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伪装高手
田雨自然知道凡涉及日本陆军的情报都不好弄。在跳马行动前，她曾经和江行舟策划潜入狄思威路的陆军情报站弄到驻扎上海周边第13军的部署情报，但是那地方守备森严，很难混进去，虽然有了几套方案，但是最终因为半途而废了。
但是现在倒是有了一个机会，就是有了一个可以对陈公博耳提面命的日本顾问。这样凡涉及重要人事任命的公文都会先送到他的案头。特别市政府建在远郊，其实是个冷衙门，陈公博也不常去，守备也比较松懈。但是日本顾问办公室就在那里，确实是个灯下黑的地方。有了这样的机会，可以比较容易接触到这些机要档案。
“我什么也不做，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实在说不过去。”田雨说。
“你可以帮我一个大忙。”
“什么忙？”
“明天一早，你约他出来，直截了当告诉他这个方案不可行。若他不可靠，也算麻痹对方。若我行动顺利，也间接证明他确实可靠。”
杜衡对安全设想不可谓不周到，不过这些可行性也只存在于她的想象中。
两人商议完毕，不过一切仍然只是空中楼阁，首先第一步还是弄到通行证。于是她们在外面草草吃了饭，就一起去杜衡家里，等待时机弄到那份通行证。
计划十分简单，就是趁着钱士禄现在还没回来，潜入他房间把他的通行证弄到。然后由田雨交给秦川伪造一本。然后再设法将通行证放回原处。
要是钱士禄回来了，如何放回原处，这一点来不及想了。
两人赶到时，大约是下午三点。钱士禄应该还没回来，因为他朝北的窗开着，通常他不在时会开着这扇窗。至于他出门会不会带着那本通行证，就不知道了，只能碰碰运气了。
杜衡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于是田雨轻松打开了眼前贴着倒福字的大门。
田雨对钱士禄的了解完全建立在杜衡描述上，只知道是一位长相拉胯的追求者，不光是个汉奸，还一脑子封建迷信。
两人进去后，倒是田雨有些吃惊，简直不像是男人房间，更像是女人闺房。
被单一尘不染，简直平整如止水，被子叠的也非常挺括方正。
书桌上，各种书摞的整整齐齐。他走过去放在最上面的是一本很破旧的《灵学从志》。她一转身，看到椅子上放着一件插着针的毛衣，大概完工了七成。
田雨一眼看出这不是男人的尺寸，而且式样也是女士的，男式毛衣也没有这种对襟式样。
那边杜衡正在翻看柜子，田雨拿起毛衣等她回身，就在她胸前比划了一下。
“好像还挺合身的。”
“去你的。”
“你可没说，这个小汉奸还会打毛衣。你看这花样，还挺花哨的，我都不会。”
“别闹，他快回来了，还是找东西。”
两人仔细找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发现，可能他带在身上了，正好他的公文包也不在。
两人正要悻悻退出，杜衡想起，钱士禄做事井井有条，喜欢把各种票证夹在本子里。会不会在案头那堆书里夹着？
她又回到桌前，翻看这些书。发现《灵学从志》下面是一册《太上洞玄宝灵经书》，翻了翻没有东西，再下面是一部线装《金批推背图》拿在手上不对劲，鼓鼓囊囊的里面夹了东西，打开看，里面有一张太清宫求来的求姻缘的灵签。杜衡扫了一眼，只看到最上面大吉两个字。她在上海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大上海还有道观，也不知道钱士禄是怎么找到的。
再往后翻，果然找到了那张特别市通行证。通行证上没有照片，只有名字和籍贯。
她得意地向田雨扬了扬手上通行证，然后两人一起将现场恢复原样。
出来后田雨带着通行证去找秦川，杜衡没什么事做，在家里研读那份平面图，盘算明天计划，同时留心外面钱士禄有没有回来。
