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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什么也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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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这么回事,”郑汲清若有所思,“对了,你就是那天抢着发报的那位吧?”他突然一转问了一个不相关的话题,让杜衡措手不及。

    “为什么你觉得是我?”

    “你的发报有些业余。用江教官的话说,点不短,划不长,间隔不明,拖泥带水。我当时猜想,应该是一位纤弱的女子。不过你还是比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郑汲清笑了起来,这是杜衡第一次见他笑。

    田雨说,郑汲清笑起来犹如一个腼腆的男孩儿,杜衡觉得不像,更像一个内敛的谦谦君子。

    “既然你是上面派来的太平洋,你现在怎么想?”

    “看来,当年上级大错特错了,”郑汲清叹息道,“竟然打算用假钱买这样重要的情报。简直儿戏。”

    他轻描淡写道。

    “就是说你完全没想过下一步?”

    “下一步么……这却绝育田雨知道黑杰克的情报在哪儿?或者她已经弄到了?”

    “并没有。黑杰克被她打死了。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日本人知道多少?”

    “不清楚。当年日本人突然出现打断了交易。”

    “既然是打断了交易,黑杰克会不会有什么文件,落在日本人手里了?”

    “不清楚。”

    “如果日本人已经弄到了关键情报,我们岂不是做什么都没用了?”

    “你怎么确定的?”

    “因为田雨打死黑杰克时,抢走了他的箱子,但是她没有看箱子里的东西,她按照江行舟交代的做法,把里面文件烧毁了。”

    “烧毁了?”郑汲清小吃了一惊。

    交谈好像没办法进行了,双方都有些乱了方寸。郑汲清可能是一时无法消化这么多信息;杜衡则不然,她原本不想将黑杰克文件的信息说出来,想要留着余地。毕竟她们没有推演清楚每一个环节,也许他就是来套取消息的,不过郑汲清的问题一步步逼到这里,也只能告诉他日本人不可能更领先,因为黑杰克的情报被田雨抢到了,但是她也没有和盘托出,只说是烧掉了。

    大概一根烟的功夫,一直拧着眉头不语的郑汲清突然抬头:“既然我们什么线索都断了,你觉得我们与日本人在这场竞赛中,谁更占优?”

    “如果江行舟叛变,那他们至少知道这项计划有关石油。不过,美英荷对日本人的石油禁运,日本人也是一筹莫展,似乎他们没弄到这份情报,或者即便弄到了,这份情报没有价值。”

    “那份报告说的是满洲有石油?”

    “不,黑杰克的原话是,满洲可能有石油。他只确知壳牌有一份隐瞒了张作霖的报告,这份报告就在上海,但是并不知道报告内容。也许有,也许没有。”

    “荷兰已经被德国占领,日本人可以通过外交弄到这份报告。”

    郑汲清思路还算清晰,开始想到诸多关联问题,他的这些疑问似乎也表明了,他在今天之前不知道跳马内容。

    “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就不是我们能关心的事情了。”

    “田雨她什么时候来见我?”

    郑汲清终于提到了田雨。

    “现在还不是时候。”

    “嗯,我理解她的立场,现在她的安全很重要。她,不会在怀疑我吧?”

    “不是那样,只是江行舟告诫过他,凡事要小心些。”

    “可惜啊,江老师现在自己成了怀疑对象。”

    郑汲清丢了烟蒂,沉思片刻,“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情报对我们其实没用,满洲在日本人手上,我们的军舰也都沉在了江阴,也不需要那么多石油了。我们什么也不做,或许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如果我们主动去找这份情报,反而可能弄巧成拙,让日本人察觉到它的存在。”

    郑汲清敏锐地捕捉到了核心问题。

    “我们当然想过。这也是我们发报的原因,因为不知道江行舟有没有叛变。如果他叛变,必然导致日本人会去找,无论通过德国人去荷兰找,或者在租界里找那份抄本。那样我们就不能什么也不做了。若是什么也不做,便是在对国家和民族犯罪。”

    “这么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确定江老师是否变节的事了。”

