文包，帮杜衡抬起那大盆去晒台。

    “我正要去特别市政府一趟。有几位叔伯长辈要拜访一下，他们还要帮我引荐一些新朋友。”

    “还是你有本事，能进市政府，那里可都是日本人那里都吃得开的大人物。”

    “都是家父这些年交的朋友，哪里是我的本事。不过这些叔叔辈还是很提携我。”钱士禄没听出暗讽，还挺得意地客套了一下。

    “我自己晒就行了，你忙你的去吧。”

    “杯子太重，不好挂上去，还是我来。”

    他放下包，殷勤地抢过大盆就往晒台去。

    这下称了杜衡的心，浮皮潦草客套了几句，看着那钱士禄非常熟练地帮她把被褥晾晒好。那晾衣绳还真够结实，全然无碍。杜衡瞄了一眼崩紧的馈线，现在没它拉住支架还真不行。得想办法用其他铁丝什么的替换掉，但是今天怕是不成了，至少得等收了这床被子再说吧。

    钱士禄干活儿倒是挺麻利，很快把被褥被套分开晾晒好，一部分晾到他自己的那根晾衣绳上。

    “我下午三点就回来，到时候帮你把这些东西再收回来。”

    他贱兮兮说道。

    “嗨，我自己行的。”

    杜衡嘴上说道，心里可不是这么想，最好有人帮她把所有事儿都做了。她也是习惯了献殷勤的人排着队想要帮她的忙，久而久之，也不觉得使唤别人有什么不对，相反她觉得事情本该这样。

    钱士禄点头哈腰，退出晒台。

    杜衡蹲下研究怎么替换掉馈线，馈线最好找个地方隐藏起来，因为经常还得用。但是这个事凭她自己肯定做不了。请师傅来，又太冒险。想来想一时也没办法。不如拖一拖吧。

    她起身时，就看到楼下钱士禄过马路后，也没忘了向那蛋糕店橱窗里看了一眼。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杜衡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早。

    她回到自己房间，胡乱吃了点东西，然后取出田雨留下的窍锁工具，其实也就是两根弯折的钢丝。下定决心便悄悄到了北面房间门前。

    这种门锁里有5根弹簧顶着的销子，正确钥匙进去就能转动锁芯。但是当使用一些特殊工具时，也很容易打开。所谓特殊工具，其实就是两根弯折过的铁丝。一个用来模拟钥匙转动的动作，一个用来从里到外，依此顶开里面的活动销子。

    由于这些锁都存在一些公差，所以只要施加一个转动力，最里面那根被顶到正确位置的销子，就会因为轻微的锁芯转动，被压住无法回到原位。依此将每个销子顶到正确位置，锁就打开了。

    比昨天晚上用自己的门锁试验时更快，只用了20秒，杜衡就打开了门。

    她得意于自己好像很有这方面的天分。什么时候让田雨教会自己撬保险箱，应该也难不到哪儿去。

    杜衡跨进房门的时候，心里还在想，自己这么干倒是没知会田雨，不知道她会怎么说？她一定会引用江行舟的什么名言批评自己轻佻吧？

    她记得田雨经常提及的某句江行舟的行动准则就是，要从琐碎的可以相互印证的信息里找真相，不要相信轻而易举弄到手的完整情报，因为那可能是对手故意留给你看得。

    看起来，江行舟这个死老头子还挺会说教，把个没主见的田雨说的一愣一愣的。

    房间的北窗开着，看来钱士禄还是坚信那白天开窗可以补足阳气的鬼话。

    屋子里倒是布置的很整洁。桌子上放着一叠名片。杜衡随手拿过几张看。大多数人名她不认识，除了放在第一张的教育部长胡兰成。看起来他们家人脉还不错，连这样顶级汉奸的名片都能讨到。

    她弹了弹这张名片，将它放回原处。

    桌子边上放着一个铁盒，打开后，里面是十几个罐子，打开是茶叶。杜衡放到鼻子处闻了闻，确是家乡的石笕茶，好久没闻到了还勾起一丝乡愁，若不是在执行调查任务，真该坐下泡一杯好好品一下，尽管她早就更习惯喝咖啡，最近十年都没怎么喝过茶。

    看来钱士禄没撒谎，这次来也想要去伪政府推销茶叶。

    抽屉里有一本笔记，封面上有中央文保会信笺用纸。

    她打开第一页，里面夹着几张杭州到上海的火车票，时间是三天前。

    看来他是先去了杭州，然后在那里上车到了上海。时间也没问题，也就是说他在西爱咸斯路口蹲了两天的说法也没错。这些没用的车票他都保存的很好，看来是个仔细人。怪不得昨天用铁丝绑天线绑的这么结实。

    还有一张是“泰勒车行”的名片，被折了几道。她回想起，自己搬家前就坐在搬空的房间里，一边随手折着这张名片，一边给车行经理打电话订车，电话打完后，这张折过无数次名片就随手扔到地上了，因为以后也不会再打这个电话了。竟然被他捡到了。

    应该是那个讨嫌的房东，放钱士禄进了屋子。不过，被他捡到总算好过被其他什么人捡到，想起来也是背脊冒出冷汗，自己也是百密一疏，以后要提防这种小失误。

    她将这些东西按次序放在桌子上，以免恢复原样时搞混。既然钱士禄是个仔细人，可能会留心各种细节，所以这方面功夫还是的做足。作为业余特工，她没有经验，但是全凭对情理的推想。

    翻开几页，里面用工整字迹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名字下面注明了上海市特别市政府的职务，有的职务下大了勾，有的没有。似乎是准备贿赂的名单。

    杜衡对这些没兴趣，赶紧往后翻。后面的文字有意思了，好像是他的日记。

    杜衡饶有兴致地读了起来。

    “我在冷风里等了两天，但是她见到我，如同见了鬼，竟吓吓的逃走了。我是不是还要坚持？”

    看下面时间，正好是他在酒吧门口撞见自己的日子。看来他还有些纠结。杜衡突然有一丝快意，于是又翻到后面。

    “但是，我还是看到了她本人，她比照片上还好看；老人们都说，我们诸暨是西施故里，我觉得她就是西施。我决定不走了。虽然她好像很讨厌我，但是书上说，好女怕缠郎，我还是得再坚持几天。”

    杜衡猛然有些晕乎，她见过小川之流当着面说她如何美貌，只当是肉麻吹捧，但这是写在笔记上的，不可能是假意。

    钱士禄竟然拿自己与西施相比，转眼间，小川那些花里胡哨一眼假的奉承话，变得一文不值。

    她转头看了一眼立柜上的镜子，发现自己两腮微微发红。她几乎忘记害臊是什么感觉，今天突然有些脸上微微发烫，竟然因为这么个俗不可耐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