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暗中观察
杜衡不停在边上催促,但是他一时也没找到那个人。偶尔有一个青年男子带着围巾提着箱子下了船,但是转眼人家就自有亲人接走了,显然也不是。
大约二十分钟后,船上旅客基本下了干净,码头上迎接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变得空空荡荡。
杜衡心里想,难道田雨查的船期有误,还是郑汲清路上发生了什么问题?
秦川也有些眼干,于是放下了望远镜。
汽笛再次鸣响,轮船上水手们已然开始撤跳板了,却见船舷边一个人如幽灵一样冒出来,大概也吓了水手一跳,他们没有指责这个拖延症患者,只得停下手上活儿,等那个人慢吞吞下了船。
这个人瘦高个,穿着一件大衣,带着礼帽,翻领大衣里面系着一条红色围巾。
杜衡手里6倍望远镜着实看不清这个人的面貌,但是她一时难抑心情澎湃,她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
空旷的码头上没有喧闹的人群,只有满地垃圾和远远坐着的小贩。商贩们也懒得为孤零零的一个人起身叫卖。
这个人站在空地中间,怅然转身。这是杜衡等待的时机,她看清了他胸前围巾,确实分为两部分。下面半截颜色略浅。
“看来就是他了。”
她将望远镜递给焦急的秦川,自己凭借肉眼远远看着那个身影。
即便隔着一百米,面貌不甚清晰,仍然可以感觉到他身上那份沉稳。
“这就是田雨的男友?好像不赖啊。”秦川说。
“是前男友了。”
“四周没看到任何一个可疑的人。这些卖吃食的小贩和卖报、擦鞋的小孩儿,都是三天前就在这里了。”
“不,有一个馄饨摊三天前没有,是新摆出来的摊位。”
秦川四下寻找,果然发现一家新的馄饨摊,心中暗惊杜衡观察能力。
“这种柴爿馄饨是这样的,支个棚就能干,不办执照,也没个准地方,哪儿人多往哪儿扎。也许明天又搬走去其他地方。”
杜衡觉得秦川说的也有道理,自己也许多心。两人站在塔顶继续观察。这完全是当初制定好的策略,兹事体大,两人也不敢轻忽。
那个人倒是也不走,他就近找了一个擦鞋摊擦起鞋来。似乎在等什么人。
秦川视野转到江上,几公里外,日本人巨大的出云号就在泊位上,烟囱里微微冒着黑烟,但是十六铺泊位不远处,停着英国炮舰佩特雷号。自从英国人将上海租界内陆军撤到香港后,这艘几百吨的小炮舰就成了租界里,英国武装力量的唯一象征。
此时挂着汪伪旗帜的客轮“凤阳丸”也已经解开缆绳慢慢离港。
“江面上没看到特别市水警和日本人的船。”秦川说。
显然,田雨最怕的,日本人从江上冲进来绑架的可能性不大了。不过杜衡还是继续等着,若是没有前几天金公子那档子事,这会儿她可能就下去接头了。
却见那人擦完鞋,起身离开了码头,显然知道等不到人了。
杜衡和秦川这才下塔楼,他们也不急着跟上这个人,而是仔细观察有没有其他人跟上这个人。
那个人果然进了两条街外,那家叫做裕兴的淮扬饭馆。秦川和杜衡就直接走了进去。
正是晚饭时刻,饭馆里人倒是不少。两人坐在那位不远处。那位大概已经点了菜,正坐在一个靠窗户也靠后厨的桌子边,按田雨说法,当年他们俩也坐了这个位子。他看着也不急,也没有东张西望。只是取了一张店里的报纸看了起来。
秦川和杜衡也伪装成小情侣,点了几个菜在边上假装吃饭。
杜衡此刻才看清这位长相,白白净净,微微有些胡须,儒雅而端正的长相,眉宇间没什么英气,但是显得很正派。
当然这都是主观的看法,但是无论如何是一位俊品人物。与她心里那种沉稳少言,绝不油滑的形象十分契合。果然田雨当年没看走眼。
那人的猪头肉和木须肉上了,才放下报纸。期间有一位乞丐进来沿桌乞讨,他也摸遍身上口袋找出几个铜元给了那乞丐。
田雨说过,日本特务学校专门有一门冒充乞丐的课,女学员则有学娼妓的实习课程,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乞丐也同样乞讨到了杜衡桌边。秦川看着他皮肤龟裂的手上也没有平日练习射击留下的茧,判断也不大可能是日本人特务。
吃过饭,那位结账起身离开了。
秦川和杜衡等了一会儿也起身离开,接下来,他们分道扬镳。继续跟踪的工作交给秦川,杜衡直接回家等结果。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这个人有半点可疑的。
杜衡在外面给田雨打了个电话,告知已经跟踪到了郑汲清。电话那边田雨有些激动,也有些惶恐和退缩,她已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杜衡觉得田雨有些乱了方寸,只得劝她稍安勿躁。
等到了家,马上就接到秦川的电话,他已经跟踪到郑汲清的去向,就住在附近的一家叫做“安乐旅社”的旅馆。旅社房间没有电话,但是柜台上有,要联系他可以打电话到柜上让伙计去敲门找人。他调查了登记,用的是郑清溪的名字,旅行证明书和身份证明书上就是这个名字。籍贯江苏,职业为药材商人,出发地为九江,目的地是上海。
另外,他提到,安乐旅社对面有一家广式茶楼,柜台上就有电话。
如果在长楼柜台上打电话给郑汲清,可以透过窗户,看到他接电话。如果他身边有什么其他什么人,想要凑近了听,会看的一清二楚。
秦川毕竟是老侦探,兼职仙人跳设计师,这方面反侦查的经验也着实不少。
杜衡与他商量了一下明天对策,秦川给出了一个完整的方案。
第二天一早,杜衡计划好一切,就出门去安乐旅社,预备在那里与田雨会合。
刚一出门,就碰到钱士禄也拎着包,吊儿郎当出门来。
两人在楼道里撞见都有些意外。
钱士禄大概第一次这么早遇见杜衡出门。
“芳菲,这么早?”
“哦……早上有课。”
场面有些僵持和尴尬,钱士禄张着嘴几秒钟,才想起闭上。饶是他这么迟钝,大概也觉察到一个从来睡到日上三竿的人,今天早上居然有课,似乎哪里是不对劲的。
“芳菲,手好了没有?”
“哦,没事了。”
杜衡握住拳头,尽量不让钱士禄看到那个几乎看不到的微小伤口。
“谢谢你卜的卦,我会小心的。”
“六爻占卜什么的,也别太往心里去,那一卦其实也算是吉卦。只要小心些就行了。”
“我知道。”
杜衡站在门口,看着钱士禄背影离开。再一转脸看到他门上的迷信物件又升级了,多了一幅倒贴写“福”字。
非要把这法式洋房搞成这个样子,就差贴对联了,也许明天他就会贴。
杜衡回想起来,这个钱士禄虽然讨嫌,倒不是个克星。他出现后,自己有了很多次逢凶化吉。
这一系列的巧合当自然会引起杜衡这样人精的怀疑,但是这个钱士禄又分明内浅外俗,也没什么知行不合,值得怀疑的地方。若一个人一直伪装自己,总有一些不自觉的马脚。但是钱士禄没有马脚。
杜衡不由得想,当年,双方父母也是先合了八字说是绝配才定了亲,若不然,钱家门第还攀不起自己家。也许,这些中国古代传统自有其道理?他傻呵呵站在自己身边,什么也不用干,就能让自己处处逢凶化吉?