    用杜衡的心里的话说,这就叫有效沟通。郑汲清在几分钟前,才知道跳马行动的实质也是一脸懵逼,随后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在关键点上。若是换个人,多半是东拉西扯一番才会逐渐靠近解决问题的路径。

    “是这样。我们”

    郑汲清走到一块断裂的石板处坐下,开始抽不知道第几根烟。

    “我不说你也知道,我们在租界有其他眼线和小组。田雨在那本杂志上呼叫我的信息,也是是通过他们发给我的。我作为这次行动的特派员,原本是打算调动所有这些力量来调查江老师是否变节。我但是现在,我觉得那样不可行了。”

    “你觉得事关重大?”

    “不错,我来之前,觉得最坏的可能,是江老师作为通讯专家,可能参与汪伪的报务人员培训。我们得知汪伪在南京韩家巷新建了‘南洋无线电学校’内部拟定了新的校长,具体人事不详。上面也很担心会找一个熟悉我们通信的人来,猜测可能秘密委任江行舟来做。我这次来,就是打算调查清楚并锄奸的。原本以为最大的困难是我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老师。却没料到是这么大关系。”

    郑汲清怎么看都有些泄气。

    “你不打算找到其他小组一起来行动?”杜衡问。

    “若是上峰知道事情如此重大,多半会另外委托他人来了。唉……”他叹息一声似乎后悔出现在这里。

    “没想到你如此消极。”杜衡失望道。

    “不是我消极,而是……我觉得兹事体大,现在不是找几个小组搞几次行动那么简单了。”

    “难道真的什么都不做?”

    “你我都知道这件事比天大了。我身在重庆,这些年日本飞机三天两头就来。远的不说,今年6月5号,日本飞机炸塌了防空洞出口,活埋了几千人。唉,战争如此绝望,我也清楚最高上级想的是什么,他们天天盼着美英参战。若没有田雨的呼叫,我的主要任务,就是搞清楚日本会不会主动找英美宣战。石油禁运后,日本人还能维持多久。若开战,大约会是什么时候?上面简直一秒钟也不能多等了。”

    田雨也不由得感慨郑汲清说的也是事实。她坐到了郑汲清身边,接过郑汲清递过的香烟。

    “如果日本人找到满洲的石油,就不会与不开战了,委员长多半要和日本人签城下之盟了。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能用军统局在上海的各路人马了吧?”

    “怕他们不可靠。”

    “这些年,多少国府的特工变节了,多少汪伪的特工被收买又偷偷投效了国府。在这个圈子,双面间谍是常态。如此重大的事情,我不能轻率行事。你刚才说,什么也不做便是犯罪。我却想,此刻若是我们乱动,引起日本人注意道治下竟然还有石油,原本想要与英美开战,却又不打了,这难道不是对全民族犯罪?”

    “你要是怕其他人不可靠,还有我们,我和田雨。我们能主动找你,我们总是可靠的。”

    “对,你们是最可靠的人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来的路上,我原本已经有一个计划。我们在特别市政府内,实际上也有收买的耳目。他不知道江行舟是否变节,但是他告诉我们。凡是这些不公开的重要人事任命,只可能在两个地方,第一个地点,也就是思威路上的日本陆军情报站,另一个地方就是特别市政府大楼里。”

    “在陈公博办公室?”

    “不,不在他那里。在陈公博办公室同一层的日本顾问办公室里。所有上海的经济、政治情报都会汇总到他的案头。无线电学校或者伪总部三处的人事任命都需要日本人做背景调查。只有在那里可以最快找到他是否变节的资料。”

    “田雨说过,有用的情报都是琐碎而可以交叉印证的。”

    “这当然没错,也是当年江老师教我们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日伪经常会散布一些假消息,引发我们内部的不信任。比如,江老师并未投敌,只因为敌人电台里的假消息,而我们实施了一次锄奸行动,那就将他逼上只有投敌的路了。也或者,江老师投敌只是权宜之计虚与委蛇,并没有把跳马的行动告诉日本人。我们把他逼急了,或许就真说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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