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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故人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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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行舟仔细查看了四周,没有发现可疑迹象,就凑到那洋人边上。正是比赛间歇,倒是不太嘈杂,适合交谈几句。

    “买的联位票?”他用生涩的英语搭讪道。

    “是的,我看好四号七号。”洋人看向前方说。

    “据我所知,这种玩法需要买中前两名的狗,赢面很小。”

    “关键不是直觉上的赢面,而是法商赛狗会开出的赔率。那些容易赢的玩法,其实赚不到什么钱,无论输赢都是在浪费时间。我不喜欢浪费时间。”他这才转头看了江行舟一眼,然后两人草草握了握手。

    “我有些可怜这些狗子。拼命追逐一个假的目标。太可悲了。”江行舟身子靠住栏杆,不远处工作人员正在为下一场比赛,安装一只假兔子。又一批赛狗被牵到出发点。

    “不不不,你又错了我的朋友,它们是英雄,只有在这里,人才会为狗欢呼。”

    “我不认为追假兔子的,会是什么英雄。”

    “我有个亲戚住在苏格兰乡下,那里的狗追的都是真的兔子。但是……无人喝彩。有时候猎狗追赶的太近,还会被猎枪误杀,那才是真正的可悲。”

    “我按照约定来了,如果你有什么值得交换的东西,不妨拿给我看看,我需要确定兔子是真的。”

    赛场上新一轮比赛再次开始,看台上欢呼声让交谈再次无法进行。不过,大胡子洋人将一叠厚厚的信封,塞到江行舟手上。

    黑杰克开始为场上狗子们欢呼。江行舟则打开信封,发现是几张照片。他抽出第一张。少帅张学良出现在其中,他站在一群洋人里,背景是他在沈阳的大帅府。还有些照片,则是在东北的原始森林里,里,可以看到一些人扛着勘测设备,照片里出现的人物中,至少有两个洋人也出现在第一张大帅府前拍的照片里。

    他立即警觉这种兔子或许不那么假,于是再翻看后面,都是在一片荒芜野外的露营地里拍的,有些照片背景里还能看到一些高大的架子和管道。这些照片后面都有些铅笔着潦草的年份,大部分在1929年的七八月间。

    比赛很快结束了。黑杰克大概又输了,他扔掉了手上赛狗票,双手插到口袋里。

    “你给我看这些算什么意思?打哑谜?”江行舟问。

    “知道这些照片在哪儿拍的?”

    “好像在东四省。”

    “现在是满洲国了,在日本人控制下了。我直截了当告诉你吧,那里很可能有石油。日本人最近几年派出勘探队找过几遍没找到。但是壳牌公司在十几年前,也有过一次不为人知的勘测行动,用的技术比日本人先进。他们还有一份很具体的报告,但是公司没有公布这份报告。”

    “没有公布?也许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有这种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但是,还有一种可能是找到了石油,但是公司判断满洲的政局不稳,不能长期获得投资收益,所以选择没有对外声张,连雇主张学良也没告知。”

    “你知道那份报告在哪儿?”

    “正式的报告在荷兰的公司总部,但是有一份抄件被落在了上海租界里,没有人知道在哪儿,只有我和我的朋友知道。”

    江行舟的脑子迅速飞转,他意识到,这个洋人说的如果是真的意味着什么。

    “你想用一样你没拿在手上的东西要价?”

    “这就是情报和一般商品的区别。我觉得没什么不可以的。”

    “你觉得我们会为了这种情报付那么大一笔钱?我国可以通过外交途径找到荷兰壳牌,索要他们的报告。”

    “你好像还没有理解问题的关键。”

    “关键是什么?”

    “关键是,我可以把它卖给日本人。我承认,贵国拿到,或者不拿到这份报告的意义都不大,因为满洲不在你们手上。只有日本人拿不到,才对你们有意义。”

    “日本人拿不到?”

    “我很同情你们国家,所以我先来找你们而没有去找日本人。我刚才提到了我还有朋友。他今天没来,如果我出了意外,比如从这里掉下去摔死了。他就会去找日本人。”

    江行舟说一时无言以对,显然这个美国人说的没错,如果存在这份情报,那是万万不能落入日本人手中的。

    “去年我也在上海,看到你们打的一团糟。大军撤退时,蒋委员长特意留了一个营级单位在苏州河北岸的四行仓库,军事上毫无意义,只是盼着日本人进攻时有几发炮弹能掉进租界里激化日本和美英的矛盾。你们赢得战争的最大希望是西方的干涉。我没说错吧?”