从平面图看，特别市政府是一幢三层楼建筑，不甚高大。日本顾问办公室和几个市政府下辖的课，都在三楼。其余涉及日常民事的课都在一二楼。两边和中间各有一道楼梯。她将平面图暗记于心。
对她来说，首先回避不必要的冒险，如果三楼有守卫，她也就不上去了。如果有任何风吹草动，赶紧退出来。如果潜入成功，想要的情报会不会就摆在那里，等着她？想来也不会那么简单。
总之多半是白去一趟，算是练练胆子。
想着想着，又回到现实。若是田雨和秦川动作快，还可以赶在他回来前完成，那就一劳永逸了。
但是计划落空，钱士禄拖着疲惫的身子，提前回来了。杜衡不用出门，听那拖沓沉重的脚步声，就能听出是他。他每次回来都差不多，好像在码头扛了一天大包。
那扇门吱呀一声打开，然后轻轻关上了。杜衡心里暗自担心，他若是会想要翻看一下那些神神叨叨的书，不就露馅了？
田雨大概一小时后以后才到，带来了秦川用警务处自动刻章机伪造的公章，盖过的证件。他干这些自然无懈可击，但是也必须等同事下班避开耳目，所以耽搁了。
秦川对汪伪和日本人的这些证件十分了解，凡是汪伪的，都很粗糙，就是个意思。这种特别签发的通行证上连照片都没有。若直接拿钱士禄这张通行证去闯关，多半也可以，就是名字不太像女人罢了。
杜衡将两份通行证拿在手上对照，完全看不出区别。
只是这会儿钱士禄正在自己屋子里待着，还没办法进去。杜衡特意蹑手蹑脚到他门前偷听了一会儿，只听到里面收音机正播放越剧，他也跟着哼哼，心情不错，应该还没注意到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杜衡倒是不太着急，因为看到外面这小子有晾晒了不少衣服没收，猜测晚上他还得出来一趟，于是打算在那里等着，找个话题聊几句，拖住他。大概有个一两分钟，田雨应该就能把他的通行证放回原处。
她早早就等在外面假装赏月，虽然今天只是农历初八，只是一轮不甚圆也不甚亮的上弦月。
吹了一会儿冷风，感觉大概那货不会出现了。却听到拖鞋噼啪噼啪的响声。钱士禄穿着睡衣拖鞋抱着一个大盆出现，他大概刚洗了澡也没戴眼镜。
这次钱士禄倒是觉到了阴影里一点红光忽明忽暗，似有人在抽烟。他转过身向阴影张望。
“芳菲，是你吗？”他问道。
“是我，我在这赏月。”
“大冷天赏月？”
钱士禄走近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这才看清确实是杜衡。
田雨躲在杜衡屋子里，透过揭开的窗帘一角向外面看。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钱士禄，发现杜衡把人家描述成呆头呆脑的不成样子着实有些不厚道，虽然有几分土，却远不是那么不堪。
她打开门，悄悄走出去，没有穿鞋是为了不要发出声响。她取出发卡开门时，那边杜衡还在与钱士禄尬聊，好像在感谢钱士禄的精准预测，帮她在学校里躲开小人的暗算。
门打开了，她悄然潜入。屋子里面开着灯，那一摞书还在案头上，显然还没被动过。她快速走到跟前，发现一副老气的黑边圆框眼镜放在书上。她拿起眼镜时，镜片扫过书封面上几个字时没有变化。又放到眼前看了下，似乎也没有度数。既不是近视眼镜，也不像老光镜。
“什么人啊，戴一副没度数的眼镜？”
她是勉强合格的杀手和报务员，但是还欠缺一些敏锐。没有想过，眼镜也可能是伪装用的，其实不久前，杜衡为了装成单纯无知的学生，也戴过一副平光眼镜。
晒台上，杜衡还在和钱士禄有的没的瞎聊，企图拖延一些时间。
钱士禄没戴眼镜的样子几乎是另一个人，看上去没那么老气。
杜衡想用眉目勾住他，让他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这边来，然而钱士禄茫然的眼神显得格外呆滞根本抓不住，似乎这小子近视度数还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