    江行舟再次无话可说,这个洋人说的差不多就是事实。

    “罗斯福总统已经多次威胁会断绝对日本的石油出口了,如果日本害怕石油枯竭,害怕舰队无法开动,就可能听得进美国提出的和平方案,比如退出满洲,但是如果他们知道在自己眼皮底下就有石油,情况就会不同。罗斯福的威胁就变成了笑话。”

    “你甚至不知道报告的结论是什么?”

    “我确实不知道。但是如果我告诉日本人我不知道结论,我猜他们仍然肯付钱,就为了买一次赌赢国运的机会?日本人对于赌博的看法和我差不多,我们都不喜欢浪费时间小赌。”

    “你想要什么?”

    “如我在信上说的五十万美元,我会告诉你那份报告藏在哪里,以及怎么得到它。然后你们可以轻松得到它,然后藏起来,等满洲重新回到手上。”

    “我需要时间筹钱。打这个电话可以联络到我。”江行舟撕下一张纸,写了一个电话给对方。

    “我给你两天,两天后的中午我会打电话给你。如果过了时间,我不保证我会不会给日本人写封一样的信。”

    赛狗比赛再次开始时,江行舟离开了喧闹的跑狗场。黑杰克则继续留在那里欢呼又一场赌局开始。

    与此同时,田雨在码头等到了来送钱的人——松江特训班时的同学郑汲清。

    田雨知道来的会是一个熟人,但是两人相见一刹那,仍然都有些错愕,因为他们都以为对方已经死了。

    郑汲清高挑瘦削,比之两年前从松江特训班毕业时,阴郁消沉了不少,眼眸也不再有神采。

    两人一时都没什么话说,倒是田雨注意到,他大衣里还戴着那条自己打给他的围巾。

    他们在码头边找了一家小馆子,点了几个菜算是给郑汲清接风,他这一路从香港转来坐了很多天的船,只为了送一箱假钱,实在也值得唏嘘。当然如果有什么意外之喜,大概是造成了这场重逢。

    “我听说你死在徐州,当时还哭了两天。”田雨说,“起初我不信,就一直在等你发报,我能听出你的手法。但是一直没等到。后来江行舟又托人打听,说你死了,死在临沂附近。”

    “他说的没错。差不多是死了吧,我被派去起破坏第5师团的后方补给线,在临沂附近的铁道埋炸弹。我和另外几个人根本没有受过这方面训练,我们找了一片没有掩护的开阔地挖开路基。日本装甲列车上的探照灯,一公里外就照到了我们。然后就开始射击。我头部和胸口都中了弹片,昏迷了很久,因为当时我在敌后。我家里人都接到阵亡通知了。我醒来时,徐州战役已经打完了,我辗转去了第九战区总算找到了上级,上面又派我去了香港。”

    “你是班上最好的报务员,为什么派你去执行这种任务?”

    “对了,你现在和老江在一起执行任务?”郑汲清岔开了话题,他说话很慢,不知道是否和那次重伤有关。

    “对。我现在……和他在一起。”田雨小声说。

    郑汲清解开衣服,解下那条围巾,可以看到明显的颜色不同。

    “我的弟兄把我送到日战区医院做的手术。手术前护士把这条烧坏的围巾扔了,日本宪兵经常会去医院搜查,有灼烧痕迹的衣服都会引起怀疑。后来我又找回来,洗掉上面的血又找人用差不多的毛线补了补,但是颜色总还是不一样。”

    血淋淋的话题有些煞风景,两人似乎都没什么话可讲了,也没碰杯,各自独饮了一杯,于是又僵持了一会儿,田雨终于想到了任务。

    “上面交代的东西都带来了?”

    “带来了。做的不错,一般人看不出来。”

    郑汲清低头看了一眼箱子,还在脚边。

    “其实我也听说你死了,说刺杀黄道会会长失败后自戕殉国。”

    “是个与我同名的。比我们小一期,我还见过她,太可惜了,我们这些学收发报的,最后都死在那种毫无意义的刺杀行动上。”

    尴尬的场面又持续了一会儿,郑汲清始终没问,怎么她就和教官江行舟就在一起了,只是身份掩护还是假戏真做了。

    两人磨蹭了一会儿终于起身离开。郑汲清自己去找了一个旅馆,用假名登记住下。田雨留下了他的旅社电话后,返回江行舟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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